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戀始於遺忘 - 我走

我走在黑白中，我走在惡寒裡。

這世界是黑白色的──也或許是灰色的，說不定呢。我走在雜亂無章，腳下遍地是冰冷的枷鎖。走著，走著，我便奔了起來，我用盡全力的奔跑，去找那個暗綠色的出口。

無法理解，無法理解，無法理解，我的顱內盡是那沒有出息的哭喊。即便如此，我仍走在傾倒的大樓，黑白作的水泥柱要刺穿我的身體。我空虛，我落寞，我恐懼，我憤怒，我咬破嘴唇，苦澀的鐵味在嘴裡散開，但我還是走著，奔著，我找一個不存在的出口。

我終於找到了，那個被鋼筋纏繞的出口。我用勁掰開，利痕劃破我的手掌，我望著我血肉模糊的雙手。我依舊掰著，要逃脫這片黑白的地獄。

終於，我摸索著門把手。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我死在了這黑白的出口。

——

我醒了過來。

今天是休息日，我並不用刻意起太早。但那詭異的夢甚至在我睡著時讓我恐懼的大汗淋漓，我起身，厭惡的望著身上濕噠噠的衣服。

“現在才早上七點啊…”

早餐依舊，只不過今天晚了點。

“今天是…”

“媽，沒必要每天都宣布菜餚的。”

「欸，但這都是媽媽精心準備的，愛，的，早，餐，呢…”

我真的無言了。

今天依舊是番茄醬超標的早餐。

“對了，你班上最近是不是轉進了一個學生？”

“你怎麼知道的？”

老媽不自覺的挺起胸膛，好像有多自信般。

“不要小看我的情報網！不僅是個可愛的女生，而且還坐在你旁邊，對吧？”

“…所以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有好好跟她相處嗎？”

回想起最近糟糕的日常，我不禁無言以對。

“嗯，算是吧。”

「一聽就沒啥好事，真的是……」老媽又開始她的碎碎念。 “她可是專門為了你才轉入這所學校的哦，可要對她好點呀。”

“嗯嗯…等等，什麼？”

專門為了我才轉進來的？怎麼想都有問題吧？暫且不提我這種人做過什麼大恩大德的事情，我與那傢伙實際上壓根沒認識過吧？

老媽像是讀出了我的小心思，自顧自的說著。

“嗯……如果想要了解她的話，先嘗試友善的對待她吧？媽媽覺得，對女孩子溫柔的男孩很帥氣哦。”

“搞得好像我平時喜歡虐待她一樣。”

我吃完早餐，思考起來今天該怎麼度過。

果然該是無所事事吧。

“白佑——”

我回到房間，剛準備打開電腦。

“什麼事？”

“你有啥想要的東西嗎？”

“沒有。問這個幹嘛？”

一回頭，老媽正倚在門口，那笑容似曾相識。

“……媽，你那個表情很怪誒。”

“嘻嘻，我走啦。”

——

我望著閃著藍光的螢幕。

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連喜歡打什麼遊戲都不太清楚。一般情況下，都是姜樸發來一句「上號」我才會去享受被牽著鼻子走的週末。

「話說回來，你知不知道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

我去，我還真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麼這麼清楚？難道你是同嗎？」

「差不多得了。」

雖然姜樸是不是同目前還不得而知，但我的生日我還真是記不太清了。倒不如說，這種日子對我來說沒什麼大的意義。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

「是嗎？真可惜。」

「為什麼這麼說？」

「新賽季開啟了，我上號了，你快點。」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是我最討厭的。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姜樸就是這樣的人。

「行。」

於是黃昏吞著床頭的窗框，不斷變化著他的模樣。我躺在椅子上，看著自己的連敗戰績，大概「生不如死」就是形容我此時的面容吧。

「姜樸，我以後再跟你打遊戲我就是你孫子。」

「想叫爺爺就直說嘛。」

「滾。」

螢幕的光依舊照在我的臉上，彷彿站在了陽光的對立面。

「對了，最近你和那個轉學生的關係怎麼樣？」

「也就那樣。」

「我還是建議你和她處好關係。」

「為什麼？」

「如果那樣的話，你一定就會變得更加幸福吧。」

「其實很久以前我就覺得你講話雲裡霧裡的。」

「真的嗎？我都不知道喔。」

「簡稱智障。」

睏意漸漸爬上我的眼皮，要把它硬生生的拉下來了。我合上電腦，癱倒在床上，望著熟悉的天花板。

我究竟想要什麼呢？

——

我的週末過完了。

對，過完了。

就這樣過完了，一絲都沒有留下，只剩下日曆撕扯下來的痕跡……雖然家裡沒有這種東西就是了。

我站起身，走出許久沒有離開的房間，母親大概還沒下班吧。

該乾些什麼好呢？

就在我猶豫時，手機發出了聲響。

「既然你沒什麼想要的，那我就擅自給你準備一份禮物吧（笑）」

「？」

我疑惑間，自己的社群軟體收到了一份好友申請。上次收到好友申請是什麼時候了？似乎唯一一次也是姜樸擅自加上我的好友。這次又是誰？

我心中，有一種十分強烈的，不詳預感。

——

「你好，我是奈音鈴！」

「……」

姜樸這個王八蛋。

「加我什麼事？」

「嗯……擴充好友清單？」

「好的。可以刪除好友了嗎？」

「這樣太過分了吧！明明好不容易才得到白佑的聯絡方式…」

「所以嘞？你拿到我的聯絡方式是打算以後寫家庭作業方便抄答案嗎？」

「才不是這樣！」

明明是週末，是周密末啊，我怎麼還是過的這麼累呢？全身沒勁的癱軟在床上，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手機產生這麼強烈的厭惡感。如果是奈音鈴的話，一定會沒日沒夜的透過科技手段來騷擾我吧。

這算什麼生日禮物啊。

「……白佑同學，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被這樣問的話，就算是我也一定無法招架吧。

但是我…

「開玩笑的」

我躺在床上，望著熟悉的天花板，越是想到她那笑容便越是令我生起厭惡來。無論是他的笨拙，她的傻笑，她的溫柔，在我眼裡都是面目可憎。

或許是因為我本來就厭惡著這世界的一切美好吧。

這算什麼啊。

——

我走在枯木間，我走在落葉裡。右邊的馬路時不時馳過幾輛汽車，揚起的塵埃一遍遍飄落下來。

我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來著？我自己也忘的差不多了，或許只有母親跟那個喜歡多管閒事的薑樸知道吧。

我究竟是什麼時候變得對自己如此冷漠呢？

“餵，白佑，怎麼了？”

我抬起頭，姜樸回望著呆呆的我。

“沒什麼，走吧。”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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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轉入這所學校，已經有了三個月。即使這樣，或許我還是許多人眼中的怪人吧。畢竟我除了薑樸以外，幾乎沒有對其他人說過超過三句話。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心裡會不會也是這麼想的呢？

…

“白佑！緊急事件發生！”

“又怎麼了啊？”

姜樸雙手合十，用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說。

“我的週末作業…”

“合計著你跟我打遊戲的時候作業就一筆沒動是吧？”

“拜託了，就這一次！”

“上次說這句話是什麼時候來著你還記得嗎？”

雖然姜樸在班上的成績名列前茅，卻也常有這種情況。從某個角度來說，他大概也是個怪人吧。

不行，必須得給他點教訓。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借你的。”

“怎麼這樣！”

呵呵，除非你現在能跪下親吻我的腳尖，或許我還能…

“那個……也許我能幫上忙……”

偏偏是這個時候，奈音鈴拿出了她工整字體的筆記本，簡直像是跟我做競爭對手般。

「真的嗎！？但是如果這樣，白佑會不會……」姜樸扭捏起來，時不時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著我。

他難道想說我會不會吃醋？

“來，筆記，拿著滾吧。”

“好的白佑大人。”

真是夠了。

奈音鈴困惑的望著遠去的薑樸，又看了看自己的筆記本，彷彿有什麼話要說卻憋著說不出口的樣子。但我現在的心情很差，沒空去管她亂七八糟的心理活動。

明明是那麼厭惡，卻一個一個都這樣子的捉弄我。

……真是夠了。

——

「一，二，三！」

我跳格子。跳了回來，又跳過去，如此反覆。

究竟跳了多久呢？我不知道。大大的城市裡畫滿了小小的格子，我數著，跳著。一，二，三，四，六，我那時是否是笑著的？我依舊不知道。我只是跳著，跳著。

她看著我跳，漸漸向我走來了。

愛我。

撫摸我的不堪。

擁著我。

親呢著我的名字。

“白佑…”

我睜開了眼，那張臉又貼在了我面前，我嚇得一下子直起身，那種情感又要衝擊起我的心牆了。

“嚇到你了嗎？抱歉…”

“怎麼又是你啊。”

“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最近怎麼滿是這樣的問題啊？

“如果是八音盒的話…白佑會喜歡嗎？”

“怎樣都行。你要幹嘛？”

奈音鈴似乎要說些什麼，卻又閉上了嘴。

“……”

“你打擾到我的午睡了。”

“對不起。”

奇怪的是，她竟答的毫不猶豫。但是沒時間管那麼多了，我要睡覺。

“那就是說，八音盒可以…”

“嘖，你今天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沒…沒什麼。”

話說到一半，奈音鈴便逃跑似的離開了。姜樸也是，這傢伙也是，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更加奇怪的是。

那個夢。

那個無比真實的夢，從未發生過卻如同昨日般的夢。就在我疑惑間，眼角瞥見了桌面上一張散發著詭異氣息的紙……書信？

我拿起來，一字一句的讀著上面寫的內容。

「放課後，請務必留下等待五分鐘！—奈音鈴留」

這是多老的通知方式啊……而且你說要留下來等我就會乖乖等嗎？哼！太單純了！

……唉。

最重，我還是選擇了接受。

——

太陽照舊殺掉了黃昏。

我看著灑在課桌上支離破碎的殘陽被一點一點吞著，手指在桌面上隨意敲著。如我所願，時間被我一點點消磨了過去，人群中散發著躁動的氣息。

奇怪的是，奈音鈴也是此般模樣。

不經意的無聊間，我開始回想起那張紙上寫的東西。留下五分鐘是要做什麼？我完全沒有頭緒，呆呆的望著一點一點消失的夕陽。班導師在黑板上寫完作業列表，開著照舊無趣的班會。直到下課打鈴，班上立刻有了勃勃生機，這就是所謂的卡點吧。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我被人預約了。

我並沒有著急收拾東西，依舊看著遠邊的雲與陽不斷變化它們的形狀。姜樸今天罕見地沒有來我的位置上打擾，似乎是早早的回家了。想到這裡，我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分鐘過去了。

三分鐘過去了。

教室裡僅剩下我一人，與即將遠去的夕陽。

……回去吧。

就在我這麼想時，教室門口方向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我轉頭望去，奈音鈴正氣喘吁籲的站在門口。

“抱歉…我沒來晚吧？”

“有什麼事嗎？”

正眼望去，她手中似乎還捧著什麼東西。我看著她一步一步向我走來，停在了我的正前方，我終於看清她手上是什麼了。

－一個有著半顆草莓的三角形小蛋糕，和一個很新的音樂盒。

她望瞭望四周，又似乎思索起什麼事來，最後有些扭捏的望著我的課桌，要開口說話了。

“白佑，那個…生日快樂。”

“.…..等等，什麼？”

為什麼？

“生日快樂！”

“……”

為什麼？

我望著她把蛋糕和音樂盒放下，坐在我的面前。夕陽打在她微紅的臉頰上那聲出乎意料地迴盪在教室。

這樣啊，原來今天是我生日啊。為了我的生日……一個陌生人的生日啊。

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反胃感。

“…白佑？”

“你做的這些事情......就是為了我的生日？”

那種反胃感，甚至要狠狠掀翻我的理智。

“怎麼了？白佑…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我握緊拳頭，強力抑制住想要傾洩的怒火，可那份長期以來強烈的痛楚與一切的疑問使我再無法忍耐了。

“憑什麼？憑什麼對我這麼好！？難道就是為了滿足一下你那想要玩弄我的慾望嗎！？”

拳頭上暴起數條青筋，猛砸在書桌上，她不由得身子一顫，怕是從沒見過我的這副模樣吧。但她那楚楚可憐在我眼中是顯的那麼可憎，無論是以往那些溫柔的笑容也好，那些笨拙的關心也好，都使我厭惡至極。

“不......不是的......”

“那你告訴我啊！告訴我！！我究竟還剩下什麼利用價值，值得的這些偽善和你那噁心的憐憫！？告訴我啊！！！”

她不再說話了，斷斷續續的抽泣了起來，和以往的笨拙一樣擦拭著眼角的淚痕，好像這樣可以使我愧疚，讓我下一秒就坦然接受般。既然要哭，那就哭個夠吧，我最厭惡最可憎的面容，再也不想去看一眼了。我冷漠的把那個醜陋的盒子砸在地上，轉身背上書包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不要走......”

我沒有一絲猶豫，只有重重的摔門聲。

——

“白佑。”

我回過頭，姜樸在遠處冷冷的看著我。

“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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