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十四章（下）

導讀：一部戰爭題材的電影，如果讓人領略到戰爭的殘酷，讓人反思戰爭，厭惡戰爭，那就是積極向上的教育；如果讓人熱血沸騰，立刻摩拳擦掌就想上戰場，那就是宣傳洗腦。且看這寒冷天氣下的人們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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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下）

“什麼？星星還有名字……你們抬頭看看，這麼多，每個都有名字嗎？”

“這個……”承山一下子把兩個人給問住了，承闊承廣相互看了看，還真沒有辦法回答承山的這個問題。

“要不，三哥，等我們老師來了，你也一塊過去聽吧。”

“拉倒吧，曉得這個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我才不聽呢。”

弟兄倆知道，承山不感興趣的東西，你就是求他，他也不會去做的。承廣忽然記起下午老師說的日食，問道：“三哥，你曉得日食嗎？”

“熱死？二娃，現在是冬天，你還嫌熱？”

“不是熱死，是日食，今日的日，食物的食，日食。”

“不曉得，二娃，這日食又是什麼東西？”

“三哥，我們老師說，日食就是月亮走到了地球和太陽之間，當住了太陽光，地球上就像黑夜一樣。”

“咦！還有這樣的事情？”承山看了看承廣，“二娃，你不會騙我吧？這白天有太陽，夜裡有月亮，哪有白天太陽和月亮走到一塊的，要是撞起來怎麼辦？”

“真的，三哥，我沒有騙你。”錢老師還沒有說日食的原理呢，承廣沒有辦法說給承山聽，急也沒有辦法。

兩人正在爭論不停呢，承海也過來了，看到兩人在爭論，不知道怎麼回事，仔細一問才知道是日食。

“日食，我也沒有見過，不過聽人家說日食是白天，夜裡有天狗吃月亮。”

“咦！二哥，什麼是天狗吃月亮？”承廣心說，原來白天有日食，夜裡還有天狗吃月亮，這月亮還能被吃掉？

“這個，嘿嘿，二娃，我也不懂，只曉得天狗吃月亮的時候要敲鑼打鼓，把天狗趕跑的，你還是問你們老師吧。”

“喔。”承廣聽了好不失望，他向承海看了看，“二哥，你曉得哪裡能找到玻璃嗎？”

“二娃，你找玻璃幹嘛？”承海心說我這個堂弟問題真多呀，怪不得七舅爺說他是個讀書的料。

“二哥，我們老師說下週二有日食，叫我們找一塊玻璃，塗上墨汁看的。”

“喔，是這樣，二娃，我們這裡現在哪有人家有玻璃呀？都是木頭窗戶，也就是這學校的窗戶上有玻璃，你看看莊子上，誰家用得起？”

“那，二哥，哪能找到呢？”

“這個……二娃，我想起來了。”承海忽然撓了撓頭皮，“我記得土改的時候，我和你差不多大，那時候打倒土豪劣紳，我們這個地方有兩戶人家有玻璃。”

“兩戶人家，二哥，哪兩戶人家？”

“一個就是我們大隊的地主佟乾，另一個就是廟口的富農姜富連。”

“他們家有玻璃？”

“是的呀，你不曉得，佟乾家周圍都是挖的又寬又深的河，進他家，要經過吊橋的。土改的時候，大家沖進他家，才發現他家有三套院子，房子有幾十間，一半以上的房子窗戶上用的都是玻璃，結果大家把他家的屋子全給拆了分了，玻璃也碎了一地，那東西快得像刀子一樣，能把人的手給劃破，我就見過一次，不過那玻璃好像比你們學校現在用的這個玻璃要好。”

“那能找到嗎？”

“二娃，那地方早就變成田了，種上了莊稼，哪裡還能找到呀？”

“那廟口的姜富連呢？”

“姜富連家是富農，雖然比不上佟家，但他家是開商店食品店的，也有十來間房子，聽說也是玻璃紗窗，土改的時候也被拆分了，玻璃估計也被打碎了，找的話也很困難。”

“喔。”承廣聽了挺洩氣，心說就算廟口那地方找得到，也不會去，看到那狗肏的卞長明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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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嘚……”一陣機器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家知道，這是發電機的聲音，電影馬上開始了，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

承山向周圍伸了伸頭，對三個人說道：“這電影都要開始了，怎麼沒有看到源平呀？”

“沒有看到，學校放電影，他肯定曉得，會來的。”

“奇怪，怎麼沒有過來找我們？”

三尺長的板凳，四個人擠在上面，坐在兩頭的人要稍用力向中間擠，要不就坐不下了，承闊承廣兩人力氣小，自然坐在中間，天氣很冷，兩人樂得有人擠暖。

一道夾雜著白色黑色的不斷轉動著的光柱投射到電影螢幕上，音樂聲也隨之響了起來。

“不錯，一開始就打仗，真過癮。”承廣聽到電影開始就有槍聲，畫面中鬼子的炮樓前燒了起來，高興得差點要從板凳上蹦下來。

“二娃，這電影才開始，精彩的還在後頭呢，幹嗎這麼激動，好好坐著不要動，你一動我們就坐不穩了。”承山正聚精會神的看電影，最煩這時候有人講話。

被承山一說，承廣不講話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渴望著八路軍早點出現。

看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鐘，承廣又憋不住了，側頭悄悄地對承闊說：“哥，電影上的這個老奶奶和咱奶奶長得有點像，可惜她們不肯過來看電影。”

“嘻嘻，二娃，還真有點像咱奶奶，要是媽媽也來看，也會奇怪的。”

承山用胳膊捅了捅承廣，那意思叫他不要出聲。

四人一聲不吭地又開始看電影，直到電影中張嘎子得到那把木頭手槍，承山突然靈光一閃，叫道：“明天我也去做一把木頭手槍。”

“三哥，你到哪裡去做木頭手槍？”一聽說做木頭手槍，承廣連忙把話接了過來。

“二娃，明天到二伯家去做。”

“二伯家？”承廣心說三哥不管什麼事首先想到的是二伯家，去年用爆竹仔炸尿也去二伯家，前些日子去把二伯才喝了一半藥的玻璃瓶子弄了回來，這要做木頭槍了，怎麼又要去二伯家？“三哥，你是不是叫二伯幫你做呀？”

“二娃，二伯哪做得動呀，他那病怏怏的身子，走路都要打拐棒，還幫我做槍呢。”

“那，三哥，你為什麼去二伯家？”

“二娃，你們整天上學，不曉得的，前些日子二伯做棺材，多餘了一些邊角料。當時我就想，這些邊角料可以用來做點什麼東西來玩的，一直沒有想出來做什麼，這不看到張嘎子的木頭槍，才想起來明天去做一個的。”

“啊!這樣的呀，好三哥，明天也帶我們一塊去好不好？”聽了承山的話，承廣心中像貓撓一樣，央求起承山來。

“好的，二娃，明天咱一塊去，那邊角料多著呢。”承廣沒有想到承山這麼爽氣就答應了，承闊聽了在旁邊直樂。

承廣心中的這麼美呀，心說明天也能有把木頭手槍玩了，這要是走路把槍插在腰間，多神氣，想著想著坐在凳子上就扭了起來。

承廣一扭，大家都得跟著動，承海說道：“你們別動了，那個八路軍自己站出來了。”

“啊！真的。”

幾個人心裡特別緊張，這狗肏的日本鬼子不會把八路軍給殺了吧，每個人都替八路軍捏一把汗。

“哈哈……”操場上看電影的人們突然都大笑起來，承廣四個人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瞧那個尖嘴猴腮的日本鬼子，被八路軍摔了個四腳朝天。”

“日本鬼子就是不經摔。”

“估計屁股變成四瓣了。”

……

“不好，八路軍被日本鬼子帶走了。”

“就是，大部隊怎麼還不來呀？”

“快看，快看，那日本鬼子拔槍了。”

“是呀，快看，別講話。”

正當大家緊張地聚精會神地看著，突然聲音和螢幕上圖像都沒有了，偌大的操場只傳來不遠處發電機的“嘚嘚”聲，接著放映臺上亮起了一盞電燈，借著電燈的光芒，大家看見旗杆上的電影螢幕兀自泛出一點白色。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操場上罵娘聲抱怨聲立刻連成一片。

“哎呀，怎麼回事？這正到要命的地方。”

“就是，怎麼啦？這個破放映機……”

……

承山一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忙站到凳子上向放映台的方向看去，放映台周圍圍了一大群人，看不清楚。

“不要看了，肯定是卡片子了。”承海看著急得像猴子的三個人，“等會馬上就好了，坐下來等吧。”

看電影就怕卡片子，承山氣呼呼地跳了下來，這個破機器，壞得真不是時候，三人急得直跺腳，這什麼時候才能弄好呀？

“奶奶，奶奶……”電影喇叭裡突然傳來張嘎子的哭喊聲，畫面中張嘎子奶奶倒下去的鏡頭一閃而過。

“好了，電影又開始了。”

“不好，那個日本鬼子把張嘎子的奶奶打死了。”

“就是，這個該殺千刀的日本鬼子。”承廣一下子把拳頭握得緊緊的攥到胸前，咬牙切齒，“當時美國應該扔200個原子彈去炸日本鬼子，不應該只扔兩顆。”

“哈哈，二娃，不要激動。”承海看著激動得直喘氣，恨得咬牙切齒的三人說道，“還是坐下來看吧，大家擠一擠暖和的，你們不冷嗎？”

四人又像先前一樣坐了下來，承廣一邊看一邊想，我爺爺是不是也是這樣被日本鬼子殺死的？

農曆10月底的夜間天氣已經變得非常寒冷，地面上已經開始覆上一層白色薄薄的霜，每個人呼出的氣很快在空中形成一層白霧，正是這種寒冷的天氣，在5年後的七十年代，世界上開始流傳“全球變冷說”，和幾十年後的“全球變暖”論調異曲同工。

很難想象，在那麼冷的天氣下，上千人聚集在露天操場上全神貫注地津津有味地看著16毫米的黑白電影。

101分鐘的電影快要結束了，每個人還意猶未盡，承山承廣兩個人巴不得放映員再放一遍，遲遲地坐在凳子上不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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