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不可言說。 - 第一章你不能十全十美，但你能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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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

何人不曾一意孤行過一回？

回頭看才發現，

過往的那些年少輕狂，

如今早已被風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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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紹白面帶疲倦，兩眼卻專注地凝視著眼前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

那是唐荺。

他年僅五歲的女兒。

不久前得了肺炎入院，體力卻比一般人還要好，直到剛玩累了才肯躺下。

看著那和已故的妻子有些相似的面容，唐紹白轉開了視線。

已經四年了。

他獨自撫養唐荺長大已經有四年了。

窗簾擋住了外面的景色，可在這四季分明的青海，誰都可想而知：

窗外肯定是一片烈日當空。

這是專屬七月盛夏的特色。

想到這兒，唐紹白偏了偏頭，

他和溫煦，

好像也是在這個討人厭的天氣裡相遇的。

夏日炎炎，窗外蟬聲響亮。

盛陽中學的教務處內，魏清的怒吼聲響徹雲霄。

室內空氣悶熱，唐紹白不耐的扯了扯校服。

眼前站著一位面帶怒氣的中年男子。

是裡頭最資深的教官，叫魏清。

「唐紹白，告訴了你幾回別老跟校外那群不良少年混！現在倒好，連架都會打了！你讓我怎麼跟你父親交代？」

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唐紹白換了個輕鬆的站姿。

一副就是你怎麼交代關我屁事的模樣。

魏清青筋直跳，喝道：「站都沒站相，給我站好！」

一旁的主任們看的直搖頭。

這場世紀戰爭不知道上演過多少回了，每回都是不了了之。

魏清和唐盛交情匪淺。

曾是一齊出生入死的戰友。

唐盛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可就是這兒子管不動。

孩子的母親死得早，那時唐盛年輕，便又娶了一個。

生的便是唐筱了。

如此唐紹白便逐漸被冷落。

他在十二歲時離開了唐家到母親的老家居住。

父子的感情便這麼閒置了好一段時間。

直到近期，唐盛忽地想起還有這麼個兒子。

找回來想認，不過晚了。

唐紹白已經過了那需要向父母撒嬌的年紀。

在沒人管的情況下養成了這副桀驁不馴的個性。

就是唐盛想管也管不動。

一聽說魏清是這間學校的教官後便火衝衝地把唐紹白給送來。希望讓魏清好好教化他一番。

盛陽中學畢竟是覓雲數一數二的好學校。

而受了老朋友請託的魏清自然也是當仁不讓，費盡心思的想把這走偏了的孩子拐回來。

可無奈最近唐紹白闖禍的次數實在太頻繁，再加上新生入校的事，他根本忙的焦頭爛額。

上了年紀的魏清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加減把唐紹白叫來念念。

唐紹白環視了教務處一圈後，視線悠悠的回到了魏清身上。

他笑道：「魏主任，我發現我們最近見面的次數還挺多啊，這禮拜已經三次了。」

…你還好意思說？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IVoOJdR2q

主任們搖頭嘆息。

魏清皺眉：「你不闖禍我找你做什麼？」

唐紹白靠上一旁的書櫃，笑：「喔？那請問我這次做了什麼？」

魏清也懶得糾正他的站姿了，道：「你做什麼自己心裡還不清楚？」

「我還真不知道。」

魏清面色陰沉：「為什麼打架？」

聞言，唐紹白一愣，儘管面色不顯。

他揚眉：「打架？」

「校外那群都招了，說你先動的手。」

唐紹白沒立刻回話。

忽地憶起臉上的傷痕，那是撿球是被樹葉刮傷的。

本能的張口想辯解，轉念一想，說了他們也不信，便冷笑道：「看他們不順眼罷了。」

事實恰好與之相反，是那群人看他不順眼，先動的手。

但他也看他們不順眼就是了，就差在沒還手。

他本身不是會白白站著挨打的個性，從小就會打架。

但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動手。

無論如何。

在母親的葬禮上，他發過誓的。

魏清怒罵：「年紀輕輕的就知道打架！你還會什麼？」

唐紹白視線轉向窗外，一臉漫不經心的回道：

「吃喝拉撒睡，哪項我不會了？」

「……你給我站到外面反省去！敢自己跑掉的話明天就去給我罰跑操場十圈！」

語畢，魏清轉身拿了東西就走。

見到這尊大佛就頭疼。

走了算了。

唐紹白手插口袋，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務處。

外頭陽光直射，實在讓人不想出去。

唐紹白索性靠在牆上，一股微風吹過臉龐。

餘光瞥見一旁的地面。

被陽光照到，有個東西閃著銀光。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62UBaedDY

溫煦尋著剛走來的路，一一低頭查看。

「奇怪了…應該在這兒的呀…唉喲喂…」

撞到牆壁，溫煦抬起頭，不知不覺已經走回了教務處。

她皺著眉揉了揉額頭。

估計已經紅成一片了。

再睜眼時，溫煦才發現不遠處的牆邊倚著一名少年。

沒有像校外那些不良少年把頭髮染的五顏六色，一頭黑髮黑的徹底。

但周圍的氣場卻讓人更加不敢靠近。

溫煦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但想到自己的背包吊飾到現在還下落不明，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裝作沒看到好了。

溫煦低頭繼續找，這裡是最後的希望了。

半個鐘頭後，溫煦還是沒能找到自己在找的東西。

她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不會是被人撿走了吧…那是生日時哥送的禮物耶…」

話沒講完，溫煦再次撞上了東西。

不過這次不是牆。

溫煦緩緩抬頭。

唐紹白正盯著自己。

「……抱歉。」

對方轉回了視線，看向對面大樓。

溫煦近看才發現，眼前這名少年長的很好看。

膚色白皙，神色看似隨意，卻隱隱含著些清冷。

額前的碎髮被風吹亂，顯得放蕩不羈。

儘管此時周圍散發著低氣壓，卻仍讓人移不開視線。

察覺到溫煦的視線，唐紹白又重新轉過頭看向她。

「…哈哈…」少女尬笑了聲，不太敢直視著少年。

溫煦五官精緻，生得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被額前的空氣瀏海襯得十分嬌小。

過肩的長髮紮起，飄逸著青春洋溢的氣息。

不是學校的人。

唐紹白用帶著審視的意味打量著眼前的少女。

況且都放暑假了，誰還要來學校，也就那些趾高氣昂頂著數理資優班頭銜的那群人了。

不過她看著不像。

溫煦被打量的不自在，想立馬走人。

剛轉過身要走，卻覺得唐紹白有可能看過自己的吊飾。

便又轉過身子問道：

「你有在這附近看見個刻著英文的銀飾嗎？」

愣了愣，少年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

聲音有點小，唐紹白沒聽清，彎下身靠近了些：「什麼？」

清新的薄荷味吸入鼻腔。

溫煦愣了愣，隨即道：「銀飾。我落在這附近了。你有看見嗎？」

小女生青春期已過，軟綿綿的聲音傳進耳裡。

唐紹白直起腰，重新靠回了牆上。

幾分鐘前他在地面上撿了個銀飾，挺精緻的，早料到掉了的人會回來撿。

從口袋內拿出一串銀白色的東西，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反光。

「這個？」

溫煦瞇了瞇眼，認清是自己的東西，喜道：「原來在你這兒，我還以為真丟了。」

唐紹白卻將吊飾收緊掌心，看著對方不解的神情，挑眉道：

「妳怎麼證明這是妳的？」

溫煦眨了眨眼：

「那上頭的英文寫著：you can't be perfect,but you can be unique . 你對一對，是這樣吧？」

你不能十全十美，但你能獨一無二。

一聲低笑傳來，唐紹白彎著嘴角。

「不問為什麼不還你？」

「你也是想確認嘛，以防我是個冒認的。」

少年舉起手，吊飾躺在他手裡。

溫煦小心翼翼的接過，看得出十分珍惜它。

唐紹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重新轉回去看他的風景。

平靜無波的面容，彷彿剛的交談全是幻覺。

溫煦感覺他情緒不高。

甚至還有點不高興。

「妳怎麼還在這兒？還有什麼問題想問的嗎？」

主任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看向李英，溫煦搖了搖頭：「沒有的，東西掉了。」

李英點了點頭：「東西要顧好，不見得每次都能順利找回來。」

頓了頓，有些意有所指的看向唐紹白。

「畢竟，最近學校常有人東西不見。」

每每學校出事，主任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最常惹禍的那幾個。

溫煦不知道唐紹白在校的風評，只是愣愣的點了點頭，隨即笑著看向少年：

「謝謝你，這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

唐紹白微微點頭，表示回應。

溫煦轉過身要走，走沒幾步，似是想到什麼，又停了下來。

她半回頭道：「幸好是你撿到，不然別人可能也沒你這麼好心會還回來……那，再見。」

說完就跑掉了。

留下李英一臉錯愕。

好心？

這話聽在學務主任們耳裡，無疑是個笑話。

看著少女的背影，唐紹白微微恍神。

不久前，也有個人這麼向他道謝。

公園內，小男孩抱著球，臉上全是泥土，卻笑得燦爛：

「謝謝你，大哥哥。」

「你人真好。」

唐紹白回神，勾了勾唇角。

最近好像好人做太多了。

李英也在此時回神，她問道：「你們認識？」

聞言，唐紹白冷笑了聲：

「認識你們最愛的乖乖牌學生？」

李英皺眉：「你可別帶壞她，人家可是美術班保送進來的，多少人想要。」

「哦？」原來是新生。

一邊說著，唐紹白起身要走，回頭看了李英一眼。

「那真是可惜了，不認識。」

待少年走出了段距離，李英突然想起了什麼，在他後頭喊道：「你現在走的話要罰跑操場十圈！」

唐紹白頭也不回，聲音不大，卻正好能傳進耳裡：

「操場還能跑死人？」

言下之意就是，十圈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唐紹白走了。

看著眼前一片空蕩，李英扶了扶額。

待會兒魏清回來又要發飆了…

走出校園，唐紹白看了眼腕上的錶。

17點35分。還有時間。

上了公車，他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頭枕在椅上看著外頭。

窗外開始飄雨，視線變得模糊。

城市變得昏暗，太陽也不知跑哪裡去了。

就這麼過了十幾分鐘，唐紹白下了車。

他沒帶傘，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

可他無心顧及。

走了一段路，附近人煙十分稀少。

眼前是塊墓地。

今天是張梓憶的忌日。

他走到母親的墓前，上頭連束鮮花都沒有。

也是，只要他沒來，那麼上頭也就什麼都不會有。

張梓憶的父母也老了，受不了舟車勞頓，每年都是唐紹白一個人來。

唐紹白坐在墳前，半晌，低喃道：

「媽，我忘了買花來了。」

聲音小到幾乎被雨聲蓋過。

「今天好多人說我是好人......這樣妳會開心嗎？」

也或許是雨天的作用，唐紹白的話多了起來。

往年他來這兒什麼也不會說，就靜靜地坐著。

「你說你不後悔嫁給唐盛…」

唐紹白眼裡難得的黯淡。

「但我後悔了。」

「我後悔我出生在這世上。」

少年髮間的雨水滴落。

「…我沒出生的話…是不是妳就不會死了？」

張梓憶是生完唐紹白後身體才每下愈況的。

她身體本就不好。

親戚們都在說，若不是為了生這個兒子，張梓憶或許可以多活幾年。

「他都不曾來看過妳。」

「妳為什麼還愛他？」

其實答案他早聽過了，也是唐紹白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

因為愛他，所以體諒他。

但聽在唐紹白耳裡就是糟踐人的一句話。

不曾來過，就連墓都設在那麼偏遠的地方。

又過了很久，雨還下著。

少年臉上摻著的，不知是雨水仰或是淚水，全被他一掌抹掉。

唐紹白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墓上的照片許久。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一臉幸福。

他邁步離去。

「我會再來的。」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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