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七十六章（上）

導讀：桂花母子三人正愁著怎麼應付梁雪珍請吃飯的事，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不管去不去，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最後桂花想通了，這理由還真的實在，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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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上）

雑調•醉酒

早忘了大隊酒味，那知三兩就軟了腿，吃中飯都不能回。

和衣寐，你躺地，我靠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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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承廣都回來了，桂花高興壞了，雖然看著承闊手上裂開的凍瘡心疼，但也顧不上了，在早上的時候，特地去豆腐店買了些豆腐蔔葉回來。

沒有葷菜，甚至連雞蛋都沒有，豆腐燒著青菜湯，蔔葉炒著幾根大蒜，就這樣的菜，在一家人看來，已經是夠豐盛的了，在弟兄倆的記憶中，也只有過年才會吃上這麼好的東西。

“二娃，部隊吃些什麼東西？”因為經常出去幫人家打傢俱，餐桌上不缺這些，承闊好奇地問了起來。

“哥，部隊有標準，差不多是45斤糧、1斤半油和3斤肉，菜不算的，能吃飽，不會餓肚子。”

“怪不到能長這個高，媽，二娃這一個月就比我們多21斤糧，而且是磨好了的。”

“是呀，要不怎麼都想做個吃商品糧的人呢？”

“二娃，你記得的，你沒有當兵的時候，我們也就過年才有點肉吃，在部隊還能一月吃一次肉的？”

“哥，你不曉得，3斤肉是標準，也不是一次吃完，都是大鍋飯，每次吃肉能吃到兩片。”

“那平時都吃什麼東西啊？”

“現在冬天，基本就是洋山芋、蘿蔔、大白菜，逢年過節的時候會殺豬，部隊有養豬的種菜的燒飯的。”

“唉，看看我們這裡，自留地不夠種，大田裡只能按照公社的計畫種，結果什麼都沒有，還洋山芋大白菜呢，汪姐姐的蘿蔔都是用來醃制蘿蔔乾的。”

“不過在部隊也有苦的時候，才去的時候，新兵連，吃得沒有連部好，要吃得快，最好是直嗓子，要不飯就沒有了，不過還是比家裡要好。”

“那不是搶著吃嗎？跟叫花子一樣了。”

“媽，不一樣的，搶著吃是自己吃飯要快，不是盛飯的時候搶，要排隊的。”

“那殺豬的時候能吃多少肉？”

“那還可以，能吃一大塊紅燒肉，你們還記得汪姐姐說過的紅燒肉麼？有好幾味佐料的，比我們這裡的六大碗要好吃。”

“唉，怪不道人家都要去當兵，要是家裡也能吃得這麼好，承闊說不定也會長到有你這麼高的。”

“二娃，你到了學校還是這樣嗎？”

“一樣的，南京可能比濟南還會好一點，聽他們說的。”

“那太好了。”桂花聽了承廣的話滿心喜悅。

“媽，汪姐姐過了年什麼時候回來？”

“這一次可能會比較晚，要想回上海，不活動怎麼行，這都要花時間的。”

“那我肯定遇不上了，哥學木匠的五十塊錢要還給人家的。”

“二娃，家裡只有不到三十塊錢，是加上這次年終工分結算的，養豬的，以前都是倒欠的，承山買房子借了20塊，人家現在也沒得錢還的。”

“我有錢的，兩年的補貼加起來96塊錢，第一年每月3塊，第二年每月5塊，在部隊，我基本不怎麼花錢，因為我不算退伍，所以沒有退伍的其他補助，身上還有80多塊，留70塊錢給你們，正好把汪姐姐的錢還了。”

“二娃，你就剩那麼點錢，夠用嗎？”桂花一聽能有錢還汪娢萍，先是一陣高興，隨即又擔心起來。

“媽，上軍校和當兵一樣的，也有補助的，我是第三年，每月補助7塊，學校什麼都有，自己不用開銷的。軍人乘車是半價，東台到南京的汽車票是3塊5角錢，濟南到徐州的火車票只要2塊7角錢，徐州到鹽城的汽車票不到4塊錢，鹽城到東台要9角錢，從濟南到家，差不多要8塊多錢。”

“怎麼汽車票比火車票要貴的？聽說從廟口坐船到東台，只要3角錢。”

“汽車人少啊，所以貴，不過我見過部隊首長從濟南到廣州的火車票，你們猜猜是多少錢？”

“多少錢？”

“全票80多塊錢。”

“沒得命了，這麼貴，要是有個親戚這麼遠，這輩子也別想見面了。”

“承闊，臘月黃天的不作說沒得命的——二娃，怎麼這麼貴？生產隊不當幹部的，不進廠的，那家年終能結算到30塊錢？”

“是呀，當時看到這票，把我們嚇了一大跳。”

“還好，你上學不遠，要是也在這個什麼州的，你身上的錢只夠路費了。”桂花一聽承廣的話，難受得要抹眼淚。

“哈哈，是呀，所以就報了離家近的學校。”

“有大學上就好，管他遠不遠呢。這兩天，莊子上的人看見我，以前不怎麼說話的，現在都熱情得不得了，老遠就打招呼，搞得我都不習慣。”

“二姐不也是這樣的麼，喔，對了，媽，那二姐請我們，我們到底去不去？”承廣聽了媽媽的話突然想起梁雪珍來請客的事。

“二娃，什麼二姐請我們的？”聽了承廣的話，承闊頭腦裡一頭霧水。

“有人要請我們吃飯，承闊，你猜猜是誰？”

“請我們吃飯？”承闊聽了更加迷糊。

“是二姐，二姐請我們吃飯。”

“二姐，哪裡的二姐？”承闊聽了什麼二姐，頭腦裡轉了幾個圈也沒有想出來是誰。

“就是雪珍啊，她要請我們吃飯。”

“啊！？” 承闊聽了，驚訝得差點把嘴裡的飯吐出來，在他的記憶中，這個二姐與自己似乎就一點關係也沒有，完完全全地就是個陌生人。

“想不到吧？”

“這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她就來了，也不曉得她是怎麼曉得的，客氣得不得了，說實在的，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我們從來都沒有和她來往過呀，怎麼會這樣？”

“所以說這是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沒有不可能的事。”

“媽，我聽了這個消息都有點不自在，倒好像我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自己難為情似的。” 承闊說著這話，其實是對梁雪珍的突然出現感到嘔心。

“我和二娃也是和你一樣的感覺，本來想去問問七舅爺的，後來我自己一想，要是你們奶奶在的話，會怎麼處理，我就照著她的路子想了想。”

“媽，你怎麼想的？”

“承闊二娃，要是二娃這次考不上大學，她會來請嗎？”

“從來沒有來往過，怎麼可能會請？”

“那我再問你們，為什麼她現在又來請了呢？”

“這還用問麼，二娃考上了大學了啊。”

“這不對了麼，你說她請的是誰？”

“二娃呀”

“不對。”

“媽，我怎麼聽你的話越聽越糊塗啊。”

“承闊，你還沒有聽懂我的話呀，她請的是大學生，至於這個大學生是誰，哪個都行。”

“哈哈，媽，我懂了，你說得對，就像人家請幹部一樣。”

“對的，請的是幹部，至於幹部是哪個，管他呢。”

“哈哈……”

一家人都大笑起來。11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2qWTLip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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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這麼多，媽，那我們是去還是不去？” 雖然聽了媽媽的話，但是承闊腦子裡還是沒有確定。

“你去不去？”

“我當然不去了，又不是請我。”

“這就對了，你最好不要去，到時候你就說要到人家去打嫁妝，沒得空。”

“媽，那我就要去了？我也不想去，寶財二十四結婚，要是十六結婚就好了。”聽了承闊的話，承廣也想找個理由不去。

“瞎說，這結婚的日子能隨便瞎改麼？你是一定要去的，剛才都說了，人家請的是大學生，你是大學生，你不去誰去？而且要理直氣壯地的去，你越是拿出大學生的架子，他們就越高興，雪珍肯定會請他們大隊的幹部或者什麼有名頭有臉面的人陪你，你在部隊也幫搞宣傳的，到時候，找一些大道理在桌子上講講，最好是他們都插不上話，才能鎮得住他們。”

“這個好辦，哈哈。”

“媽，那你去不去？”

“對呀，媽，那你去不去？”

“我也不想去，但是咱家人少，承闊不去，估計雪珍會肯定要我去的，要不然，她會被別人說的，她那麼要面子的人，這點不會想不到。”

“好的，二娃，你現在就要想想準備說那些大道理，哈哈。”

“二娃，我問你，要是雪珍那些人說要幫你提親，你怎麼辦？”

“媽，你不是說過麼，年紀還小，上學要緊。”

“不行，這個理由說不過去的，你這樣說了，人家只會說你眼角高，瞧不起人。”

“那怎麼辦？”

“你就一直笑，不說話，如果他們再說，你就說這事不用我媽操心的，他們就懂了，記住只能說這一句，不能多說。”

“媽，這什麼意思？”

“人家會以為你在外面有了，既然在外面有的，肯定比家裡的好，反正讓他們去想吧。”

“哈哈，這注意好。”

“不過，二娃，這樣的話，就等於你把話說死了，以後就不會再有人幫你提親了。”

“媽，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談親，走一步算一步，不怕。”

“你是不怕，可我怕呢，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有人家姑娘找你，人也不錯，你就不要錯過，你要記住，要是有姑娘看上你了，你不拒絕，人家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你，咱這是窮家，你要懂的。”

“我倒是無所謂，你多想想哥吧。”

“是呀，所以在雪珍家吃飯，你也可以順著話題說你哥，說不定還能尋門親來。”

“媽，你想多了吧。”

“承闊，不是想多了，自從二娃回到家，我就開始想你們的事了，是時候要尋尋親了，以前咱家一窮二白，現在有個大學生做門面，雖然你不是大學生，但是這個招牌，要用起來的，將來你結婚有小孩了，二娃是個靠山，小孩的出路就會多一點，願意談親的人家不會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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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多晚了？” 承闊在河工勞作了一天，有點發困。

“只顧說話了，飯早吃完了，也沒有想到收拾，承闊，你先去洗腳睡覺。”

“媽，我幫你一塊收拾。”承廣說完，伸手就幫助疊腕。

“我先去茅缸。”承闊說著，伸手將放在牆邊凳子上的一張報紙拿了過來。

“茅缸棚那邊注意點，把桌子的這小段蠟燭拿過去。”

“曉得了。”承闊轉頭拿著蠟燭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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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你看這報紙，有東台人的文章。” 承廣幫媽媽剛洗完碗，就聽得見承闊從茅缸邊跑了回來。

“怎麼了？哥。”

“你看這報紙。”承闊說著把報紙遞給了承廣。

“我為批修學理論，江蘇省東台縣時堰公社江南大隊黨支部書記孫迎芳。十年前，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強勁東風，吹遍了祖國大地。我們這個水鄉村莊也沸騰起來了。那時我十九歲，剛擔任副大隊長。我回應偉大領袖毛主席發出的‘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要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的偉大號召，懷著對叛徒、內奸、工賊劉少奇的滿腔仇恨，投入這場偉大鬥爭……乖乖隆的東，這女的不簡單，19歲就做副大隊長了。”

“這是去年的報紙，上面說她71年就當大隊書記了。”

“乖乖隆的東……哥，你拿報紙擦屁股的？”

“是呀，順手拿的，你這報紙有用嗎？”

“沒用的，但是報紙上要是有領導的相子，被上面曉得了就麻煩了。”

“那好，我去用蘆竹去捅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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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嬸、四娘舅、五娘舅，都在吃早飯啊？”桂花一家正在吃早飯，突然吳大宏登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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