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四十六章（上）

導讀：承海媽生病住院了，梁家莊上又開始議論紛紛，這是天胎帶來的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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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上）

雑調•大罪千萬條

聽話匣子裡報導，赫魯雪夫被打倒。

要把讓吃不上肉的禍首鍋裡熬，數著大罪有千萬條。

洪水淹不死幾個，瘟疫都跑不了。

比一比就知道，不是挨了槍就是觸惡惱，千百載，幾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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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閏不閏七月，這天氣還是漸漸地凉了下來，秋裝已經穿上，不過天氣還熱的時候，承闊承廣也沒有把毛主席像章戴在自己的皮膚上，桂花用了兩根布條，讓他們把像章扣在布條上，掛上脖子，沒有想到學校的同學們競相效仿，倒也成了一道風景線。儘管有些人說把像章戴在皮膚上才是最忠於毛主席的，但是學校的貧下中農管理委員會卻沒有一個人要求大家這樣做，畢竟把皮膚刺破戴毛主席像章，貧管會裡面沒有一個願意這樣做。

承闊承廣每天的任務還是挑豬草，既然學制要縮短，就要抽時間抓革命促進生產，下午一般只上一兩節課，農忙時全天都會放假，在承闊承廣看來，雖然學校有了什麼貧下中農管理學校委員會，但基本還和過去差不多，翻來覆去的《毛主席語錄》、《老三篇》，讀《複課鬧革命學習文選》裡面的文章，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學跳忠字舞，有時候學校也會請一些貧農過來憶苦思甜。

承闊承廣挑了豬草有時候不是立即回家，哥倆會到兒童班去找大家玩一會，大人們的幹活效率就是那樣，兒童班更不用說，秋末的山芋收穫了，那些堆在養豬場外面的山芋藤需要剁碎，這剁碎的工作都是由兒童班來做的。

“源平，怎麼又沒有見到我三哥，他今天沒有來嗎？”

“今天上午就沒有看到。”

“又去廟口了？”

“不會的，他現在要幫助搖搖車。”

“哦，那可能在幫助搖搖車。”

“你們可以去看看。”

“是呀，回去的時候順便去看看。”

“承闊二娃，學校現在都做些什麼？”

“還和過去一樣呀，說是有七門課，可是學不到什麼東西，也沒有什麼意思，大家都是在到處找畫畫書看的。”

“確實沒有啥意思，幸虧我畢業了，哈哈，是哪七門課？”

“毛主席著作、階級鬥爭、軍政訓練、生產勞動、農業機械、革命文藝、文化知識。”

“可是就一本教材呀。”

“是呀，除了學習毛主席的文章，其餘是不用課本的，都是找人去瞎說。”

“怎麼會是瞎說的？”

“那個階級鬥爭其實就是找一些貧農到學校憶苦思甜。”

“哦，都是罵佟乾的嗎？”

“不都是，也有別的。”

“說來聽聽。”

“前幾天叫了一個外大隊的人過來說，結果說錯了。”

“說錯了？不就是罵地主罵國民黨反動派麼，還會說錯？”

“源平，是這樣的，那個老頭把事情記錯了，不過我們當時沒有聽出來，後來才曉得的。”

“什麼事呀？”

“他是這樣說的，說舊社會去挑通榆河，他哥哥就是在那死的，說坐下來才把碗端到嘴邊，人就倒下去了，這話沒有說完就被貧管會的人打斷，不讓他說了。”

“哦，哈哈，怎麼這麼說的？挑通榆河不是舊社會呀，就是10年前的事，死了很多人，承闊二娃，四爺爺就是那個時候死掉的啊。”

“啊！怪不得我們聽上去怎麼這麼耳熟呢？原來是那個時候。”

“這人也是老糊塗了。”

“哪個曉得呀？後來才聽大家說挑通榆河不是舊社會的事。”

“這不鬧了個大笑嗎？”

“所以貧管會說以後叫人過來憶苦思甜，要讓他們先說說的，不能再說錯了。”

“哈哈，是的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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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承廣一看天色不早了，要早點回去，回去要把挑到的豬草剁碎，還要去看看三哥在玩什麼，哥倆就抬著籃子朝承山家去了。

遠遠地就看見承山家的人進進出出的，門口還停了一輛腳踏車。

“哥，那腳踏車好像是大隊醫療組的。”

“好像是的，難道三哥病了？”

“快去看看。”

哥俩三步並兩步地跑了過去，才到門口就聽見三伯母呻吟的聲音。

“三哥，三伯母怎麼了？”

看到在屋子裡六神無主的承山，承闊承廣急忙問道。

“承闊二娃，我媽肚子疼，大便有血。”

“大隊赤腳醫生怎麼說的？”

“才吃了止疼片。”

“什麼時候開始的？”

“今天早上，肚子痛，以為是吃了什麼壞東西的，沒有想到下午就這樣了。”

看到赤腳醫生，承闊承廣就怕得要命，從開始記事到現在也打過幾次防疫針。這個醫生他們也認識，二隊的，非常年輕，才20多歲。

“這就是夏醫生。”

“三哥，我們認得，他們到學校去給大家講過赤腳醫生知識的。”

“他爹是公社醫院的院長。”

“我們也聽奶奶說過的。”

……

“夏醫生，我媽這個病多久才能治好？”承海挺著急的。

“根據你們說的情況判斷下來，應該是腸道疾病，還是抓緊到醫院去看看吧。”

“夏院長今天在醫院嗎？”

“不在，去三倉公社尖兵大隊學習貧下中農講課團的先進事蹟，要明後天才能回來，公社醫院別的人不能做手術，去東台人民醫院吧。”

“這天都馬上黑了，明天去可以嗎？”

“晚上可以去的，醫院夜裡有人值班的。”

“關鍵是我媽能不能坐腳踏車呢？”

“止疼片吃下去了，應該馬上就能見到效果，她要是能坐腳踏車的話，兩到三個小時你們能趕到東台人民醫院的。”

這當兒，大家聽到承山媽的呻吟聲漸漸小了下來，止疼片開始發揮作用了。

“要去趕快去，不能拖的。”

“媽，你現在能坐腳踏車嗎？”

“承海，現在好點了，忍忍應該能坐的。”

“好的，我去把大姐夫的車子借過來。”

“去東台，腳踏車執照要帶著的，那邊會查的。”

“好的好的，謝謝夏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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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海急急忙忙地把吳大宏腳踏車推了過來。

“承海，執照帶來了嗎？”

“帶了，素珍幫找給我的。”

“現在就去吧。”

“好的，我先帶媽去姐家，叫她和我們一塊去。”

“好的好的，你姐夫說不定還能認得醫院人的。”

“好的。”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承山媽扶到腳踏車上，承海推著就走。

“承海，路上小心一點。”

“曉得了，巧珍，你要把丫頭帶好。”

“沒有事，我曉得的。”

看著承海騎著車帶著三伯母走了，承闊承廣頭腦裡努力回憶著那年爬上承保拖拉機去東台的情形，依稀記得承保說過的人民醫院的位置。

承山媽生病去東台人民醫院的事像風一樣，第二天就傳遍了梁家莊，本來這生病是不值一提的事，誰還能不生病呢？可是這個病來得真不是時候，大家自然而然地和天胎的事聯繫起來，本來文化生活就貧乏，這下又開始嚼起舌頭來，事件也就傳得越來越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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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赫魯雪夫劉少奇被打倒了。”正在學校操場上亂跑玩耍的承闊承廣忽然聽到有人高喊，不知道怎麼回事，紛紛圍了過來。

“劉少奇被打倒了？”

“是的。”

“這個走資派，這下好了，在哪裡聽到的？”

“老師辦公室裡的話匣子說的，現在還在說呢。”

“是嗎，快去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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