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怡快步進來，恭敬地問：「小姐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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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有些不忍，女子大多都希望嫁個如意郎君，一生相愛相守。可祁碩甫已過中年，桑怡卻仍是花季少女，兩人怎麼想都不相配。況且，桑怡當上姨娘也只算賤妾，生了孩子亦不能親自撫養。即使她將來無須勞作，可又真算好歸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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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遊移，但還是問出口：「你認為賈姨娘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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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怡臉上現出輕蔑，然後不忿地說：「是小姐問了我才敢說的。她只是姨娘，而小姐是嫡女，小姐肯與她來往，她就該感恩了。我明明是小姐的人，她居然那麼不客氣，敢隨便遣走我，真是不分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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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怡說的應是我初見賈姨娘那次，難為她忍到這時才發難。其實她說得不無道理，但她似乎很在意身份地位，那我更怕她將來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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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點頭，假裝滿意地和應：「你說得有理。那你覺得延春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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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為不屑道：「其實延春只是命好，小時就遇到夫人，才能陪嫁過來當通房丫鬟。否則，她長得這麼普通，老爺怎可能看上她？以她的資質，只能嫁個小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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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春只是清秀，不算漂亮，確實不及桑怡嬌俏。但相處下來，延春的心智卻似乎遠勝桑怡。但我還是假笑着稱讚：「的確，桑怡就比延春美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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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怡羞怯一笑，然後言謝：「多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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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單刀直入問：「那麼，你想當通房丫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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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怡有些驚異，趕緊覷望我的神色。她見我面無怒色，才搖頭答：「通房丫鬟雖比普通婢使得臉，但說到底也只是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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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鋒一轉：「那麼，你想嫁給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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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怡不像尋常古代女子般紅着臉迴避，反而認真回答：「我不知道。大多丫鬟只能嫁小廝，生下的孩子也是家生奴才，那豈非代代為奴？宮裡說不准有別的際遇，能讓我不必再當奴婢。可是小姐您又說了，進宮那麼凶險，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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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怡倒老實，還很利己，絲毫不像梨欣。其實我不反感她利己，我只是討厭她欠缺自知之明卻又愛嫉妒。她怎麼不想想，侯氏為何會重用延春，卻把她指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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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過神色後問：「那當姨娘怎樣？還能有人侍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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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怡並未拒絕，只幽幽道：「可是不知哪房的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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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豎起手指，示意她閉嘴。我轉頭往門外喊梨欣，梨欣便立馬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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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吩咐梨欣：「你先帶桑怡換身衣裳吧，花色不拘，只要是父親喜歡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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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欣似乎猜到我的用意，臉色也變得陰沉，但她未多問，只默默帶走桑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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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那碟棗花酥放進食盒，先閒置一角，然後整理一下裙擺，就逕自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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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在祁家已有數月，這似乎是我第一次獨自在宅內踱步。官宦千金固然不愁衣食，但所到之處都有人監視，讓我連刷牙洗臉都心驚膽顫，只怕稍有不慎，就被人察出破綻。如今倒好，總算能獨處。只是這時光太短促，短短數分鐘，我已走到書房前。但正事要緊，我只好暗嘆一口氣，收拾心情，走入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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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舊巢共是銜泥燕：出自吳偉業《圓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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