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MED ART -機競少女在賽場微笑- - （３）．「有你在我身邊，真的太好了。」（１）

放學後，刻晨照預定前往預約好的訓練室。

平時雪璃會比刻晨早到，今天卻是刻晨先抵步。

訓練室的空間並不大，然而只有一個人待著，倒是令刻晨覺得空曠。隔音良好的室內，刻晨只聽到微弱的空調聲。

等了一會兒，換上競戰服的雪璃踏進了訓練室。在昨天道別後，刻晨和雪璃雙方也沒有聯絡過對方。

臨別時那種尷尬的氣氛，又再次出現在兩人之間。

……是否該由我來開口？

就此一言不發，事態也不會有進展。

昨晚刻晨拋下雜念，埋首於調整競技武裝，但說真那句，他一直都對雪璃的事耿耿於懷。

「……我答應過刻晨，我會說的。」

像是看出了刻晨的苦惱，雪璃率先開口。

「在那之前，我想先讓刻晨看……這個。」

雪璃說著，她將左手伸向右手的上臂。

裸露於競戰服外，膚色雪白光滑的手臂。

雪璃左手一扭──她的右臂扭向一個人體不可能出現的角度。

咦……

還來不及驚訝，雪璃的右臂已被「拆下來」。雪璃身上的右手，只剩下肩膀和大約半截的上臂。

「義肢……」

人的手不可能彎向那種角度，也不可能拆下。

在手臂的斷口處，能見到無機質的機械連接位。雪璃身上的上臂處，亦有為連接手臂而裝上肉身的機械部件。

雪璃將拆下來的右手拿到刻晨面前。

「……可以嗎？」

刻晨以前沒認識過使用義肢的人，他無法說對義肢使用者有所理解。

但是，他能夠想像。

這隻義手在雪璃生活上是不可或缺的，與真正的手沒有兩樣。對雪璃來說，這隻手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不是能輕易托付他人的東西。

「嗯……」

雪璃輕輕頷首。

雖然有一瞬間感到猶豫，刻晨還是小心鄭重地接過雪璃的義手。

不論是重量、觸感還是膚色也與真人無疑，亦帶有溫度。如果閉上雙眼，刻晨一定無法知道自己觸碰的是義手。

「……以前，我在交通意外中受了重傷……命是好不容易保住了，但右手實在救不回來。」

雪璃緩緩道出自己的過去。

與交通安全有關的科技，與醫學相關的研究，都有日益進步。

然而，交通意外還是不可能歸零，醫學也無法拯救一切。

現代的機械義肢幾乎能還原失去的肢體功能和感覺，外觀在連接起來時亦看不到連接痕跡。

「用起來和真正肢體一樣」是現代義肢的基本。刻晨在親眼見到雪璃拆下手臂之前，根本沒有發現她的右手是義肢。

「……刻晨知道什麼是幻肢痛嗎？」

「有聽過，也大概知道症狀……詳細的倒是不懂就是了。」

失去肢體的人偶爾會感到不存在的肢體傳來痛楚，那種痛楚不影響性命，卻會折磨患者……刻晨知道的頂多就是這樣。

「這樣就行了，幻肢痛的成因，現代醫學也只能提出假設，無法百分百說明。」

「這就是妳昨天身體不妥的原因嗎？」

「嗯……有沒有症狀好像挺看人，有些人會隨時間好轉，也有一直無法根治的。我的情況是一個月會發作一、兩次，持續時間也不長……雖然對日常生活不至於完全沒影響，但也不是很大不了的事。」

雪璃苦笑著，說得很輕描淡寫。

……這種事，沒有人會樂於告訴別人。

刻晨不想恣意猜雪璃經歷了多少痛苦，那種事只有當事人才能明白。

「……謝謝妳告訴我。總之……手臂妳可以先裝回去……呃、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不，這我自己來就行了……那個……會不會讓刻晨覺得不舒服了……？」

雪璃以熟練的手勢，把右手重新裝上身體。

接上義手後，雪璃動了動手臂和手指確認動作。靈活生動的手部動作，不說出來根本不會有人認為是義手。

「不舒服是不會……稍微有些困惑是事實就是了。」

如果說完全不在意，未免太過虛偽。

雪璃向自己坦承以對，面對她的誠意，刻晨不想有所隱瞞。

「抱歉……我也知道應該早點──不，我拜託刻晨你擔當教練員，應該要一開始便告訴你……明明是這樣，我卻無法對你誠實……怕你會因此拒絕……我真的很奸詐。」

雪璃內疚地低著頭。她的視線望著地面，不敢直視刻晨。

「……倘若一開始便知道這件事，我對是否要接下教練員的工作肯定會更猶豫吧。」

聽刻晨這麼說，雪璃肩膀抖了一下。

刻晨無意嚇唬她，原本刻晨打算拒絕擔任教練員，這件事她很清楚。

雪璃想必正在做著不好的想像。

刻晨明白雪璃將這件事告訴自己──將自己的脆弱之處告知他人，到底拿出了多少勇氣。

「如果刻晨不想再幹下去……」

「不過──」

在雪璃的話說完之前，刻晨加強了語氣把她的話中斷。

這讓雪璃反射性地抬起了頭，看向刻晨。

她沒有哭，可是眼眶能看出比平時要紅。

「我最後果然還是會接下當妳教練員的工作吧。無論是否知道妳右手的事。」

「欸……為什麼……」

雪璃一臉難以置信。

「我是看了妳和瑠珈姐的比試，才決定答應妳的。這和妳的身體有沒有缺陷沒關係。」

如果以雪璃右手的事為由拒絕，那也是會是「藉口」而非「原因」。

面對瑠珈那般強大的對手，還是說出「想贏」的雪璃。她絕不服輸的意志，有觸動到刻晨內心的什麼。

刻晨對接下專任教練員的決定，並沒有感到後悔。

「我看起來像那麼不負責任的人嗎？事情我已經暸解了，只要妳不放棄，那我也沒有罷休的打算。所以啊……雪璃妳就別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了。」

刻晨沒有太多與同齡女生相處的經驗。瑠珈的話……她既是表姐，也難以歸類到「一般女生」的範疇。

正因如此，刻晨今天才知道自己對眼中泛淚的女孩子非常沒抵抗力。

「是的……啊咧……」

這麼回答的同時，雪璃跌坐到了地上。

「怎、怎麼了？是身體有什麼不妥嗎？」

刻晨慌了起來。

「不……那個……身體是沒事，只是……一放心下來腰就使不上勁了……」

雪璃有些難為情地說著。

「太誇張了吧……雖然是很有妳的樣子。」

「這、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特別意思，不用想太多。」

聽不明白的雪璃滿臉不解，不過刻晨沒有多作解釋。

「比起這個，妳不快點恢復氣力我會很傷腦筋。今天的訓練還沒開始，雖然我大致調整好，可是要把這傢伙調整得更好，還是需要多些數據。」

刻晨抓起了劍袋，把拉鍊打開取出了裡面的騎士劍。

白色劍身上有著天藍色裝飾，還有＜飛鳥＞品牌的標誌。

雪璃還坐在地上，刻晨蹲身配合她的高度，遞出了劍。

「這就是刻晨為我調整的……」

雪璃小心翼翼地將騎士劍接下。

上級款式的機競武裝很多都採用模組化結構，雪璃的新騎士劍也不例外。雖然外觀和昨天試用時有九成相似，但刻晨更換了部件，調整了劍的比重和長度。

比起出廠狀態，現在的調整應該更適合雪璃。

「好啦，放學後的時間很有限，要休息就等訓練之後吧。要我把妳拉起來嗎？」

話是這麼說，刻晨倒沒有向雪璃伸手。

「不……我自己能站起來。」

畢竟他早就猜到雪璃會怎麼回答。

雪璃是機競的選手，有「新玩具」到手怎可能待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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