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四十五章（中）

導讀：因為夏巧珍是農曆七月半生的女兒，按照傳統說法，這就是天胎，會給家裡帶來災難，會帶來什麼災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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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中）

“天胎？” 桂花聽了婆婆的話先是一愣，隨即臉色也不由自主地嚴肅起來。

“奶奶，什麼是天胎？”承闊承廣一看媽媽和奶奶這個臉色，也感到氣氛不對，急忙問了起來。

“生了嗎？”

“不曉得，我們回來的時候，二哥才去把接生婆接過來了。”

“哦！”

“奶奶，天胎是什麼？”承廣對奶奶說出來的這個詞感到很新奇，禁不住又問了起來。

“你們曉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早上你們說過呀，今天是七月半鬼節。”

“這就對了，凡是今天出生的小孩，都叫天胎。”

“哦，那為什麼叫天胎呀？”

“就這麼傳下來的。”

“那為什麼他們都不高興呀。”

“唉，承闊二娃，傳說今天出生的人會給父母長輩和家裡人帶來不好的災害，你們不要出去瞎說呀。”

“媽，這種說法是真的假的？”

“桂花，這哪個曉得，這莊子上能找得出一個七月半生日的人麼？”

“是呀是呀。”

“二娃，前幾天你說你們二嫂生丫頭是故意說的嗎？”

“奶奶，我那是隨嘴淌的，我想都沒想就說出來了。”

“造化，大造化。”

“媽，什么大造化？”一聽說婆婆說大造化，桂花也感到十分奇怪，禁不住也問了起來。

“桂花，你們不晓得，傳說今天生女孩的話，就很好，和菩薩有緣，一生都會平安，說不定還會給父母帶來好運呢。”

“但願巧珍今天生個女孩。”

“估計是女孩的多，二娃隨嘴淌的，這讖語一般都很靈的。”

“不過即使這樣，我估計三嫂肯定還是不高興的。”

“是呀是呀，一般人都認為天胎會對家裡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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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日子不好，家族裡的人雖然都知道承海婆娘要生了，但是都沒有去看的，就是去看了，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個還真沒有辦法。

莊子上都知道了這件事，幹活的人們利用唱歌之餘偷偷地議論著這件事，好像這事與他們有很大關係似的。

到了晚上放工的時候，消息終於傳出來了，承海婆娘生了個丫頭。

晚上，桂花婆媳一起坐在門口乘涼吃夜飯。

“桂花，過兩天得到茶食店裡去買些八珍糕這類的東西給承海家送過去。”

“好的，媽。”

“這些不經常買的東西是不要票的，再加點饊子麻切，承海結婚的時候，人家只收了拜情，人情沒有收，咱家都去吃飯了，這個情分要補回去。”

“好的，這也用不了2塊錢，打算等幾天過去？”

“等兩天吧，他們現在心情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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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桂花婆媳趁著晚上的涼爽，提著八珍糕饊子麻切這些茶食去送月子禮。

承海一看桂花婆媳提著禮過來了，都覺得不好意思。

“三奶奶，四嬸，你們這也太客氣了。”

“承海，巧珍母女平安就好，不要聽人家瞎說，這個日子出生的丫頭蠻好的，聰明伶俐，從小就能幫助擔事，以後不曉得會幫助你們做多少事呢。”

“是的是的，謝謝三奶奶。”

“巧珍呀，這月子要坐好，天氣熱的，要當心。”

“謝謝三奶奶。”

“三奶奶，四嬸，進房來看看丫頭。”

“好的，好的，我們就在門口看一看。”桂花婆媳這個規矩還是懂的，她們兩個說什麼也不肯進房間看的。

“不礙事的，進來看看。”

“就在這邊看看……多好看的丫頭呀，承海呀，跟你一個模子刻下來。”看著承海抱過來的丫頭，桂花婆媳嘖嘖稱讚。

“哈哈。”

“多好看的丫頭，一看就是懂事的，巧珍呀，等兩年再養個小夥，這當姐姐的會幫助你們做好多事的，這帶兄弟就是她的活計了。”

“是嗎？” 這兩天一直憋著氣的承海一家終於有了個笑臉。

“三奶奶，人家都說這個日子的孩子是天胎，我就不信，現在是文化大革命新時代，這些說法都是封建迷信。”

“是的是的，巧珍呀，你是文化人，比我們這些老土懂得多的，哪有那麼多的講究說法的？過去兵荒馬亂的，連日子都不曉得，孩子不一樣長成人了麼？”

“就是就是。”

“說不定呀，這丫頭還能給爹娘帶來福分呢。”

“是嗎？哈哈……”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

“二娘舅。”

“大姑父來了。”承海一做父親，對吳大宏的稱呼也隨著小孩變了。

“哎呦，大家都在呀。”吳大宏滿面春風，“二娘舅，二舅母，給你們道喜。”

吳大宏這話一說，滿堂屋的人和房間裡的巧珍臉色似乎都沉了下來，這個事哪有這麼說的，這好不容易被三奶奶說得眉開眼笑，這不是成心寒磣人麼？

桂花婆媳心中也感到有點不安，雖然德凱都死掉好幾年了，吳大宏不至於這樣呀。

“大姑父，哪來的喜吆？”

“二舅母，恭喜你馬上就要去做小學的老師了。”

吳大宏這話一說完，滿屋子的人都覺得吳大宏是不是熱瘋了，哪有這麼胡說的？

“是這樣的，你們聽我說，現在學校成立了貧下中農管理委員會，老師不夠，要吸收貧下中農進去做老師，今天下午大隊開會說這個事情，叫大家舉薦推選，我就把二舅母舉薦上去了。”

“哦，謝謝大姑父，能有這麼好的事？”

“我還沒有說完呢，會上才把二舅母舉薦上去，大隊幹部們仔細一問，說都記得當初二舅母把《老三篇》一字不落地背下來的，印象很深，結果都同意了。”

“真的假的？大姑父。”

“這事能瞎說麼？不過我和他們說了，二舅母這才生了小孩的，估計開學來不及的。”

“沒有關係，大姑父，我可以去的。” 一聽說自己被選上去做學校老師，夏巧珍高興得像考上了大學一樣，都忘了自己還在月子裡。

一聽巧珍要做老師了，大家喜出望外，剛才還說這丫頭能給父母帶來福分的，沒有想到，這話才出口沒有多久，福分就來了。

“還有幾天開學？”

“9月1號，潤七月初九，還有半個月多呢。”

“巧珍，你還在月子裡，要過了月子才能去的。”

“不礙事的，三奶奶——大姑父，幾號到學校去報到？”

“這個不著急，大隊和學校會來找你的，把你的證件什麼的，都要找出來，要是還在娘家的話，叫二娘舅去取回來。”

“好的——承海，幫助找找，我都記不得放到哪裡去了。”

“承海呀，準備什麼時候洗三？”

“三奶奶，現在是文化大革命新時代，這些舊風俗真的要取消，不洗三了。”

“這樣好，這樣好，現在都在鬥私批修，又要去做老師，這些東西不能弄的。”

“對對對，大姑父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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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沒人說，壞事嚼舌頭。

梁家莊本來都在神秘兮兮偷偷摸摸地討論著“天胎”的事，一個個都說得神乎其神的，好像“天胎”能帶來什麼大災難似的，直到學校把夏巧珍招為老師的消息公佈後，一個個又睜大了眼睛，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天胎”不是要帶來災難麼，怎麼一下子給夏巧珍帶來這麼大的福分？本來夏巧珍做老師與大家應該沒有多大的關係，可大家還是覺得一下子失落很多，從開始的好奇驚訝到現在失落嫉妒，梁家莊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緩過神來，這起伏也太大了，“天胎”的話題也就沒有人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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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老師不夠，這讓承闊承廣似乎看到了希望，趁著出去挑豬草的機會，到兒童班找到了源平。

“源平，二嫂被選當老師了，現在學校缺老師。”

“我早知道了，二嬸去做老師。”

“我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是那封信。”

“信，什麼信？”

“哎呀，源平，你倒忘了，就是山羊鬍子給你的錢老師的信啊。”

“啊呀！你們不說我都忘了。” 源平一拍腦袋，“承闊二娃，你們是說現在把信還給錢老師麼，讓他再回到學校做老師？”

“是呀，我們就是這個意思。”

“嗯……對，這信本來就是錢老師的，也應該還給他，估計現在卞長明盧子涵也不能把他咋的了。”

“對呀，我們就是這麼想的。”

“好吧，你們把信去還給錢老師。”

“對，我們中午就去。”

“好的，還記得路嗎？”

“記得。”

“還有那個橋要注意。”

“曉得。”

“去的時候要把籃子帶著，裝成挑豬草的，空手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哈哈，源平，就像電影裡八路軍進城探聽情報一樣。”

“哈哈，就是這樣。”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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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承廣在桂花婆媳回來燒中飯之前，就把凳子壘了起來，取下了那封信，承闊藏在自己身上，兩人感覺這就像八路軍進城探聽情報一樣，是很神聖的事，以至於桂花婆媳回來燒午飯吃午飯都沒有看出破綻。

喝完中飯粥，承闊承廣嘴也來不及擦，提著籃子就出發了，桂花婆媳一看弟兄倆這麼早就出去挑豬草，難過得都要哭，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什麼時候錯過？

梁家莊到鴨子壩的路歪歪扭扭差不多有到公社的路程，承闊承廣輪換著提空籃子走路，都感到非常吃力，挑豬草是不用一直提著籃子的，這走路卻要一直提著籃子，對這兩個面黃肌瘦的小孩來說確實是重了些，承闊一看這樣不行，人還沒有到鴨子壩就要累趴下了。

“二娃，等等，這路邊有蘆竹，我們弄一根下來做扁擔。”

“好的，哥，今天這勞什子怎麼這麼重呀？”

“是呀是呀，想想八路軍進城肯定困難也很多的。”

“找根結實一點的蘆竹。”

用蘆竹抬著籃子走路輕鬆多了，哥倆雖然熱汗直淌，但也走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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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了一個村莊又一個村莊，路上的人對這兩個不認識的小孩都感到奇怪，這哪裡來的，挑豬草都到這邊來了。

“哥，過了這個木橋，前面那五架梁就是錢老師家了。”

“是的，二娃，過橋要小心，和我們莊子後面的橋差不多呀。”

“看樣子還沒有人去上工。”

“夏天下午上工晚一點的。”

哥倆小心翼翼地過了橋，走到五架梁前面一看，大門半開著，他們相互一笑，家裡肯定有人。兩人放下籃子，走到門前，小聲地問道：“錢老師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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