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怪怪的小短篇 - 38.這是一場盛大的演出

讀前須知：

1.「⋯⋯」代表時空轉換

2. 橘子選擇性失憶有檢察官這種職業

3.不要在意辦案手法，認真你就輸了

4.可能會有點亂，看不懂請盡量提問

可以猜猜看兇手，不過應該很簡單，依照橘子的惡趣味來說。

——————

漆黑的房內，一張整齊的書桌靠牆擺放，牆上釘上七張照片，每張照片裡的人笑容燦爛。

黑暗中，有人舉起手，滑落的衣袖下是一道疤痕，手握著筆，緩緩的，緩緩的在一張照片的人臉上打上鮮紅的叉叉。

⋯⋯

天空晴朗，微風和煦。

空空的天臺上風景很好，落日的餘暉灑在白色的襯衫制服上，橙紅的，像暗處的燭光。

林胤想，少年人單薄的背影像隨時會被風吹走。

吹散在無人在意角落。

少年闔著眼，指尖微微顫抖，邁步，風帶起黑色的髮，失重感令人緊張。

林胤撲上去，堪堪拽住他的手，鏽蝕的欄杆划傷小臂，鮮血瞬間湧出，順著暴起青筋的小臂淌到另一隻手上。

林胤低頭，對上一雙漂亮的眼，那人抖著唇似乎想說些什麼。

「你…很想…死嗎？」話語因為奮力和遲疑而斷斷續續。

他沒回答，鮮血滑膩的讓人更難抓緊，在林胤快抓不住的時候，他突然彎唇，藉著林胤的力再次把半個腳掌放在天臺邊緣。

「有你這麼勸人的嗎？」他啞聲說。

林胤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沉默著看著他翻過欄杆，抓住他的右手。

他拽了拽，皺著眉說：「別發呆了，去醫院。」

扶疏的樹蔭，光斑點點，他牽著他的手。

「留疤怎麼辦？」

「……沒事。」

⋯⋯

晶瑩的酒，斑斕的燈。

沉沉酒意熏人，蒸的人不知今朝何夕。

「承哥，不能走啊，說好不醉不歸的～」有人打著酒嗝說。

被叫承哥的人擺擺手，「沒偷跑，抽根菸，抽根菸。」

星火燃起香頭，男人靠在後門邊吐出一串白煙，後門打開，他隨意的看了眼出來的人，一身的黑，面貌也隱在陰影裡。

看的隨意，自然沒注意夜色下一閃而過的銀光。

「先生，你喝多了嗎？」即使心裡明清，但黑衣人還是在承哥耳邊問。

才抽了兩口的煙被人狠狠踩滅，針筒的銀針被人扯下收起。

一桶冰水澆醒陳承，冰塊滑進領口，激起一陣雞皮疙瘩，黑暗讓人看不分明景象。

夜風攜著恐懼吹散酒意。

陳承用力的掙扎，繩子的死結魏然不動。

球棒刮著地面的聲音敲擊耳膜，陳承顧不上被反綁的手，跌跌撞撞的站起。

沒跑幾步，小腿傳出骨裂的聲音，驚恐的淚糊滿整張臉，被塞住的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一下一下，暴行在無人知曉的夜中上演。

白色的面具映在陳承睜大的眼裡，像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回來報復人間。

⋯⋯

林胤提著書包穿過校舍後方，這條路偏，但出口離他打工的地方近，風穿過竹林，呼嘯聲令人不適。

器材室傳出令人反感的笑聲，掩在笑聲下的是更糟糕的事情。

林胤躊躇著，要是多管閒事他今天打工大概會遲到，最終，他還是按下給老闆請假的訊息。

「主任來抓小情侶了。」他壓著嗓子喊了一聲。

消息被一個個望風的人傳進器材室，裡面安靜下來，七個人一臉晦氣的領著小弟離開。

器材室裡濕漉漉的，林胤藉著未落山的日光看清地上渾身溼透的人，他緩緩從地上爬起，露出一雙漂亮的眼。

那人朝林胤綻開笑容，裂開的嘴角泌出血。

「下午好。」他說。

明明是個陌生人，林胤的心臟卻為他泛著疼。

為什麼要笑？話在嘴裡含了許久也沒吐出，他只是沉默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擦著他滴著水的頭髮。

下面的人掙扎，但被人牢牢按住。

「學校的問卷調查昨天才填寫過。」

器材室安靜很久，才有嘶啞的聲音從外套下傳出，「你真的覺得那鬼東西有用？我連陳情信都寫過了。」

烏雲遮住燦爛的陽光，金黃的光輝無法被陰影下的人瞧見。

「謝謝你，很抱歉弄髒你的衣服，但我不能幫你洗乾淨。」他扯下外套，又朝林胤笑一笑。

他踏出門前，林胤聽見他說，「以後聽見這種事繞著走……」

「……聽見魏陽也是。」

⋯⋯

「沒事吧。」目測四十多歲的警官理解的拍拍小夥子的肩，遞給他一張衛生紙，「往好處想，至少我們不是在水裡找到他……你不會想知道巨人觀的屍體有多噁。」

「周隊……」剛吐完的小警察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轉過身繼續嘔。

周安摸摸鼻子，去聽法醫的初步判定。

「死者陳承，男，三十九歲，死因是胸腔破裂導致的窒息。」法醫匆匆的說。

周安詭異的看了眼被送上車的袋子，「你認識？」

簡單翻譯一下就是，我都還沒開始查你就知道死者是誰了？

「……」這個法醫和周安認識超過八年，立刻就知道他在問什麼，但他不想回答，「他的身分證就插在他被砸爛的腦袋裡。」

周安皺起眉，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開始一抽一抽的疼，「完了。」

「是完了，你接下來幾個月都不會再有個好眠。」

又是一天忙到清晨。

窗外隱隱有破曉的跡象，周安洗完澡正準備上床，頭剛挨到枕頭，手機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周安抹了把臉，在心裡把某李姓法醫狠狠揍了一頓。

烏鴉嘴。

「我…我早上出門種菜，就看見小姑娘倒在田溝裡面，頭朝下的，我把她翻過來，那眼晴瞪的老大，嚇死我了……」

周安抽著煙等李卓明報告。

李卓明：「黃芳，女，三十九歲，死因是窒息，從脖子上的傷痕來看，是他殺。」

周安嘆了口氣，一晚沒睡的後遺症惱人，「會是同一個人嗎？」

「很有可能，黃芳的身分證插在她嘴裡。」

兩人又扯了會，李卓明表示熬不住要回家了。

「說實話，我一直很想問你氣色怎麼這麼好？」身為一個觀察力敏銳警察，周安很早就發現李卓明白大褂下的襯衫換成了黑色高領。

顯然忙碌的法醫先生本來也該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李卓明睨他一眼，「我會化妝。」

周安一臉震驚，不禁佩服同事對於工作的熱情與尊重，睡覺時間都不夠還堅持化妝？

「那你怎麼比我還快到？超速？還是闖紅燈？」

「超速。」李卓明抬起頭來，朝周安眨了眨眼，快四十的人做這個動作也沒什麼違和感，「加疲勞駕駛。」

⋯⋯

那天之後很久，林胤都沒在遇見魏陽。

學校很大，五千分之一的機率很小。

林胤看著他最信任的老師，沉默了許久後，說：「魏陽被……」

還沒說完，就被老師制止，老師站起來關上辦公室的門和窗，才回到座位。

「林胤，別在外面提這件事，一個字也不能說。」老師的臉色變換，終是嘆了口氣說。

「可是，那……」林胤向前幾步。

「我知道。」將近四十歲的女人，將臉埋進手裡，「魏陽的陳情信就是借我電腦寫的。」

林胤愣住，「沒發成功嗎？」

「就是成功了才嚴重。沒有人為此負責，督察訪視幾次後就沒有後文……」

林胤心裡不舒服，從教學樓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下來，前往宿舍的路上路燈不多，他悶頭往前走。

似有所感的抬起頭，不遠處的路燈下坐著個人，燈光將他的髮蒙上一層光，背光的臉埋在陰影下。

「走路要看路。」他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你怎麼在這裡？」

林胤突然說：「我向老師舉報有人霸凌同學。」

魏陽猛的站起來向他走過來，林胤終於看清他埋在陰影裡的臉，右半邊腫的右眼都睜不開。

「你瘋了！你跟誰說的？」

林胤沉默著，魏陽也逐漸平復下心情，「你……」

「楊老師。」林胤打斷他說。

「……楊老師應該沒問題。」魏陽煩躁的揪著自己的頭髮，「你真的不要多管閒事，我不需……」

「為什麼？」

魏陽頓住，轉身想跑，但奈何剛被人揍過，馬上就被林胤捉住，押回路燈下的長椅上。

時間像被具象，好似聽見它流淌的聲響，冰涼的風吹過少年們的衣襬。

「……我，嗯…以前有個朋友，國中部直升上來的，關係很好……」

林胤靜靜的聽，握住一隻不知道在忙什麼的手，傷痕累累，卻十足溫暖。

「……他幫了我很多，我差一點點就可以轉學……最後被學校退學，父親被辭退，在這個城市找不到任何工作，全家搬到外地去了。」

「我不希望你也是，況且你會比他還難過。」魏陽又朝他笑，只是在半邊臉腫的跟豬頭一樣的情況下這個笑很搞笑，「……我認識你，高二一班的林胤同學。」

林胤眨了眨眼，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跟魏陽自我介紹過。

「不用很驚訝，你是高二普通班裡最出名的那個，大家總是會記住第一名。」

林胤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聽到魏陽話鋒一轉，「你為什麼來讀這裡？」

「食宿全免和獎學金。」林胤緩緩的說。

「那就是了，你的獎學金可都是那群人的爸媽付的。」魏陽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好好讀書，林胤。」

⋯⋯

「你還在啊。」李卓明打了個哈欠，眼泛淚花的坐到周安的對面。

「這死者的身分是一個比一個大。陳承，廉誠私立高中校長的老來子；黃芳，XX金融公司董事長的獨女；楊厲；XX科技公司董事長的么子，局長都暗示我叫我盡快破案了。」周安看著這三人的照片嘆氣。

「他們的共同點呢？」李卓明聳肩，「兇手絕對是挑過人的，他們三個本來分別在不同城市生活，兇手卻千里迢迢的來這裡拋屍或殺人一定有原因。」

「都很有錢……」周安一口乾完濃縮咖啡。

「而且同歲。」李卓明補充。

周安猛的抬頭，「同歲！」

李卓明被他的死動靜嚇的不輕。

「嗯…三位死者不只就讀同一個學校，甚至是同一個班，廉誠私立高中，從小學部就是一個班。」技術部的小警官說。

「有班級名錄和學生照片嗎？」

「有。」

午後的陽光明亮，灑在稚氣的學生臉上，蓬勃的生命力讓人神清氣爽。

「唉，年輕真好。」一個女警官感嘆。

「是啊，我也很喜歡年輕姑娘。」一個男警官開完笑的說。

「你可以逮捕他，小郭。」周安關上警車門，對女警官說。

最終，女警官沒為自己的同事套上銀手鐲，只是進行了一場不怎麼合法的教育。

廉誠高中的校長近日因為兒子的死亡不在學校，接待他們的是教務主任。

「陳承他們嗎…都是好孩子，畢業以後就出國留學了，檔案的話可能因為時間有點遠不太完整。」

「好的，謝謝您的配合。」周安禮貌的說，「東西我們就先帶走了。」

「沒問題沒問題。」主任堆著笑到。

送他們出來的人是主任手下的小組長，看著大約五十左右。

「老師在這裡教書很久了嗎？」小郭問。

「三十幾年了。」

「那您對他們熟悉嗎？」

女老師顯然知道他們問的是什麼，沉默半晌道：「我都教普通班，對國際班不熟悉。」

送出校門前，女老師突兀的說：「我只記得一個男生，他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卻讀國際班——那裡的學生大多ㄧ畢業就會出國留學，學費比普通班更貴。」

「他叫什麼名字？」

「魏陽。」

⋯⋯

一學期結束，林胤卡在宿舍關門前走，學生大多昨天就已經回家，因此這個只有學生才會光顧的偏僻車站冷冷清清。

公車三個小時才一班，好死不死上一班剛從林胤眼前駛離。

候車亭只有一個人，雨滴淅淅瀝瀝，魏陽靠著牆壁發呆，但在注意到林胤的那刻指尖顫了顫。

林胤坐到他旁邊，難得第一個開口，「你怎麼還在？」

魏陽垂下眼，「想……多坐會。」

兩人又陷入沉默，最終還是魏陽先忍不住尷尬的氛圍開口：「你家遠嗎？」

「有段距離。」林胤回答，「那你呢？」

「我嗎？」魏陽扯了扯嘴角，「孤兒院離這裡有點遠，但是……」

「抱歉。」林胤沒等魏陽說完就道歉。

「不會。我已經很久沒回去了……」

長久的沉默隔開兩個人，林胤胡思亂想的懊惱著自己的嘴拙。

朦朧的遠方有公車的影子，魏陽朝他揮手笑道：「再見，我再坐會。」

林胤看著那雙漂亮的眼，有點莽撞的開口，「你要跟我走嗎？」

說完自己就有點後悔，但剛剛的魏陽…好像是一個被困在舊夢裡的幽靈，在長久的孤寂後對一個意外的、唯一的過客告別。

魏陽愣住許久，手指微微曲起，「你認真的嗎？」

「嗯。」

後來，林胤被魏陽拽上公車。

「林胤，不要叫我魏陽好嗎？」

「那要叫你什麼？」

「……算了，還是叫魏陽好了。」

空空的公車上，只有兩個並肩而坐的少年。

誰都不知道，那句但是的後面是「我是徐思穎的玩具，她家不遠。」

我會被她搞死的。

魏陽想。

⋯⋯

今天是忙碌的一天，所有人都忙著最近的連環殺人案，網路上真真假假的訊息足夠養活好幾個假新聞平台。

彭浩從沒放在心上，汽車奔馳在蜿蜒的山路上，巨大的轟鳴聲鼓噪耳膜，腎上腺素的飆升令他微微睜大雙眼。

今夜沒有月亮，專注於奔馳快感的人沒有注意路上不自然的黑影，輪胎扎上圖釘，爆胎使方向不受控制的偏移，他驚恐的瞪大眼。

彭浩沒暈太久，看著不遠處的人影忍著痛喊道：「救命！幫我……救護車！」

那人蹲在翻倒的車前，臉上的白面具不用光也很吸睛，帶著手套的指搭在面具的唇上。

彭浩眼睜睜的，看著那人翻出自己的身分證，惡狠狠的，塞進他腿上的傷口。

尖利的慘叫傳不出偏僻的山。

但，黑暗的正義可以親自伸張。

⋯⋯

星垂平野，這棟舊舊的公寓很安靜，林胤站在自己家門前突然有點尷尬。

「後悔了？」魏陽在他耳邊笑道。

「沒有。」林胤按下門把。

房子不大，但明亮又浸滿煙火氣，林胤自然的走進去，沒等到關門聲，回頭。

魏陽垂著頭站在門口，背後是黑暗破舊的樓梯，房裡的光線沒能照到他身上。

被林胤拽了一把，總算踉踉蹌蹌的踏進來。

「回來啦，洗洗手，我煮了宵夜……」一個女人從廚房探出頭，眼尾有幾條溝壑，但不減風華，「嗯……也許我該多煮一包麵？」

魏陽把碗都搶走拿去洗，沒讓這對母子碰，林胤被他的媽媽拉到一旁。

「怎麼突然想帶人回來？」

林胤看著在廚房忙前忙後的人說：「他就是那天要跳樓的學生。」

他的媽媽戳了戳他手臂上的小疤，「我一直都很為你驕傲。」

夜深了，兩人才發現一件大事。

「我可以去跟媽一起睡。」林胤說。

「你不害羞？」

「……」

手腕被人攥住，拉上床，即使在夜色下那雙眼還是很漂亮，「行了，哪有客人害主人沒地方睡的？」

這個夜晚很長，但沒人覺得孤寂。

「以後想做什麼？」魏陽問。

「法醫吧。」

「聽說很辛苦。」

「嗯。」

⋯⋯

一個普通的上午，一個不普通的人。

三十多歲的女人不安的捏著自己的美甲，眼神緊張兮兮的亂飄，尖聲的說：「你們要保護我，如果……」

「梁小姐，我們當然會盡力保護好每個人民，但我們可否知道您為什麼困擾？我們也好做適當的安排。」周安打斷女人嘰嘰喳喳的話道。

「我…我……」女人吱吱嗚嗚，就是說不出所以然來。

「梁小姐，我們會派巡邏的警員多多注意您的住家附近的。」周安說著三歲小孩都知道的敷衍的話。

女人猛的抓住周安的手臂，「巡邏不夠，他就是來索命的！就只剩下我和徐思穎那個賤人了，她有那麼多保鏢，我什麼都沒有，他一定先殺我！」

「冷靜，冷靜，梁小姐。誰要殺你？為什麼要殺你？」

女人頓住，隨後狼狽的跌回座椅上，「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我們只是太害怕而已……」

⋯⋯

魏陽最後也沒待滿一整個寒假，離開前，林胤說：「現在申請轉學程序還來的及。」

「轉學嗎？那要監護人同意才可以。」魏陽淡淡的笑，「我的『監護人』一年都不一定回來一次。」

水從頭頂澆下。

「你膽子大了啊，這麼多天總不會睡大街，誰願意收留你？」

明明是清亮的女音，卻讓魏陽如墜冰窟。

「學校……宿舍經過申請可以多沿一個星……」一巴掌搧的魏陽不得不止住話。

「我允許了嗎？」徐思穎看著魏陽不斷顫抖的身子，輕笑幾聲，捏了捏他濕漉漉的髮，「別抖了，帳可以慢慢算，要是感冒可不好。去洗個澡，天氣冷，熱水記得開大點。」

⋯⋯

「二檢結果出來了。」李卓明舉著報告朝靠著牆一根接一根抽菸的警察先生說。

「怎麼樣？」周安撚滅煙頭，聲音因為尼古丁與焦油略顯沙啞。

「梁安寧，女，三十九歲，經解剖發現心肌中夾雜玫紅色斑點，血液中腎上腺素濃度含量超標…簡而言之，她是被嚇死的。」

周安捻捻指尖的煙灰，嘆口氣站起來。

白板上貼著所有被害人的照片和一張少年人的證件照，漂亮的眼裡綴滿星光。

周安和李卓明遙遙望向那張照片。

⋯⋯

十字路口的交通繁忙，下班高峰的用路人都顯得有些暴躁。

「嗯…你好同學，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嗎？」年輕的警官先生搔搔頭，「……被車撞死可不是好死法。」

後一句很小聲，但少年還是聽見了，他抬起頭來，笑著說：「誤會啊警察叔叔，我只是覺得繁華的街道別有一番風味而已。」

警官先生不理解，但還是順著少年的話說：「夕陽確實很漂亮，但我記得廉誠中學離這裡有點距離，在晚太陽就要下山了。」

少年這才想起自己似乎穿著校服，尷尬一笑，「我這就回去。」

走前，警察先生留下自己的電話，「我叫周安……發生什麼事情的話，打電話給我，我會盡力幫你。」

少年愣愣的接過寫著一串數字的便條紙，半晌回神，「啊…謝謝。」

周安目送少年的背影融入人海，不知道少年會不會覺得他多管閒事，但他不後悔剛才的行為，他相信如果放任不管，少年肯定會衝進車陣中。

⋯⋯

陰暗的庫房，蜘蛛網結的到處都是，是徐思穎永遠不會來的地方。

不對，她也曾來過，在中學時期無數個放學後的傍晚，她會拖著自己的小玩具來到這裡。

她看著帶著白面具的人漸漸靠近，華麗的禮服沾上灰塵，「別殺我，我可以給你很多錢，也可以……

「現在知道怕了？」那人蹲在徐思穎的面前打斷她的話，「開宴會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有今天？」

聲音帶著不遮掩的電子感和惡意。

尖刀扎進小腿裡，緩緩轉了半圈，尖叫聲被狠狠的摀住。

徐思穎掙扎著，腎上腺素的爆發竟然真的讓她撞下白色的面具。

熟悉的面孔倒映在徐思穎的眼裡。

她癲狂的笑起來，「我就說梁安寧是白痴吧，下半身癱瘓殺個屁的人。」

「你說是不是啊，我的小玩具？」

⋯⋯

徐思穎站的很高，手機幽藍的光打在她那張姣好的面孔上，她笑著輕輕投下一撇，踹了魏陽腹部一腳，「誰准你這麼晚回來的？」

魏陽沒回答，幸好徐思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將手機丟回他懷裡就走了，「穿著髒衣服不要回來喔。」

魏陽清楚自己逃過一劫的理由是什麼———下雨了，估計徐思穎是叫自己讓雨沖乾淨在回去。

雨絲淅淅瀝瀝的飄落，不久便傾盆。

魏陽覺得自己頭很暈，小臂上傷口的血已經乾涸，痛感已經麻木，想把手機塞進外套裡，不知道按到什麼鍵，沒有密碼的手機很快亮起螢幕。

最後停格的畫面是個訊息介面。

熟悉的電話號碼讓魏陽眼神一顫。

「他」傳給他的最後一條訊息是，「六點半，你能來一趟嗎？」

冰冷的空氣灌進肺裡，魏陽翻遍整個學校每一個鮮有人跡的地方，從器材室的窗子裡也沒看見人，魏陽焦躁的拽著頭髮，唇瓣被咬出嫣紅的血。

遠方的風聲呼嘯，魏陽緩緩轉頭看向漆黑一片的竹林。

竹林裡很黑，魏陽卻不敢放慢腳步，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前，最後他是被東西絆倒的。

手下是明顯的布料的觸感，手機微弱的手電筒燈光映出身下人的面孔。

「林胤？林胤？」

緊閉雙眼的人不會回答他。

進水的手機也無法撥通。

⋯⋯

男人撇了眼慘不忍睹的器材室，望向敞開的門外開始泛白的天空，摘下自己的變聲器，撥通電話。

「周警官，我一直很佩服二十年不換電話號碼的人。」

「李卓明我現在沒空跟你聊天，徐思穎在宴會上……」

男人，或者說李卓明打斷周安的話，「徐思穎在廉誠中學，你們要來接她嗎？雖然可能會半身不遂，但還活著。」

鏽蝕的欄杆，太陽在遠方的天際線緩緩升空，清風吹著髮絲，天臺上依舊風景如畫。

只是今天擠滿了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李卓明心情頗好的輕笑幾聲，「想問什麼？我都可以回答。」

「為什麼？」當初第一個案發現場見證兇手有多殘暴的小警察脫口而出。

李卓明有些驚訝的看過去，「為什麼不？我可恨死他們了。」

周安制止打算追問的小警察，開口，「魏陽是怎麼『消失』的？」

「本來就沒有魏陽這個人。」李卓明揚揚眉笑，「徐思穎只是喜歡給所有東西都取一個名字，這樣讓她有給一個東西打上標記的快感。」

「在孤兒院的時候，我叫魏幸。」

「幸福的幸，或者幸運的幸。」

天臺上有些沉默，這幾個月新聞也不是吃乾飯的，被害人的家底幾乎都快被扒乾淨了，更遑論上學時的那些事。

也就誰能想到魏陽這個名字根本就不是真名，如果不是那個女老師提了一嘴，班級名單裡也根本沒有魏陽這個名字。

魏陽是黑戶，只活在廉誠中學，只活在徐思穎手下，所以當他消失的時候，沒人找的到他。

「是他們自作自受。」李卓明總結，向後靠在欄杆上，「我厲害吧，就算這樣還是拿到法醫證了。」

「那林胤呢？」周安最後問。

李卓明唇角的笑意僵了僵，轉瞬又恢復，「他恨死我啦，畢竟是魏陽把他叫去那裡的。」

「是你嗎？」

比記憶裡更沉穩的聲音震盪心神。

周安讓出位置，即使坐著輪椅，也不會在氣勢上矮人一等，二十年過去，癱瘓似乎沒有給他帶來一點影響。

李卓明洩氣的笑一笑，「今天不是週二嗎？你不用教書？」

「教授可以請假。」林胤默了默，再問一次，「是你嗎？」

李卓明朝他搖搖手指，「在我朝陳承揮下球棒的那一刻就不重要了。」

「你欠我一個解釋。」林胤推著輪椅向前，「你不打算和我解釋嗎？」

李卓明直起身，「我確實欠你一個解釋。」

連林胤都沒想到李卓明真的會離開危險的邊緣，所以當他突然發難的時候所有人來不及反應。

風突然大起來，吹的衣服獵獵作響。

「魏幸的幸運在十三歲結束，魏陽的幸運在十八歲用完，李卓明的幸運多點，但也早就被預支殆盡。」

「我不敢賭那點幸運，所以，原諒我不能親口告訴你。」

「一場讓人記憶深刻的戲，即使有些意外也必須演完。」

林胤好像看見二十年前的午後，單薄的背脊沒有隨著年歲厚實起來，他沒有背對著他，風吹起他的髮絲，他笑起來，朝暾的光灑落眼底。

「再見，林胤。」

⋯⋯

這場戲劇性的復仇引起極大的社會討論，梁安寧和徐思穎的母親甚至是有名的政客，下場頗為狼狽，幾家公司風評大受影響，股價狂跌，。

警方介入調查非法行為，許多高層入獄，相信離破產也不遠。

本被略微壓下的熱度在李卓明的日記公開後又開始延燒。

但明白整件事情經過的所有人都清楚，這本日記杜撰的成分還是佔了大多。

那本日記裡沒有林胤，也沒有楊老師。

除了他恨的人，沒有人的生活受到影響。

「請問，你是林胤先生嗎？」有個男人在學校裡攔住林胤，說，「魏幸有東西要給你。」

男人遞給他一個信封，朝他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跟你提過我，我們當時很要好，不過我被退學後就斷了聯繫。」

「那本日記……」林胤緩緩的說。

「我寄出去的。」男人肯定的說，「雖然我知道裡面都是假的。」

「他真的很聰明，知道我在看見新聞後一定會耐不住性子打開他親自送來的包裹……」男人停頓幾秒，「……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本來應該早點來的，但跑手續花了點時間，我用了點方法才解凍他的帳戶……」

男人絮絮叨叨了會，「……他的存款分成三份，這份是他給你的。」

「謝謝。」林胤最後說。

「不會。」男人笑起來，「我也在為自己的愧疚買單，畢竟我也恨過他不短的時間。」

男人離開前拍拍林胤的肩，算作鼓勵。

自從林胤站不起來後，他和母親用賠償款搬進一間有電梯的房子裡，那座舊舊的公寓已經成為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他到那座公寓前的時候，周安已經等了有段時間，地上有幾個被撚滅的煙頭。

「他最後一份存款在我這，包含捐給那間孤兒院的錢。」周安解釋，幫助林胤到達記憶中的家。

推開門，裡面蒙上一層薄薄的灰，裝飾還是曾經的那樣，一些被搬去新家的家具這裡竟然有一模一樣的。

「當法醫賺錢嗎？」

「還行，但都是辛苦錢。」周安回答。

他站在門口，沒打算進去。

「不進來嗎？」

「不了，他只請我把你帶上來和帶下去而已。」

林胤曾經的房間裡多了一些東西，一個煙灰缸和一些化妝用品。

看起來，李卓明有時也會在這裡留宿。

桌上放著一本薄薄的筆記本，拿起來才發現下面還壓著一張紙。

“不看，恨我就好。”

————end—————

這篇也寫超久，明明比哨向那篇早寫卻比較慢寫完（撲倒）

我真的覺得學校的問卷調查很無聊，就說在上課時間被輔導老師帶走誰會不知道你填你被霸凌？

補充一下前面的劇情，學校老師基本不管他們是一回事，但真要在他們眼前霸凌同學也不太好，所以一開始林胤說主任要來那群人才會離開，算老師會敗壞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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