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課程是最繁重的時期,除了一堆的報告和考試外,還有專題研究。
忙了四個月,學期終於進入尾聲,專題也剩下最後的資料來源確認和剪報的製作。她們剛開完會,組員拆成三組,第一組的兩位在暑假把資料來源確認清楚和完成報告內容的校對工作,第二組的另外兩名則是開學後面負責剪報的製作和書面的印刷,剩下的就是到時侯上台報告了。
張妘欣一回到宿舍便忙著打包,弟弟說今天會來幫忙她撤宿。「咳、咳、咳……」
「妳不要緊吧!要不要明天再打包,先去看一下醫生?」室友何姵芳提著一大壺熱水進來,順手倒了一杯給她。「離封宿日還有十天,那麼早搬回家多無聊阿。」
「謝啦,我回家後會去看。」收好衣物後,張妘欣把所有書本一股腦丟到紙箱裡,用膠帶隨便貼了幾條,反正回到家還是要拆開再整理一次的。「我和我弟約好了,他只有今天有空,可以來幫我。」
「好吧,到時再電話聯絡,我們再一起出去玩。」何姵芳找出了她所剩不多的曼特寧,一次開了兩包,往小茶壺倒了進去。
「妳才是,咖啡不要喝那麼多,小心咖啡因中毒。」
「冤枉阿,大人!這不是我要喝。」何姵芳搞笑的說,「是阿玲和幽幽的。剛下課要回來,經過她們那組的會議室,被阿玲瞄到,她就叫我回來泡好咖啡等她們。」
「她們還在開會?」
「對阿,裡面還差點打起來了。」照學長姊的經驗,專題就是在吵鬧中訂好題目,在對罵叫囂邊爬內文,最後在幹架中完成。
「幽幽沒阻止?」莫詩幽是台拳道黑帶的高手,有一次有色狼尾隨正要回宿舍的女同學回來,正好被她遇到,她一個過肩摔就把人家給摔進警察局了。回房後,她們的幽幽大人告訴她們要小心,接著硬給她們上了一個月的防身術。
「沒耶,我看幽幽很鎮定的在做會議記錄。」何姵芳開了電腦,插上隨身碟,準備開工。
學校的宿舍是四個人一間,以同年級、同系或同班為編房基礎,她們這間大概是剩下零星數,除了林子玲和莫詩幽是同班同學,她和何姵芳是不同科系的。
嗡…嗡…嗡……手機震動聲讓張妘欣停下收拾的動作。「喂,阿弟呀,我快好了……不用啦,你在下面等就好了,我搬下去。」
「妳弟來了。」
「嗯,我叫他在樓下等。」一些文具用品和下學期還用得到的書本,直接鎖在櫃子裡就好,只要把衣物、被子、筆電,以及一些雜物搬回家便可。
「我幫妳拿吧,這樣一趟就可以解決了。」
「好,謝謝。咳、咳!」
何姵芳看她一副快倒的樣子,幫忙提了體積最大的枕套被組,還有重量很不輕的一小袋雜物。剩下的衣物和筆電,她就自己拿了。
就在兩人大包小包下樓時,張妘欣和一位穿著仿唐袍樣式的洋裝的女生擦身而過。「我等待妳的光臨……」那位女生經過時,在她身邊小聲地說了這麼一句,後面的話她聽不懂,因為那就像低吟咒詞般,不像是人類會的語言。
「真是個怪人。」何姵芳對那個女生下了評語。「她好像是妳們系的。」
「嗯,她是我們班的人,叫做樂怡萍。除了和她同房的那幾位同學外,還沒見過她和班上的誰說過話,她成績很好,可是人很怪,還有很多關於她的奇怪傳言。」
「那她剛剛和妳說什麼?」
張妘欣想到剛剛那句話和那個女生的輕笑,搖了搖頭:「她可能在自言自語吧…我和她沒任何交集,她怎麼可能和我說什麼……」耳邊又響起剛剛那句「我等待妳的光臨……」張妘欣心裡撞了好大一下,心也漏跳了好幾下。
兩人分工合作把行李拿到樓下,張妘欣的弟弟開了後車箱站在門口等著,一見她們下來便接過她手上的行李。「姊,還有嗎?」弟弟張杰銘問。
張妘欣指了何姵芳手上的東西說:「就這些了。我室友何姵芳,芳仔,他是我弟,叫杰銘。」
她替他們互相介紹,彼此向對方點了個頭示意,張杰銘接過行李放置好後,開著車門才說:「學姊…那,我們先回去了,拜拜。」
「好,路上小心。妘欣,記得要看醫生。」
「好啦。」
她剛坐進車內,她弟弟就將車發動了,張妘欣只好搖下車窗向室友說再見。
回家的路上,張妘欣難得沒和弟弟聊天,只是看著窗外,那句來自同班的怪同學擦肩而過的話,一直在她心裡迴響著。
樂怡萍那淡淡的笑容加上輕柔的話語,字字撞入她的心裡。「我等待妳的光臨……」聲音就像是重覆播放似的,在她心裡不停繞著。
「咳、咳、咳……」身體忽然覺得好熱,可能是發燒了,頭也開始隱隱作痛,「阿弟,我睡一下,到家再叫我。」說完,張妘欣幾乎是昏睡過的,只聽到她弟弟回了一個「哦」,之後他說了什麼、問了什麼,全都進不到耳朵裡。
四周大霧迷漫,唯有前方有一點小光,剛清醒的張妘欣發現自己站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四周皆是灰白的霧氣,能見度大約只有一公尺。
她只能往前走了,朝著那點光亮走。
身體輕飄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時間,她一點也不覺得累。「我不會是睡死的吧?」張妘欣自我解嘲地說。她想到前一刻還在弟弟的車上昏昏大睡,下一秒就出現在這個莫名奇怪的地方。
前方的光亮點愈來愈明顯,好像是間房子,除了那間房子外,四周仍是白霧籠罩,偶爾會有其它顏色的不明煙霧飄過。
好不容易到了房子面前,張妘欣發現她只見到門,其它部份被白霧環繞著。一扇以檜木裸空雕刻的大門,門上的雙龍戲珠栩栩如生,在門旁另外掛了一個木牌,雕刻著「東灣」兩個字。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心裡覺得怪怪的,提醒自己千萬別去開門,但手就像是被嗺眠般,自動伸向了門把。
在手將碰到門把時,門從裡面被人打開了。「請進。」一位穿著休閒式的西裝,一臉溫和的男子領著張妘欣進門去。
「蓮,店裡的事還用不著你多心。」一道嬌聲細語的女聲,輕微地透露出她的不悅。
「是。」男子頷首應答,回到那人身邊站著。
張妘欣被帶到店裡的一角,那裡擺著一組沙發和茶桌,桌上散亂著一堆書。
一位女子半臥在雙人沙發裡,正翻著一本看似外文的書,還有不少的書堆壓在她的身上。「今年的書值得看得沒多少……」女子把書放下,掃落身上的書。「妳考慮的真久,我可是等了快一個月呢。」
張妘欣這才看清楚,這位女子竟是剛剛不久前,她在撤宿時和她擦身而過,她們班上的怪人,樂怡萍。
「這裡是?」
「東灣。」指著桌上兩疊書,她示意一臉溫和的男子把所有的書收走。「下次,這種事你們決定就好。」她如此和那位男子說,男子回了聲「是」快速收拾好,便離開。
在那位男子離開後又出現另一位藍髮的男子,推了台餐車從不知哪裡冒出來,一一把茶具擺上桌。
「妳是…樂怡萍?」張妘欣一臉疑惑的看著她的同班同學,她有點不確定,因為眼前的這位女孩散發出一種異樣的氣質,似神非神,像人又不是人,好像不屬於任何一個世界一樣。
「我邊泡茶邊和妳說明吧。」她這麼對張妘欣說。「在這裡,我叫月。樂怡萍這個名字是在人的世界用。」
張妘欣看著她添了一匙的茶葉入茶壺,又選了數朵不知名的乾燥花,再丟了幾粒方糖,最後由身後的藍髮男子加入熱水。
「妳的靈魂從身體昏厥時就離體了,那一天到現在足足有二十多天了。妳一直在門外徘徊著,身在白霧裡的時間就愈長……」
靈魂?白霧?「等…等一下,妳是說我已經死了嗎?」
張妘欣不相信地打斷她的話。「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玩…」
「死?我沒說妳死了呀,我說的是靈魂離體。」樂怡萍,不,是月替她倒了杯茶,也替站在她身後的藍髮男倒了一杯。「我盡量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給妳聽吧。」
藍髮男喝完茶後就坐到月那邊去,讓她枕著他的腿閉目養神。藍髮男像是替代了她的雙眼般,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睛直視著張妘欣。
張妘欣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不得不拿起茶杯,假裝沒事地喝茶。
「因為定雷珠的遺落,造成一個身體擁有兩道靈魂……張妘欣這個身體本來就不屬於妳,和原主的靈魂共生二十多年,是妳強烈的生存意志,也是她的不忍……」
「什麼定雷什麼珠?什麼一個身體兩個靈魂?什麼共生?」
「就我說的,字面上的意思。」月不耐煩的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已涼的茶。「妳的身體,不,應該說是張妘欣的身體,這二十多年來都有兩道靈魂共同生活成長,而妳是那兩道靈魂的其中一道,屬於外來者,原本不該存在的。」
「不該存在?」張妘欣聽出重點,心情落入谷底,難道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都是假的嗎?「我明明存在著阿……」
「是呀。存在就是事實…不論被不被承認,這是誰都無法否定的。」月伸手摸著她的頭,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給她信心。
張妘欣抬頭看著這位被班上稱為怪人的同學,她突然有種她能夠幫助她,也一定會幫助她的直覺,「我不懂…那…現在我該怎麼辦?」
「這決定在妳。」月再倒了一杯茶給她,隨後伸手臨空畫了畫,點點的靈光飄向張妘欣的靈魂,指向她的肚子上,「我這次的工作是找到定雷珠的下落,並盡快收回。至於……妳的存留由妳自己決定,這不是我的工作。」在靈體的肚子處,顯現出一顆約有五公分大的圓型光球。「這便是定雷珠。它已融入妳的靈魂,此時的妳並無歸屬,我若取回,妳便化為無而消失,或者,我可以等待妳與它脫離,用最自然的、屬於女人的方式……」
「原來…我什麼都不是,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剛不是說了,存在就是事實,這是不能否認的。」
「那又怎樣…最後…最後還不是得消失,這一切就像場騙局。」
「消不消失,是不是騙局,都是妳的決定。」月單手一揮又枕回藍髮男子的腿上,張妘欣身上的靈光消失,恢復成一般的靈體。「妳想繼續存在或是消失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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