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國王壽辰當日,大雨初歇,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托爾卡利城濕潤的屋頂上,閃閃發亮。城中彌漫著一種表面平靜下的緊張氣氛。自皇宮傳出國王病情突然惡化的消息後,各方勢力開始蠢蠢欲動,貴族們三五成群地低聲密談,軍隊在城中的巡邏次數也悄然增加。
雖然雷德國王尚未公開宣布繼承人,但圍繞皇位的暗流已在王國各處湧動。兩位王室繼承人深知,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誰先鞏固自己的力量基礎,誰就掌握了未來的主動權。
托爾卡利城北的阿茲蘭區如同一座城中之城,與王城其他區域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彰顯著其獨特地位。高聳的青石塔樓與蜿蜒的迴廊保留著古老部落時代的建築特色,而精心修剪的花園與精緻的噴泉又融入了王國文明的優雅。這裡是早期被納入王國的阿茲蘭部落後裔聚居地。
阿茲蘭家族在塞赫王國的地位不同尋常。作為最早與泰羅斯納塔締結盟約的大族,他們享有特殊權利——免除部分皇家稅收、保留自己的軍事力量。家族控制著從部分北部邊境直至中部平原的廣闊土地,這些土地蘊藏著豐富的礦產與森林資源。阿茲蘭的鐵礦供應了王國一半以上的武器製造,其林木則是皇家艦隊的主要來源。更重要的是,阿茲蘭騎兵被視為王國最精銳的輕型騎兵,在歷次戰爭中立下赫赫戰功。
四百多年來,阿茲蘭家族雖然正式隸屬於塞赫王國,卻始終保持著相對獨立的地位,形成了一種微妙的權力平衡。歷代君王都謹慎處理與阿茲蘭的關係,既不能過分壓制這個強大的家族,又不能任其坐大而威脅王權。而阿茲蘭則在忠誠與自主之間精準地把握分寸,既不公然反抗王室,也不完全放棄自身利益。正因如此,無論王國政局如何變化,阿茲蘭始終是不可忽視的關鍵力量。
雨後的阿茲蘭園林中,濕潤的空氣裡彌漫著花香。園林中心的矮丘上建有一座木質涼亭,這是阿茲蘭族長接見重要賓客的場所。涼亭設計獨特,四面開放卻能阻擋風雨,據說是模仿古時部落首領的會議帳篷。亭內無王室徽記,只有阿茲蘭家族的標誌——一頭展翅的雄鷹抓握著兩把交叉的長矛。
海拉身著簡單的深藍色禮服,沒有佩戴任何王室標誌的珠寶,這是對阿茲蘭傳統的尊重。她獨自一人前來,沒有帶隨從或護衛,這也是一種姿態——表明她視阿茲蘭為完全平等的談判夥伴,而非需要防備的臣屬。
涼亭中,阿茲蘭家族的現任族長艾德里安·阿茲蘭正等候著她。艾德里安已有七十六歲高齡,鬢角斑白但精神矍鑠。他身著阿茲蘭傳統的深綠色長袍,胸前別著家族古老的銀扣,象徵著持續十二代的族長傳承。艾德里安不僅是阿茲蘭的領袖,也是王國最資深的政治家之一,曾擔任三任國王的顧問,對塞赫的政治和歷史瞭如指掌。
「歡迎來到阿茲蘭園林,公主殿下。」艾德里安示意海拉坐在對面的椅子上,「能在這個特殊時刻迎來您的拜訪,是我們的榮幸。」
「謝謝您的接見,族長大人。」海拉優雅地落座,「我想您已經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
「塞赫與阿茲蘭的聯繫由來已久,公主殿下。」艾德里安撫摸著自己修剪整齊的白鬍子,「追溯到泰羅斯卡塔與我們先祖卡德蘭和平會晤那一天,我們的命運就與塞赫王國緊密相連。」他指向涼亭牆上的一幅古老壁畫,描繪的正是泰羅斯與卡德蘭握手言和的歷史場景。
「當時的盟約是平等的,」艾德里安繼續說,「兩個強大部落的真誠合作。但隨著時間推移,特別是在塞克爾王朝建立後,這種平等逐漸被淡忘,變成了上下從屬的關係。」
海拉聽出了老人話中的暗示。「正因如此,族長大人,」她的聲音輕柔但堅定,「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尋求貴族的支持。」
「支持什麼呢?」艾德里安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公主,「您的繼承權,還是您的治國理念?」
「兩者皆是。」海拉直視老者的眼睛,「我相信塞赫的未來在於團結與平衡,而非無休止的征戰。而團結的基礎必須是平等與尊重。」
艾德里安從侍從手中接過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這種茶是阿茲蘭特有的,只在北部邊境山區生長的黃金葉泡製而成,據說具有延年益壽的功效,是接待貴客的標誌。他示意海拉也品嚐一杯,這是對談話將進入實質階段的暗示。
「您的想法很有遠見,但讓我直言,公主殿下,」艾德里安啜了一口茶,「您的弟弟也曾來訪,尋求我們的支持。他承諾給予阿茲蘭家族前所未有的軍事榮耀和戰利品。具體來說,他提出在征服哈伯德後,將割讓北方邊境五分之一的土地給阿茲蘭直接管理,且免除二十年貢賦。」
艾德里安停頓片刻,觀察著海拉的反應。「這是個相當誘人的提議,尤其對我們家族中的年輕一代而言。他們渴望榮耀和財富,認為阿茲蘭應該恢復古時的強大。」
「以及無盡的傷亡與血淚,」海拉平靜地補充道,「米德想要的戰爭會帶來什麼,您比我更清楚。北方的哈伯德聯盟不是小小的叛亂部落,而是一支完全能與我們匹敵的軍事力量。這場戰爭將耗盡塞赫的財富與人力,而阿茲蘭家族作為北方的守護者,將首當其衝。」
海拉輕輕放下茶杯,「據我所知,在過去十年間,阿茲蘭已經損失了三千多名青壯年男子在與北方的小規模衝突中。再加上三年前的旱災,北部鐵礦產量下降了近三成。阿茲蘭需要的是和平與重建,而非新的戰爭。」
艾德里安的表情變得嚴肅。「您的情報相當準確,公主殿下。但古老的傳統——」
「傳統是為了保護我們的人民,不是為了毀滅他們。」海拉打斷了他,這是她第一次展現出如此堅決的態度,「我父王也明白這一點,這就是為什麼他考慮打破傳統,指定我為繼承人。」
艾德里安若有所思地點頭,「您提到了一個關鍵問題——保護人民。阿茲蘭家族的根本責任是確保我們族人的安全與繁榮。過去幾十年,我們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保衛北方邊境,卻很少得到王室的實質性支持。每當我們請求增派軍隊或補給時,總是被以『王國資源有限』為由敷衍了事,得到的支援遠遠不足以應對實際威脅。」
「那麼,您能為阿茲蘭家族提供什麼?」老族長直接問道,「除了和平的承諾之外。」
「尊重與平等。」海拉不假思索地回答,「回歸泰羅斯卡塔與卡德蘭的初衷——阿茲蘭不是塞赫實際的臣屬,而是平等的合作夥伴。具體而言,」她的聲音變得更加堅定,「我計劃重建王國議會,讓各大家族真正參與國家決策,而不僅僅是執行王室的命令。阿茲蘭將在議會中擁有與其地位相稱的席位,並在北方防禦事務上擁有決定性發言權。」
「更重要的是,」海拉繼續道,「我將重新審視王國的資源分配。阿茲蘭提供了大量礦產和木材,卻只得到不成比例的回報。這種不公將在我的統治下得到糾正。家族將有權保留更多自己生產的財富,用於改善族人生活和加強防禦。」
艾德里安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後是深深的沉思。「這是個大膽的設想,公主殿下。在過去的四百年中,沒有任何一位國王願意分享權力...」
「因為他們害怕失去控制,」海拉走近一步,聲音堅定,「但我看到的是更強大的塞赫——當每個家族都能真正參與治理,他們就會全心全意地保衛國家。這不是分權,而是凝聚力量。」
長時間的沉默後,艾德里安緩緩起身,走向涼亭一角的古老石台。這是阿茲蘭的祭壇,據說是從原來的部落領地帶來的聖物。他從祭壇旁的櫃子中取出一個精緻的木盒,打開後,裡面躺著一枚刻有阿茲蘭家族徽記的金色印章。
「這是卡德蘭留給後世的信物,象徵著阿茲蘭的承諾與榮耀。」老人鄭重地說,「四百多年來,它只在重大決策時使用過九次。我今天將它交給您,作為我們支持的象徵。不僅是因為您的理念,更因為我看到了您眼中的堅定與遠見,這正是塞赫在危難時刻所需要的。」
「但請記住,」老人嚴肅地補充,「阿茲蘭的支持不僅僅是政治籌碼,更是一份沉重的責任。一旦我們站在您這一邊,我們將全力以赴,但也期待您實現今天的每一個承諾。」
海拉恭敬地接過印章,微微低頭:「我將珍視這份信任,並以實際行動證明它沒有錯付。塞赫與阿茲蘭的命運從此刻起更加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但我必須警告您,」艾德里安的聲音轉為凝重,「有些家族,尤其是南方的卡修斯家族,他們與米德王子關係密切。卡修斯掌控著王國南方的大片農田和海上貿易路線,經濟實力不容小覷。此外,杜蘭特家族雖然規模較小,但在王宮衛隊中擁有極大影響力。這場繼承之爭不會輕易結束。」
「我明白。」海拉將印章收入長袍內側,「這正是我接下來要拜訪其他家族的原因。」
當公主離開阿茲蘭園林時,艾德里安家族的長老們從內室走出,顯然他們一直在暗中聆聽談話。其中,艾德里安的侄子瑪倫斯皺眉問道:「族長,您確定這個決定是明智的嗎?支持一位女性繼承人,這在塞赫的歷史上前所未有。米德王子提出的條件也相當優厚。」
「年輕人,」艾德里安嘆了口氣,「你看到的是表面的利益,卻忽略了深層的危機。米德王子承諾的土地和財富建立在勝利的基礎上,而這場勝利幾乎不可能實現。哈伯德的實力你我都清楚。更何況,」他抬起手制止了瑪倫斯的反駁,「即使勝利,一個習慣用戰爭解決問題的國王會給阿茲蘭帶來永無止境的征戰。」
另一位長老困惑地問:「但公主的計劃也充滿了風險。賦予貴族更多權力,重建議會...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變革。」
艾德里安望著海拉遠去的背影,平靜地回答:「在這個動盪的時代,我們需要的不是遵循傳統的領導者,而是能夠創造新傳統的變革者。而且,」他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我更相信那個能讓我們活下來的人,而不是帶我們去送死的人。」
他轉向長老們,語氣堅定:「準備召集家族所有戰士,但要秘密進行。加強與其他支持海拉公主的家族聯繫,特別是維林和薩沃尼亞。托爾卡利可能很快就會需要我們。」
離開阿茲蘭領地後,海拉立即前往其他家族。在接下來的一週裡,她馬不停蹄地拜訪了托爾卡利城內及周邊的十二個重要貴族家族。每一次會面,她都精心準備,針對不同家族的利益和關切提出相應的承諾。對商業家族,她承諾減輕稅負;對邊境家族,她承諾增加防禦投入;對學者家族,她承諾擴大教育與知識的傳播。
到第七天傍晚,海拉回到她在皇宮中的私人書房,索閲著剛收到的最新報告。她的侍女艾琳輕聲匯報:「殿下,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獲得了七個家族的明確支持,另有三個表示友好但尚未公開表態。根據我們的消息,只有卡修斯和杜蘭特兩個家族明確支持米德王子。」
海拉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很好,但這還不夠。」她指向書桌上展開的托爾卡利城市地圖,「這些都是政治力量,而控制托爾卡利需要實際的支配力。我們需要確保市政廳、港口和糧倉等關鍵設施的安全。請聯繫阿茲蘭族長,詢問他們是否能夠派遣一支秘密部隊進駐城內,以備不時之需。」
「關於這一點,殿下,」艾琳壓低聲音,「卡洛斯神殿似乎對您在城中的活動格外關注。有報告稱,奧利弗大祭司已經派人跟蹤您的使者。」
海拉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她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神殿永遠不會錯過任何機會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奧利弗是個精明的政治家,他不會輕易表態支持任何一方,直到勝負已定。」
「那我們需要做什麼?」
「繼續我們的計劃,但更加謹慎。」海拉拿起一封未開封的信件,「同時,我需要你安排幾件事。首先,增強宮中的防備,尤其是父王的寢宮周圍。其次,準備好緊急撤離的路線。最後,」她頓了頓,「密切監視米德的動向。」
「遵命,殿下。」艾琳低聲回應,「還有一件事...米德王子今晚在北營地與鐵衛軍的將領們聚會。」
海拉望向窗外,北方軍營的火把在夜色中隱約可見。「我們接下來討論的正是這個,」她平靜地說,「因為無論有多少貴族支持,真正的權力最終還是掌握在劍和軍隊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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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爾卡利北部的鐵衛軍營地燈火通明,戰士們圍坐在巨大的篝火旁,歡聲笑語不斷。鐵衛軍是塞赫王國最精銳的部隊,由雷德國王在位初期創建,曾隨他征戰多年。這支部隊不僅是國家的中堅力量,更是王室最忠實的守護者。
篝火中央,米德王子站在一個臨時搭建的木台上,舉起盛滿麥酒的牛角杯:「致敬塞赫最勇猛的戰士們!」他高聲喊道,「致敬那些為王國流血犧牲的英雄!」
「致敬!」數百名士兵齊聲回應,氣氛熱烈。
米德一飲而盡,麥酒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鎧甲上。他擦了擦嘴,目光掃過圍坐的將士們:「我的朋友們,我今天來不是以王子的身份,而是作為一個戰士,一個與你們分享戰場榮耀的兄弟。」
士兵們發出贊同的歡呼,米德繼續道:「我們都知道,北方的威脅日益嚴重。哈伯德聯盟已經在邊境集結軍隊,他們覬覦我們的土地、我們的財富,甚至是我們的女人和孩子!」
人群中爆發出憤怒的吼聲,米德點頭,「是的,我理解你們的憤怒。但令人遺憾的是,有些人認為我們應該通過談判和妥協來應對這種威脅。」他的聲音充滿了諷刺,「他們認為我們應該讓出邊境領土,奉上貿易特權,乞求和平!」
一片噓聲響起,米德提高音量:「但我問你們,塞赫的戰士們!我們是祈求和平的懦夫,還是保衛家園的勇士?」
「勇士!」士兵們齊聲怒吼。
「我們是跪著求和的臣民,還是站著戰鬥的王者?」
「王者!」聲音更加洪亮。
這時,鐵衛軍的總指揮官科爾曼將軍站起身,舉起酒杯:「王子殿下,您的勇氣和決心是我們所有人的榜樣。鐵衛軍永遠支持那些願意為塞赫而戰的領袖!」
米德向將軍點頭致意,然後突然拔出自己的劍,高舉在火光中:「我向你們保證,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會站在最前線,與你們並肩作戰!哈伯德的狗雜種休想踏入我們的國土一步!」
士兵們紛紛拔出武器,金屬碰撞聲響徹夜空。米德跳下木台,走入人群,與士兵們一一碰杯、擁抱、交談。他記得許多人的名字,詢問他們的家庭,關心他們的傷痛,恰如其分地展現出一位軍中領袖的親和力與魅力。
篝火的另一側,科爾曼將軍與幾位高級軍官圍坐在一起,低聲交談。
「王子的熱情感染了士兵們,」一位年輕的軍官評論道,「他確實知道如何贏得軍心。」
「是的,」科爾曼若有所思地說,「但熱情和戰略是兩回事。」
「您是在質疑王子的軍事才能嗎,將軍?」另一位軍官警惕地問。
科爾曼搖頭:「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米德王子勇敢無畏,但他缺乏實戰經驗。對抗哈伯德不是小打小鬧,而是關乎國家存亡的大戰。」
「那麼您認為我們應該支持公主殿下的外交路線?」第一位軍官挑眉。
「我認為我們應該支持能夠帶領塞赫渡過難關的人,無論是誰。」科爾曼謹慎地回答,「軍隊的忠誠應該是對王國,而不僅僅是對某個人。」
談話被米德打斷,他拿著酒杯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將軍們,你們在討論什麼戰略問題?別偷偷藏著,讓我也參與其中!」
科爾曼起身行禮:「殿下,我們正在討論如何應對哈伯德可能的進攻路線。考慮到他們在銀河關的集結,我們認為需要加強西北防線。」
「防線?」米德輕笑一聲,「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我們應該先發制人,奇襲他們的補給線。切斷後勤,哈伯德的主力部隊就會像無水的魚一樣掙扎!」
科爾曼和其他軍官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是個大膽的想法,殿下,但也有很大風險。我們的偵察顯示,哈伯德在邊境地區部署了多層防禦,突襲行動可能會陷入包圍。」
「風險總是伴隨著回報,」米德不以為然,「而且我相信塞赫最精銳的鐵衛軍能夠克服任何困難!」
科爾曼正要回應,一位士兵匆匆跑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將軍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
「發生什麼事了?」米德敏銳地問。
「殿下,」科爾曼謹慎地說,「有報告稱海拉公主今天會見了阿茲蘭族長,並獲得了他們的支持。」
米德的笑容凝固了,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阿茲蘭...」他低聲咒罵,「那些自以為是的貴族...」
「不僅如此,」科爾曼繼續道,「根據我們的情報,公主已經獲得了多個主要家族的支持,包括控制王國財政的維林家族。」
米德沉默片刻,突然轉向科爾曼:「將軍,如果發生最壞的情況,如果父王決定違背傳統...鐵衛軍會站在哪一邊?」
這個直接的問題讓周圍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科爾曼謹慎地選擇著用詞:「鐵衛軍宣誓效忠於王室和王國,殿下。我們的職責是執行國王的命令。」
「即使那命令是錯誤的,即使那命令會導致王國走向滅亡?」米德逼視著將軍,「即使那命令是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統治這個曾經強大的王國?」
科爾曼沒有立即回答。最終,他緩緩開口:「作為軍人,我們奉命行事。但作為塞赫的子民,我們也有保衛國家的責任。如果這兩種責任產生衝突...」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米德,「那麼每個人都必須做出自己的選擇。」
米德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很好,將軍。我想我們理解彼此。」他轉身面向營地中央的士兵們,「讓我們繼續今晚的慶祝!明天,我會帶來更多美酒和食物,我們一起討論如何打敗那些北方蠻族!」
歡呼聲再次響起,但科爾曼的表情依然凝重。當米德走遠後,他低聲對身邊的副官說:「加強營地警戒,密切關注王宮動向。恐怕風暴就要來臨了,我們需要做好準備。」
夜深時分,當米德帶著一群親信軍官回到王宮時,他在私人庭院裡遇見了等候多時的卡修斯家族族長蒙塔爾。
「聽說您今晚大獲成功,殿下。」蒙塔爾微笑著說,「鐵衛軍對您的支持將是關鍵。」
「而我姐姐正在拉攏貴族。」米德冷冷地說,「阿茲蘭已經倒向她那邊。」
「阿茲蘭只是個開始,」蒙塔爾警告道,「我們的消息顯示,海拉公主正在構建一個廣泛的政治聯盟。她承諾給予貴族們前所未有的權力與自由。」
「空頭支票罷了,」米德嗤之以鼻,「一旦她掌權,這些承諾算什麼?」
「不要低估您姐姐的能力,殿下。」蒙塔爾認真地說,「她正在下一盤大棋,而我們需要制定相應的對策。」
米德沉思片刻,問道:「父王的情況如何?」
「陛下的病情時好時壞,宮廷醫師們日夜守候。」蒙塔爾壓低聲音,「但根據我們安插在醫療團隊中的線人,陛下恐怕時日無多了。」
米德點點頭,突然問道:「父王的遺詔在哪裡?」
「據說已經密封在皇家金庫中,由大書記官保管,只有在國王逝世後才能打開。」
「如果...」米德斟酌著用詞,「如果那份遺詔對王國不利呢?」
「正是我的想法。」米德低聲說,目光中閃爍著寒光。他站起身,走到庭院中央的水池旁,確保周圍沒有閒雜人等,然後繼續道:「卡修斯家族在皇宮內有多少可靠的人手?」
「至少二十人分佈在各個關鍵崗位,包括內侍、守衛和廚房人員。」蒙塔爾靠近一步,「其中有三人是金庫外圍的護衛,另有兩人在大書記官的隨從中。」
「很好。」米德沉思片刻,「立即安排人手日夜監視金庫和大書記官的一舉一動。我要知道那份遺詔的確切位置,以及誰有權限接觸它。如有必要,」他壓低聲音,「準備好替換文件的方案。瑟倫特家族的偽造師有參與嗎?」
「他已經在準備了,殿下。」蒙塔爾點頭,「只需要一個樣本來模仿陛下的筆跡和印章。不過,替換的風險很高...」
「比讓海拉登上王位的風險更高嗎?」米德冷笑,「如果無法替換,那就確保它永遠不見天日。大書記官是個懦弱的人,適當的威脅和利誘會讓他明白什麼對他更有利。」
他轉向另一個話題,「同時,」米德咬牙切齒,「密切關注我親愛的姐姐。她的政治聯盟越壯大,對我們就越危險。派出我們最好的密探追蹤她的每一次會面,特別是與阿茲蘭和維林家族的接觸。我想知道她承諾了什麼,以及有多少貴族已經倒向她那邊。」
米德的指尖敲擊著劍柄,「另外,安排人手接近鐵衛軍中那些搖擺不定的軍官,確保他們明白,只有我才能保證軍隊的榮耀和利益。對科爾曼將軍,要特別注意。他太精明了,不會輕易表態。」
「遵命,殿下。」蒙塔爾鞠躬,「卡修斯家族世代效忠王室,我們會確保王國的未來落入正確的手中。」
米德深吸一口氣,仰望星空,「時間緊迫,蒙塔爾。我懷疑父親可能已經在遺詔中做出了不利於我的安排。我們必須在那份文件公開前先發制人。」
當蒙塔爾離去後,米德站在庭院中央,仰望星空。隱約中,他似乎看到遠方阿茲蘭區域的燈火比往常更加明亮,彷彿那裡正在進行某種隱秘的集會。他握緊拳頭,暗自發誓:「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讓塞赫落入一個只會談判和妥協的女人手中。這個王國需要的是鋼鐵與鮮血的領導者!」
而此時的王宮另一側,海拉站在自己的陽台上,同樣望著星空,思考著接下來的每一步棋該如何落下。托爾卡利城的夜晚看似平靜,但政治的暗流正在城市的每個角落涌動。
就在米德準備離開時,一名全副武裝的信使悄然進入庭院,單膝跪地。米德認出這是他在北方邊境安插的密探之一。
「殿下,」信使壓低聲音,遞上一封蓋著紅色火漆的信件,「緊急情報。」
米德迅速拆開信件,面色漸沉:「哈伯德大軍正在秘密集結,目標是達爾莫斯?」
「是的,殿下。」信使確認道,「我們的線人在敵軍中發現,伊桑·哈伯德已調集至少一萬五千兵力,最快三天內會發動突襲。」
米德走向庭院角落的沙盤,那裡擺放著塞赫王國的微縮地形圖。達爾莫斯位於托爾卡利東北方向,是通往首都的咽喉要道。若它陷落,整個王國的局勢將急轉直下。
「伯納德將軍可靠嗎?」米德突然問道。
信使遲疑了片刻:「伯納德是雷德國王親自任命的守將,表面上忠於王室...但據我們所知,他與海拉公主私交甚好,曾多次接待她的訪問。」
米德的目光變得銳利。「召回蒙塔爾,」他對守在一旁的侍衛下令,「立即。」
當蒙塔爾再次出現時,米德已經做出了決定:「準備我的戰馬和裝備,再挑選五十名皇家衛隊最精銳的士兵。我要親自前往達爾莫斯。」
「殿下!」蒙塔爾驚呼,「現在托爾卡利的局勢如此微妙,您不能——」
「正因如此,」米德打斷他,「達爾莫斯若失守,不僅是軍事災難,更將成為海拉手中的政治籌碼。那些搖擺不定的貴族會如何看待一個連國家第二大城市都保不住的繼承人?」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堅定,「更何況,這是我向全王國證明自己的機會。」
「但若您離開,海拉公主可能趁機在托爾卡利擴大影響。」蒙塔爾提醒道。
「這正是我需要你做的,」米德嚴肅地說,「對外宣稱我前往近郊獵場短暫休息,為繼承事務調整心情。只有你和幾位核心親信知道我的真實去向。」他轉向蒙塔爾,「你負責監視海拉的一舉一動。加強對阿茲蘭區的封鎖,任何可疑活動立即派信使向我報告。」
他停頓片刻,補充道:「同時,密切關注父王的健康狀況。若有任何變化,立即通知我。一旦情況緊急,就派出最快的騎手召我回城。」
「一切準備就緒了嗎?」米德問道,已經開始換上輕便的旅行裝束。
「會立即安排,殿下。」蒙塔爾鞠躬應允,隨即轉身去執行命令。
一個小時後,米德率領精銳衛隊從城堡後門悄然離開。星光下,五十名身著便裝的騎士向東北方疾馳而去,目標直指達爾莫斯。米德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托爾卡利的幾小時後,雷德國王的病情急轉直下,風暴正在王國心臟地帶逐漸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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