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雪—你想看見的，是什麼樣的世界呢？ - 第一部-4 襲來

　　「亞倫」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仍坐在那輕輕一晃就嘎滋作響的小床上。往上一看，旅館的天花板依舊是那麼的破敗，窗戶外頭的天色也依舊是那麼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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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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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著手中那被自己淚水浸濕的照片，臉上的淚痕未乾，但是再怎麼努力卻也哭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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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白自己應該要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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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自己必須要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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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靈魂卻已經沒有了悲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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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知道自己看得太多，那所謂的「圓滿」，其實背後也包含了無數的失去、不甘與顛沛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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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他還突然回憶起「自己」在死去之前，徒弟們哭著圍在自己身邊送別的畫面，也正是在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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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感到了無比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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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呦，你生得好一副令人嫉妒的臉龐。」亞倫拿起了床邊的小鏡子，仔細地端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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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面容枯槁，毛髮雜亂，甚至因多日未梳洗而充滿惡臭。這副模樣與往日簡直不可相比，幾乎都要看不出少年曾經是個俊俏的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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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擁有這項天賦卻一直沉淪下去，不感覺有點太可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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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想起了數天前的經歷，雖說是切身之痛，但自己卻已經能用局外人的眼光來審視自己、甚至是家人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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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同剛剛在他腦海裡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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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是難得有機會找人聊聊天嘛，結果居然落到這副田地了。」他找了條毛巾擦乾臉上的淚，但也抹上了更多的髒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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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換作是別人，估計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自我認同障礙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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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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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倫」持續喃喃自語：「雖然你的經歷僅有短短的十三年，和『他』的記憶相比簡直不值一提，但我仍尊重你人格的完整性。所以，我雖然不是『你』，但也不是『他』，不過我依然會以『亞倫』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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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會了，所有曾經的我。」此時他又想到了不久前的自己對復仇的強烈渴望，一股莫名的壓抑也隨之纏繞在心頭。明明沒有疼痛感，胸部卻好似被巨蛇悶住般難受，令人難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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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白這是一部份的自己對「他」的不滿，也是屬於「那部分」最後的倔強。可在千年的定力面前，這等「反抗」就猶如蚍蜉撼樹。在稍作休息後，那股難受的感覺就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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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自我剖析，亞倫突然想到了什麼般地伸出了雙手，在有意識地驅使下，某種雙眼看不見的能量漸漸從空間中聚集，明明不存在任何重量，但他居然從中感到了一絲「厚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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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感覺是如此地陌生，卻又令他感到無比親切與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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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倫怎麼會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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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正是這副身軀曾妄圖求所未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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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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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僅是「感知」，而是只需要他的一個念頭，就像乾海綿碰到了水，不，或者說用「走失的孩子終於見到了自己的母親」的景象來比喻要更為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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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甚至不用特別做什麼，亞倫就跨出了可說是對他而言最困難的那一步，然後更是走到了下一步——操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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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且如果一名學徒能夠到達這個境界，那旁人多半會表示恭喜。畢竟到了這一步，也代表距離第一次成功施法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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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與即將腐朽的記憶融合也包含這麼神奇的功效嗎？這倒也幫我省下了不少時間。勉強算是個意外之喜吧，但是嘛……」放下了雙手，亞倫直愣愣地盯著這間房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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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再給他五天，甚至三天也勉強可以，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渡過眼前的危機，但當連一丁點時間都缺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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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勢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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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經過了約莫半個小時，在那間簡陋的房間裡，那睡姿邋遢的金髮少年正規律地打著呼嚕，渾然不像是剛睡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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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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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聲微弱的輕響從房間入口傳來，這在寂靜的半夜顯得格外明顯，不過可能是已經進入深眠，床上的少年並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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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被輕輕地推開，一位身形高挑的黑衣人巧無聲息地來到了床前，在稍微觀察了一下目標後，慢慢地對準脖子伸出了手。然而，就在黑衣人即將得手的瞬間，少年突然奮起，轉身躲避的同時，一記重腳踢向了黑衣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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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黑衣人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一切，一聲不屑的「哼」聲傳來，只憑單手就接住了他的踢擊。少年還想掙脫，但黑衣人剩下的那隻手一刺，這次則精準地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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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啊……」少年吃痛地想要大叫，卻根本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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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一個清脆的女聲從黑色面罩之下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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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白費力氣了，說不定還能少受點皮肉苦，像你這種沒什麼基礎的傢伙，做什麼都沒用。」黑衣人高舉著掐住少年的那隻手，逐漸加重手中的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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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倫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在面臨窒息的危機下，他用盡全力掙扎著，只可惜那動作是如此地笨拙和無力，絲毫不具任何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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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眼看少年還不打算安分，黑衣人先是輕笑了一聲，隨後如同打沙包般，朝著他的腹部重重地打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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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亞倫又張大了嘴，這一下痛得他直接哭了出來，但依舊連發出任何聲音的權利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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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叫你老實點了嗎？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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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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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又是毫不留情地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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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還你的那一腳，在我開門的那一刻，你的呼吸就變了，真不會以為自己演的很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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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一說完，黑衣人用力將少年朝著地上一砸，老舊的幾片木板被這麼一砸也是受不了，紛紛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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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離開那隻手的亞倫總算抓到機會大聲呼救，但很快他就尷尬地發現，無論自己叫得再怎麼撕心裂肺，整棟旅館彷彿不存在其他住客似的，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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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疑的少年迎上了黑衣人那略帶嘲弄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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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很疑惑吧，亞倫，明明這裡還有其他人啊，為什麼會沒有人來呢？」面對黑衣人的逼近，亞倫想逃，卻發現自己的手腳如同被凍住了一般，根本不聽他的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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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是因為……」黑衣人拽起了他的頭髮，然後從不知道哪裡變出了一把匕首抵住他的喉嚨。「他們全死了，亞倫，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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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瞳孔突地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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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被我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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