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五十二章（上）

導讀：冬至節桂花母子偷偷地給婆婆上供飯，突然發現隊長吳大宏領一幫人過來了，這把娘仨吓得要死，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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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上）

雑調•選擇下放

上海小姑娘，革命小闖將。

恨撈不到良弓藏，

准發配到甯古塔開大荒，

躲著不去求人幫，

選擇下放蘇北梁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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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就是冬至節，桂花老早就長了心眼，這天中午要煮馠子飯，婆婆去世沒有多久，雖然不肯燒紙、立牌位，偷偷供一下飯還是可以的，本來這天就是要燒紙祭祖的。

承闊承廣老早就被桂花交代過，不要在外面和別人擺譜說冬至吃馠子飯的。

桂花用一個瓢罩著一碗馠子飯，快步地從廚房到了堂屋裡，將飯放在家神櫃的最西邊靠牆，將一雙筷子立靠在牆上。

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的話，桂花婆婆的牌位也應該立在家神櫃的這個位置，會用一張長方形的紅紙糊在一塊木板上，上面會用非常扁的雕版體寫上“中華人民共和國社員梁君漆氏之靈位”幾個字。去世一百天內會天天供飯燒香燒紙，不過現在是不許這麼做的了。

桂花擺好碗筷，急忙磕頭，承闊承廣也急忙過來磕頭。

“承闊二娃，磕完頭到外面看著，不要讓人家發現，發現我們就完蛋了。”

“誰會來呀？”

“二娃，出去看看，要是來個人看到了，會認為我們是在給毛主席供飯，這就不得了了，會被槍斃的。”

“好的，媽媽，我曉得了。”承廣急忙跑到門口裝作玩的樣子放哨。

桂花待在屋子裡沒有出去，這個供飯也要等一會的，過去的時候都是一柱香的時間，現在沒有香，但時間不能太短，要差不多。

桂花心中直怨這時間太慢，又叫承闊到門口去看看。

“媽媽，不好了，東邊來了好幾個人，好像還有吳大宏。”承闊的腳還沒有跨出門檻呢，承廣就急忙跑了回來。

“啊！到哪了？”桂花一聽吳大宏來了，嚇得魂不附體，動彈不得。

“媽，快把飯和筷子收起來。”承闊一看媽媽嚇傻了，急忙叫了起來。

一聲叫醒了桂花，桂花急忙轉身端起碗拿起筷子，承闊趕緊把家神櫃的門打開，桂花急忙塞了進去，關好門。

“二娃，到門口看看，是不是到咱家來的？”

“好的，媽媽。”

桂花心中一直咚咚地跳個不停，今天煮馠子飯沒有和其他人說呀，這幹部們怎麼會過來的？

“承闊二娃，咱們到廚房去。”

“好的。”

桂花母子三人急忙轉到了廚房，在門口看到了吳大宏一幫人也當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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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嬸，出來一下，找你們有點事。”吳大宏今天非常稀有地叫起四嬸來，這讓桂花感到有點意外，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甄書記，你看看這房子，在梁家莊還是數得上的，三奶奶死了也有幾個月了，家裡就四嬸一個人帶兩個小孩，安排住進來是不成問題的。”桂花母子三人聽到吳大宏的聲音急忙又轉到堂屋來，才到門口，就聽見吳大宏已經和大隊甄書記說開了。

“嗯，不錯，稍微幫助打掃一下……到房間看看。”甄書記說著走到了房門口，“哎，房間可以的，再放一張床進去不算擠的。”

“是呀，甄書記，這些天我頭腦裡一直在想，只有我四嬸家最合適的。”

“是的是的，牛棚收拾得再好，讓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頭住進去，人家也不敢呀。”

“就是呀，這是最好的辦法。”

“不錯，不錯，這樣也好和董社長交代，不過……吳隊長，這家人家會同意嗎？”

“應該會的吧……”吳大宏一抬眼看到了桂花，“四嬸，甄書記找你有話說。”

“吳隊長、甄書記……”桂花本來忐忑不安的，聽到吳大宏和甄書記的談話，好像不是來查自己供飯的事情，心漸漸地安了下來。

“是這樣的，有一個上海的女知青，才十七八歲，要下放到你們生產隊，因為人家是一個人來的，住到沈知青家不合適，再收拾一間牛棚出來，人家小姑娘一個人也不敢住呀，所以吳隊長想讓她住到你家來，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毛主席早就有過指示，我們要歡迎下放知青的，四嬸，你說是不是？”

吳大宏的話說得一點餘地都沒有，簡直就是命令。

桂花本來以為他們是過來抓供飯的，看來不是的，經過他們這麼一說，才明白，原來有個下放女知青沒有地方住，要住到自己家裡來。

“甄書記、吳隊長，人家住進來我們巴不得呢，只是我們莊戶人家，怕人家住不下來。”

“這個你放心，我會安排兩個人過來幫助把家裡收拾一下，再放一張床進來，這樣知青和你住一個房間，承闊二娃兄弟倆住一個房間，這正好呀。”

“只要人家不嫌棄，我們歡迎的。”

“這就好，這就好，怪不道吳隊長說你這個當四嬸的識大體，不簡單——吳隊長，既然你四嬸同意了，那你就著手安排吧，今天下午你先去趟公社，和董社長彙報一下，這裡已經安排好了。”

“好的好的，甄書記，我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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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吳大宏一行人走遠了，桂花摟著承闊承廣哭了起來，為了供這點飯，差點把人嚇死。

“把飯倒到鍋裡，重新熱一下，再供。”

“好的，媽媽。”

供好婆婆的飯之後，一家人才開始吃中飯。

“媽媽，吳大宏是讓一個上海的知青住到咱家裡來麼？”

“是的呀。”

“城裡人生活那麼好，以後燒飯怎麼辦，人家吃得下來我們家的伙食嗎？”

“我也在想啊，住到咱家來，肯定要一塊吃飯的，你們在東台的館子裡吃過的，你們吃的那些東西，咱們這裡都沒有見過，人家城裡人跟在我們後面喝玉米粥，能行麼？也不能天天吃馠子飯呀，這怎麼吃得起？”

“那怎麼辦呢？”

“要是人家吃不下來，跑了，莊子上和幹部們會怎麼說我們？”

“早曉得就不答應讓住到咱家來了，喬家那麼好，應該住到喬家去。”

“不要瞎說，吳大宏不是說想了好幾天才讓住到咱家來的麼？想必那些人家他也想過的。”

“那怎麼不讓住到像喬家那些人家去？”

“這哪個曉得呢？承闊二娃，出去不要說，咱走一步算一步，話不要讓人家去說。”

“曉得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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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得到吳大宏的通知，知青會在12月28號過來，承闊承廣一算，發現正好是星期天。

1969年12月28日，農曆十一月二十，天氣寒冷，為了迎接知青的到來，桂花特地叫承闊二娃把頭發給剃了，套在外面的衣服也洗了洗。知青的床已經安排好了，配了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生產隊安排梁招娣母女倆幫助把桂花家裡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

吃過中飯後，桂花母子三人哪都沒有去，就在家裡等知青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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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黑的時候，莊子上才傳來了拖拉機的聲音，夜飯早就燒好了，桂花特地多揚了一把玉米茝子。

“承闊二娃，拖拉機進莊子有好大刻了吧，怎麼還不見知青過來？”

“不知道呢，媽，不我們去看一下？”

“不要去，就在家等著，我去把灶膛裡再添一把草，估計粥都涼了。”

“媽，要不我們先吃吧。”

“瞎說，哪有客人還沒有來，自己倒先吃起來的？”

“以往這個時候我們都睡覺了。”

“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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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喇叭走了嗎？”

“我到門外聽聽。”承廣竄到門外仔細一聽，沒有聽到大喇叭，“媽，大喇叭走了。”

“大喇叭一般幾點鐘走的？”

“七點五十幾分，不到八點鐘。”

“這麼說現在已經八點多了。”

“肯定的，媽。”

“這麼晚了？估計是今天拖拉機沒有接到人家。”

“肯定是的。”

“那咱們吃吧。”

“好的。”承闊承廣早就饑腸轆轆了。

今天的晚餐特別豐盛，桂花破天荒地去大場買了兩塊豆腐，從僅有的幾把鹹菜中拿出一把洗了洗，鹹菜炒豆腐，喝粥這可是美味，平時都是蘸鹽鹵喝的，可惜冬天雞不生蛋，要不然再炒上幾個雞蛋這桌子上就好看多了。

玉米粥今天比較厚，也不怎麼燙，承闊承廣端起碗就喝了一口，這厚厚的玉米粥，口感就是好，正準備伸筷子夾豆腐呢，忽然聽到屋子外面傳來了很多人說話的聲音。

“知青來了？”桂花母子三人一起放下碗筷，都跑到了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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