通榆河 - 第十九章（下）

導讀：竟然和富農定親家，這著實讓人大吃一驚，誰這麼大膽？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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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下）

眼看著就要陷入僵局了，源平連忙說道：“你馬上就要穿新衣服過年了，我要是考不好，不要說什麼新衣服，說不定還要挨打的。”

幸虧源平把話接了過來，要不承山肯定要追問到底，承廣和源平兩人對看了一眼，心中都在笑。

“你們還是到別處耍子吧，要是我爹看見了，我又要挨駡了。”源平開始下逐客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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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沒有辦法，只得出來，在莊子上轉了幾圈，都覺得無趣。

“承闊二娃，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你們怎麼不複習呀？”實在無話可說，承山找了點話題問道。

“嗨，三哥，就那麼點東西，只要上課時認真聽一下，哪還用得著複習呀？”

“就是嘛，我過去上學的時候，從來沒有複習過，你看我哪次考試差過，雖然不是什麼第一名，但我也在前幾名呀，這你們是看見過的。”

“所以說，三哥，你不上學，是真的浪費了，要是繼續上，說不定真能考上什麼大學的。”

“拉倒吧，承闊二娃，七舅爺算過的，不會錯的，我不是上學的料。”

承闊承廣聽了也不反駁他，三人就是這樣一路放著槍，一路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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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我看見好像是三伯母又到喬家去了。”三人正漫無目的地在莊子上閒逛，承廣看見喬家的方向上又出現了三伯母一頓一頓地走路的樣子。

“二娃，真的假的？”聽了承廣的話承山踮起腳，朝喬家的方向看，哪裡還有？“二娃，你是不是看錯了。”

“三哥，我絕對沒有看錯，三伯母走路的樣子，我很熟悉的。”

“那好，咱們去看看。”

“三哥，你自己去吧，我們在這等你？”

“好的吧。”承山也沒有勉強他倆，他也知道，喬家最討厭誰沒有事到他家東張西望的。

承山一路小跑，去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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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會，承闊承廣發現承山又氣喘噓噓地跑了回來，不等承闊承廣開口，承山就說話了：“二娃，你小子眼睛怎麼這麼尖啊，真的是我媽。”

“真是三伯母呀，三哥，看來三伯母對你做新衣裳真的挺著急的。”

“屁，哪裡呀，喬家來了一個做面桃的人，在幫喬家做面桃呢，我媽就是在跟他說話。”

“做面桃的？三哥，難道你家也要做面桃了？”

“我家做面桃？嘿嘿，開什麼玩笑，我家做得起嗎，不要說我家，這莊子上做得起面桃的人家，數得出來幾家的，再說了我家也沒有誰過生日呀？”

“三哥，那做面桃的人是誰呀？”

“沒見過，跟我爹差不多高，有點瘦，顯得單挑，人長得還是不錯的，眼睛蠻亮的，那嘴上的鬍子比山羊鬍子的鬍子還好看。”

“真的假的？這還有比山羊鬍子的鬍子還好看的鬍子？”在學堂裡，承廣就覺得山羊鬍子老師的鬍子就十分好看了。

“山羊鬍子上嘴唇的鬍子不是八字須，這人是八字須，還比山羊鬍子的鬍子長一點，瘦一點，所以覺得好看，有像畫上的仙家道士一樣。”

“乖乖隆的東，還有這麼好看的鬍子？”承闊承廣心裡說要不是喬家面生，這一定要去看看的。

“三哥，三伯母找這人幹什麼？連工也不上了。”

“就是，我也不曉得呀。我媽看見我還硬拉著我叫了人家一聲舅舅。”

“舅舅？這好看鬍子也姓姜呀？”

“是的呀，我可從來沒有見過，十五灶我還是蠻熟悉的，可惜這個姓姜的我沒有見過。”

“他們說什麼了？”

“我哪聽得見，叫了人家之後，我媽就叫我出來耍子，不肯我在那邊的。”

承廣心中想，不會是把三哥送這個漂亮鬍子家去抱養吧，仔細一想也不對，這三伯正為三哥定親呢，怎麼會把他送人家抱養呢？

承山發現承廣不說話，好像在想什麼東西，急忙問道：“二娃，你在想什麼呢？”

“噢…啊？三哥，我沒有想什麼東西，這不聽你說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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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間，桃子一直被作為福祿吉祥的象徵，所以過生日，要有桃子才吉利，但真正的桃子不好找，所以就面桃來替代，美之曰壽桃，就是用麵粉做成桃子狀，蒸熟了，用胭脂紅塗色，這面桃的形狀大小顏色要統一，而且這顏色塗在上面要和真桃子的顏色分佈要一致，這可是個技術活，不是每個人都做得了的，在農村，這也是一門手藝，但大多數人飯都吃不飽，沒有多少人家有能力去做壽桃，所以會這門手藝的人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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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這天下午放學，承闊承廣出教室門沒有兩分鐘，天空中就飄起了雪花。

“哥，看看，下雪了。”承廣一看下雪了高興得手舞足蹈。

承闊用手接過一片雪花，看了看，說道：“二娃，別高興得太早，這雪呀，落到地上用不了多久就會化了，不會形成雪的。”

“為什麼呀？”

“你看，雪花這麼小，雪下得又不大，地上肯定積不了雪的。”

“唉，我以為又能玩滾雪球，打雪仗的。”

“估計還要等上幾天的，玩打雪仗不會等太久。”

“今天三哥怎麼沒有來學校拿洋火呀？”

“對呀，你不說我倒忘了，自從三哥給了這火藥紙，洋火比以往更多了，我看看。”承闊停了下來翻開書包看了看，“二娃，這裡面可能有十幾盒。”

“這麼多呀，這幾天只顧玩，我都沒有數，要不這樣吧，哥，我們去三伯家給三哥送幾盒。”

“好的，這火藥紙用得真快呀，一張是二十四粒，我們就剩下半張都不到了。”

“是呀，多給他點洋火，叫三哥有空再去買一點。”

“二娃，快點去吧，這雪一點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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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倆快步向承山家走去，離屋子還有幾丈的距離，發現大屋的門虛掩著，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仔細一聽，不像是好好說話，好像在爭論著什麼。

“真想不到，你們竟然想和一個富農家做親，怪不得中午吃壽麵的時候，別人看我都是怪怪的樣子。”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

“和富農家做親怎麼了，你今天中午不也是吃的富農的壽麵嗎？”

“這不能比的，大姑父和大隊甄書記還是親家呢，家裡開著裁縫店，那姜家算什麼？你們不怕丟面子，我還怕呢，找個發財的倒也罷了，偏偏找了名聲不好窮得要命的富農，這承山以後就是想做個小記工員恐怕都會被拖後腿的。”

“我們沒得你想得遠，你郭家是富佬人家，我梁家窮人家。”

“真不曉得是哪個缺德帶冒煙的傢伙幫助做媒的，我要是遇到了，不要怪我好好教訓一頓。”

“雪珍，說話要注意嘴裡的舌頭，兩個媒人，副媒人剛定下來，是你二伯，你去教訓呀？”

“什麼？副媒人是二伯……”

“你二伯在家躺著呢，有本事你去教訓呀，乖乖隆的東，不得了啊，出這個窮家才幾天，你倒嫌他窮的嫌你窮的，你忘了你過去的窮日子了？”

“二伯是老糊塗了……”

“放你個屁，這話要是讓你二伯聽見，能把你嘴裡還沒有脫的奶牙幫你脫下來，你也養了兩個小夥了，說話怎麼這麼沒大沒小的，以前沒有見你這樣啊？”

“媽，我是為承山好，再說了，承山過了年才十二歲，小著呢，你們著什麼急呀？”

“這咱家的事，不用你管，喬家還有夜飯呢，你要去早點去，不能為我們家的事耽誤你的六大碗。”

……

屋子裡面在吵架，承闊承廣聽得似懂非懂，原來是雪珍回來了，這雪珍和喬家怎麼扯上關係了？兩人對看了一眼，誰也不明白。

人家關著門在吵架，就是承山在家裡，也不好去了，承闊畢竟大一點，說道：“二娃，這在杠喪呢，我們還是不要去的好。”

“好的，哥，咱們回去，奶奶說過的，雪珍出嫁沒幾年，眼角就變得大得不得了，咱回去，把聽到的告訴奶奶。”

“好的，快點回去。”

兩人躡手躡腳地向後退了幾步，一道煙似地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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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雪了，桂花婆媳也剛剛放工回家，剛坐下來休息，屁股還沒有捂熱呢，就見弟兄倆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

“這雪下得也不大，走路慢點，什麼事讓你們跑得這氣喘吁吁的？”

“奶奶，我們剛才聽見雪珍回來了。”

“什麼聽見？是看見，這麼大的人了，說句話都不會。”

“奶奶，我們沒有說錯，真的是聽見的。”

“聽見的？這哪有聽見人回來的，你們七舅爺這樣說還差不多。”

“真的，奶奶，我們剛才去找三哥，發現他們家關著門在杠喪。”

“關著門在杠喪？”桂花聽了有點新奇，婆媳倆對看了一眼，“慢慢說，怎麼回事？”

“雪珍在說三伯母和富農家做親不好，掉了她的面子。”

“啊！還有這回事呀？”桂花聽了吃了一驚，轉過頭對婆婆說道：“媽，這雪珍管得也太寬了吧？”

桂花婆婆倒很平靜，說道：“桂花，我早說過的，雪珍不比從前了，現在這眼角變得大得不得了的。”

“媽，這人也變得太快了吧，過去雪珍還是蠻單純的，也瞧不起什麼富佬人家。”

“這人是會變的呀，誰能想得到。當年要不是老三拉她下河尋死，她今天能過上這好日子？”

“呵呵，媽，你不說那事我倒忘了，想起那事，我就發笑。”

“要不是老三以死相逼，她今天還不是跟我們一樣窮，誰想到她現在眼角這麼大呀？”

“也是呀，要是由著她嫁到河北邊去，今天也不會變得這樣。”

“這還沒有當姑奶奶呢，就開始管事了，桂花，這以後還不曉得會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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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倆的話讓承闊承廣聽得稀裡糊塗，不明白怎麼回事，承廣問道：“奶奶，剛才三伯母說喬家還有夜飯呢，不想耽誤了雪珍的六大碗，是怎麼回事呀？”

“喔，這你們不曉得的，喬家的老婆娘就是雪珍婆家的大姑奶奶，懂了嗎？”

“原來這麼回事。”

“雪珍嫁到喬家老婆娘的娘家去，就是喬家老婆娘做的媒。”

“奶奶，喬家誰過生日呀？”

“就是喬富農呀，今天過五十歲，要不雪珍今天來幹什麼？”

“怪不得喬家前幾天還請人做壽桃呢，原來是喬富農過五十歲。”

“還做壽桃呢？乖乖隆的東，現在這年月，做得起壽桃的人家真不多，不是十年前呀，承闊二娃，你們怎麼曉得的？”

“前幾天放假我們找三哥耍子，在莊子上遠遠看見三伯母去了喬家，後來三哥跑過去看怎麼回事，回來告訴我們說，喬家在請一個漂亮鬍子在幫他家做壽桃，三伯母還叫三哥管那個漂亮鬍子叫‘舅舅’，三哥說在十五灶沒有見過這個人的。”

“漂亮鬍子做壽桃，還叫舅舅？媽，這人是誰呀？三嫂這麼重視。”

“桂花，你這也聽不出來呀，你三嫂姓姜，叫承山管人家叫舅舅，你說那人是誰呀？”

“姜富連？”

“對了，你算猜著了，你想想，不是個重要的人物，你三嫂能跑到喬家去跟人家談話？”

“怎麼叫漂亮鬍子？”

“這姜富連呀，我是見過的，長得一表人才，會做各種糕點麵食，做生意，可惜讀的書不多，光有其表了，按理說那麼大的家業，再怎麼土改，再怎麼打到土豪劣紳，家裡的老底應該還是有點吧，喬家的家業連他的十分之一都沒有，還能買得起洋機呢，他倒好，現在窮成這樣了。”

“媽，為什麼呀？”

“這姜富連呀，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喜歡賭博，這家底其實不能說是土改弄掉的，而是他賭掉的，再多的家產，經不住‘賭吃嫖抽’這四個字的，幾年前，轟動一時抓人坐牢的事，就是抓的姜富連呀。”

“坐過牢的？怪不得雪珍說掉了她的面子。”

“再窮不怕，只要不‘賭吃嫖抽’，我們漆家原來家業也不小的，我爺爺雖然是個老學究，知書達理，但是喜歡抽大煙，那麼大的家業，到我爹手上的時候就只剩下百十畝薄田。”

“啊！原來是這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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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婆媳正在說話，莊子上忽然傳來了劈裡啪啦的鞭炮聲，一家人都走到門外看，聲音是從喬家的方向傳來的。

“喬家放爆竹了，這做壽放爆竹要趕在太陽落山之前放的，現在下雪，如果好天的話，太陽也差不多這個時候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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