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一卷) 第22章惡果再臨

　　陸成悅忐忑不安地打開六班的門，一股冰涼乾爽的空氣撲面而來。

　　空蕩蕩的教室映入眼簾，一切如常，既沒有看見可疑人士，也沒有想像中桌椅東倒西歪的景象，他在心裡咒罵了一聲，開始懷疑李予龍只是在故弄玄虛。

　　但他不敢大意，回到座位將抽屜和書包都檢查一遍。

　　確認沒有遺失任何物品後，陸成悅這才徹底安心。

　　「媽的，遇到瘋子。」

　　他從抽屜取出涼感濕紙巾把身上的汗都擦乾淨，再拿起阻隔劑把自己從頭到腳噴了個遍，又賴在座位上多吹了一會兒冷氣，這才甘願離開教室。

　　回到籃球場時已經打完第四節課的上課鐘，體育老師剛點完名，見陸成悅姍姍來遲，隨口問了句：「你剛消失了半節課，去哪了？」

　　「去圖書館一樓上廁所，被旁邊的Alpha聞出我是Omega，嚇到我直接跑回教室補噴阻隔劑。」陸成悅腦筋動得快，脫口就是一段虛實參半、合情合理的說詞。

　　「我如果是那個Alpha，我才要嚇到，夭壽咧！這麼大一隻竟然是Omega。」體育老師一邊唸叨著，一邊在點名條上勾選了陸成悅遲到。

　　陸成悅不甘示弱，雙手扶在褲頭上，故作驚訝地問：「你看過？」

　　「哈哈哈！陸哥不愧是你啊。」喬耘率先發出一陣爆笑。

　　「我看過！陸哥的球結不用勃起就超爆幹大一顆，分明就是A裝O……噗！」粉毛胡扯完也忍不住笑出聲。

　　「我說體型啦，體、型！現在的學生真的是吼……」體育老師無奈地說完，揮揮手讓同學們各自散開。

　　才剛打了一整節的籃球，大家暫時都對打球提不起勁，一行人就在籃框下一邊隨意地運球、傳球，一邊閒聊。

　　陸成悅走了過來，對著粉毛劈頭就問：「好笑嗎？」

　　「啊？」

　　「我很大隻嗎？」

　　「呃……」粉毛斟酌了一下字句：「超過一百七的Omega是不太常見啦……」

　　陸成悅眉頭一皺，眼神快速掃向金牙和鮪魚。

　　「我很大隻嗎？」

　　「那、那要看你的Alpha有多高。」金牙還算有點求生慾。

　　見陸成悅眼神又沉了幾分，鮪魚顫聲道：「不大隻、不大隻，陸哥嬌小可愛又香香，夢中情O，最討人喜歡的那種。」

　　「哭啊！鬼才信。」陸成悅走向最老實的大黑，沉聲問：「我很大隻嗎？」

　　「說實話，陸哥的身高勉強還在Omega的範疇內，不過力氣很大，全身硬梆梆的……還有點重，我昨天扛完陸哥，肩膀到現在還在痛。」大黑老實過頭了。

　　「……重？」陸成悅低頭捏了捏自己腹部，一邊朝球場旁的樹蔭走去，一邊喃喃自語：「奇怪，沒變胖啊。」

　　鮪魚無奈地說：「你們差不多一點，Omega是用來哄的，被你們這樣講，陸哥看起來超難過的好不。」

　　粉毛回嘴道：「幹，就你最懂怎麼哄Omega可以了吧。」

　　「不行，我來哄不算數。」

　　「那要誰哄才算數？」

　　鮪魚用眼神示意大家看場邊。

　　陸成悅緩緩走到樹蔭下，垮著臉對裴尚延委屈巴巴地問道：「我很大隻嗎？我看起來是不是很不像Omega？」

　　裴尚延微微一笑，輕聲反問：「怎麼會？」

　　「嘿嘿，就是說嘛。」陸成悅流露出得意的神色，笑得連臥蠶都明顯了幾分。

　　「哦——」大黑和金牙心領神會，看來要這一位來哄才算數。

　　「哇靠！他只用了三個字就搞定了？why？」粉毛滿頭問號。

　　到了第四節下課，點完名解散後，六班同學歡快地朝學餐走去。

　　籃球場離學餐很近，每次體育課下課都可以搶先進入幾乎空無一人的學餐，是校園生活中的小確幸。

　　當陸成悅買完剛炸好的甜甜圈和奶茶時，正好遇到從便當店出來的邱景陽和季凡卿，於是三人照慣例一起朝八班移動。

　　裴尚延和溫郁仁提著便當回到六班，此時教室裡稀稀落落，大部分同學都還沒進教室，粉毛等人則是直接翻牆溜出去校外用餐了。

　　「奇怪。」溫郁仁入座後，在抽屜一陣翻找未果，又翻起書包，卻始終找不到手機，他只好轉頭對裴尚延要求道：「打我手機看看。」

　　裴尚延拿出手機開始操作。

　　幾秒後，前方傳來嗡——嗡——的震動聲。

　　溫郁仁起身尋找，很快他就發現聲音竟然是從陸成悅的書包裡傳出來的。

　　他和裴尚延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陸成悅的書包，不知道他的手機是怎麼跑到陸成悅的書包裡的，也不曉得該不該擅自翻開。

　　裴尚延猜測道：「你跟成悅的手機同款也同色，說不定他拿錯了？」

　　至少知道手機的下落了，溫郁仁也不急著取回，便回答：「有可能，等他回來再跟他說一聲吧。」

　　當兩人打開便當正要用餐時，陸續回到教室的同學們卻開始躁動不安。

　　「欸？我的手機呢？」

　　「我沒帶去上體育課，為什麼手機不在抽屜啊？」

　　同學們發現體育課時留在教室的手機幾乎全部不翼而飛，只剩幾支機型特別老舊、螢幕有明顯破損的沒被取走，但所有人的座位或多或少都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教室竟然遭小偷了，不會吧？」

　　「剛進來的趕快檢查一下自己的座位！很多人的手機都被偷了！」

　　眼看教室就要亂成一鍋粥，溫郁仁當機立斷打開陸成悅的書包，想取回手機盡快連繫梁願永。

　　沒想到，陸成悅的書包裡竟放著三支手機。

　　「……尚延，過來拍張照，然後打給阿狗。」

　　裴尚延面色凝重，悄聲對溫郁仁說道：「成悅不會做這種事。」

　　「你信他？你仔細想想他這陣子都幹了哪些事，在我看來，他根本……」

　　裴尚延打斷溫郁仁的發言，堅定地說：「我信。」

　　但就在此時，不死心的同學們開始請有手機的人撥通話，陸成悅書包裡的手機就這樣響了起來。

　　「為什麼我的手機會在那裡？」

　　「那我的呢？我的有沒有在裡面？」

　　「怎麼會只有三支？其他的會不會已經被偷出去賣了啊……」

　　「話說……陸成悅剛是不是說他有回來教室過？難道……」

　　眼看同學們紛紛圍了過來，並開始懷疑陸成悅，裴尚延心頭一緊，立刻解鎖自己的手機再塞給溫郁仁，交代道：「你打給阿狗，我去把成悅找回來。」

　　裴尚延離開教室，從樓梯間走上八樓。

　　他來到八班教室外，從玻璃窗看進去，很快就找到和邱景陽還有季凡卿聚在一起吃飯的陸成悅。

　　三人也注意到了站在外頭的裴尚延，還來不及打聲招呼，只見裴尚延開啟教室門，簡潔地朝陸成悅喊了句：「出事了，先跟我回去。」

　　陸成悅立刻放下才啃了一半的甜甜圈，抽了張衛生紙朝自己沾滿糖粒的嘴邊胡亂抹幾下，站起身走向裴尚延。

　　兩人快步朝樓梯間移動，陸成悅焦急地問：「你先跟我說出什麼事了，是輪調班那幾個又來了嗎？有人被打了嗎？」

　　「不是。」裴尚延停下腳步，看著陸成悅道：「班上很多同學的手機被偷了，其中有三支出現在你的書包裡。」

　　「蛤？在我書包？怎麼可能……」陸成悅愣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輪調班那個紅毛猩猩說的原來是這個……幹，完蛋，中計了。」

　　裴尚延看著陸成悅逐漸慌張的神色，想到這人聽見出事的第一反應是擔心班上有同學被打了，但待會進教室卻可能被當成小偷對待，只覺得心疼死了。

　　「成悅。」

　　「啊？」

　　「現在情況對你很不利，點名時你說你回過教室，大家都聽到了。」

　　「那怎麼辦？」陸成悅反射性地問出口，雖然多少有意識到他這樣好像過於依賴裴尚延了，但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

　　裴尚延思考片刻，當務之急是穩定陸成悅的情緒，於是說道：「待會你務必保持冷靜，不要和任何人起口角，阿狗問什麼你都老實回答就好，知道嗎？」

　　「好……」

　　「我相信不是你偷的，但手機不見的同學情緒正激動，你要有心理準備。」

　　陸成悅握緊拳頭，低頭不語。

　　「不管怎樣，我都站在你這邊。」裴尚延說著，一邊伸手輕輕拍掉陸成悅臉頰上殘留的糖粒。

　　「那個……謝謝。」

　　裴尚延搖搖頭，拉著陸成悅的手臂繼續朝六班教室走去。

　　陸成悅愣愣地看著裴尚延的背影，想到之前都是自己走在前面。

　　剛標記完他就拉著這人大搖大擺走在校園內、放學後拉著這人坐上機車後座、拉著這人去老季家、拉著這人上樓胡鬧……沒有多想，只任由本能和衝動當導航。

　　繞了一大圈，才發現是原地打轉，發現自己其實沒有本事，帶裴尚延去看不一樣的風景。

　　但此時此刻，他又有往前走的感覺了。

　　裴尚延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拉著自己往前走的呢？

　　他沒辦法再多想，轉眼兩人就回到了六班門口。

　　同學們一看見陸成悅回來便蜂擁而至，在門口將人團團圍住。

　　「陸成悅，為什麼我的手機會在你書包裡？」

　　「我的手機呢？拿去哪裡了？」

　　「手機還我！那是我存了好久的錢買的！」

　　「我沒拿……」陸成悅想要開口，卻跟不上同學提問的速度，耳邊亂哄哄的。

　　況且他自己都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模模糊糊地猜測這件事和輪調班那幾人脫不了關係，這讓他根本無法替自己辯駁。

　　「你說你回過教室，手機出現在你書包，不是你還會是誰？」

　　「對啊！」

　　「別狡辯了，手機還來！」

　　裴尚延在一旁乾著急。

　　他有些期待身為班長的溫郁仁能主持場面，於是他的視線越過人群，想尋找溫郁仁在哪、在做什麼。

　　這時他看見溫郁仁站在陸成悅的座位旁，一手護著陸成悅的書包，一手竭盡全力抵擋想要擅自翻找的同學們，嘴裡念念有詞，像是要說服眾人維持現場完整，但聲音卻無法透過這團嘈雜傳到他的耳裡。

　　原來溫郁仁即使不相信陸成悅的為人，卻還是盡了班長的職責。

　　不能依賴溫郁仁，必須好好想想自己能做什麼。

　　此時情況越發失控。

　　「話說，郭晉堯他們幾個怎麼還沒回來？」

　　「我剛有看到他們往商科的方向走，是不是要翻牆？」

　　「靠！他們可能都是共犯，翻牆是要把手機拿出去賣吧！」

　　陸成悅愣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大家把矛頭指向粉毛他們，著急喊道：「不要亂講！他們只是翻牆出去吃飯！」

　　「你憑什麼證明他們是去吃飯？」

　　「對啊，叫他們回來講啊。」

　　「好，我叫他們回來。」陸成悅應完，伸進口袋的手卻開始微微打顫，他有些窘迫地看向裴尚延，要求道：「幫我擋一下。」

　　裴尚延立刻向前一步，將陸成悅護在身後，與人群隔開。

　　陸成悅站在角落，低頭在手機上翻找粉毛的LINE，內心已是止不住的慌亂。

　　啊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開始他只是看見喬耘被推倒在地上，腦子一熱，上前就給了對方一拳。

　　引來對方報復還可以理解，但身邊朋友都被他拖下水卻是始料未及的。

　　通話被接起的瞬間，粉毛歡快地詢問陸成悅打給他做什麼，對教室這邊的騷動一無所知，聽得陸成悅更加難以開口。

　　都是自己的錯。

　　哽在咽喉的全是後悔，愧疚感如藤蔓般順著胸口向上生長，轉瞬間掐紅了陸成悅的眼眶，他自以為能維持平穩的語氣，說出口卻是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哽咽。

　　「出事了……你們快回來……」

　　裴尚延有些驚訝地回頭，正好看見一滴眼淚順著陸成悅的臉頰落下。

　　「我沒辦法解釋……反正快回來就對了……用跑的……」

　　他曾幾次見過那雙桃花眼飛揚的眼角泛起緋紅，因為情慾、因為怒火，卻沒有一次讓真的讓眼淚落下，連在海蝕洞裡吵得正激烈時都沒有。

　　「陸成悅是不是哭了？」

　　「我們手機不見都沒哭了，你哭屁啊！」

　　陸成悅掛斷通話後聽見同學們的嘲諷，狼狽地將淚水抹去，薄唇緊抿，皺著眉頭不發一語。

　　啊啊，竟然在這麼多人面前哭出來了，好丟臉，好想說點什麼。

　　但他還記著裴尚延要他保持冷靜，不能和任何人起衝突，那他不說話了，不說話總可以吧？

　　「平常跩成那樣，動不動就要打人，還以為有多屌。」

　　「Omega就是這樣，遇到事情只會哭哭啼啼的。」

　　裴尚延只看了一眼就明白，陸成悅那是忍著不讓淚水潰堤的表情。

　　那是在他逆來順受、消極應對欺凌時，一把將他從陰霾中拉出來的人。

　　那是知曉他的秘密後，守口如瓶，還幾次為他貼上腺體貼的人。

　　那是將他的軟弱看在眼裡，卻小心翼翼維護他的自尊，斟酌字句的人。

　　那是在他失控時，為了釋放安撫性費洛蒙幫助他，耗光自己體力的人。

　　那是在被他的無心之言傷害後，轉身離去，卻不忘為他留下一包面紙的人。

　　明明是這麼溫柔、這麼好的一個人。

　　竟然懷疑這樣的人會偷東西？

　　你、們、是、都、瞎、了、嗎？

　　「夠了沒——！」裴尚延的怒吼響徹教室，他從沒想過自己可以發出這麼大的音量，以至於對周圍同學全都錯愕地望向他這件事渾然未覺，只一個勁地聲嘶力竭道：「誰偷東西會放在自己書包等著被抓啊？動腦好嗎？媽的一群智障！」

　　一陣沉默。

　　陸成悅眼睛睜得大大的，含在眼眶中的那一點淚水全被嚇沒了，他看著裴尚延的背影，心想這人是不是被自己帶壞了？連髒話都說得這麼順口，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以後跟這人相處要少說點髒話，阿們。

　　溫郁仁挑了挑眉，吹了個口哨。

　　他從還在吃奶就認識裴尚延了，卻從來沒聽這人如此大聲咆嘯過，能把他兄弟逼成這樣，算你們厲害。

　　周圍同學一陣面面相覷。

　　「又不是幹部，憑什麼大小聲。」有人小聲抱怨著。

　　但更多的是點頭附和的人。

　　「還滿有道理的欸……」

　　「對啊，如果是我，也不會放在自己書包……」

　　也有些手機沒有遺失，單純看熱鬧的人。

　　「嘖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水哦，正義之聲。」

　　此時梁願永氣喘吁吁地趕回教室。

　　他上一節在術科大樓為餐飲科的班級上健護課，幽默的教學風格廣受好評，同學們都十分配合。

　　下課後他逗留了一會兒和同學們閒聊，之後踏著悠閒的步伐走在椰林大道上，正準備回辦公室吃午餐時就接到溫郁仁的電話，美滋滋的心情全泡湯了。

　　雪上加霜的是，行政大樓的電梯前擠滿了買完午餐正要回教室的同學，他繞到藝科大樓卻發現電梯前同樣人滿為患，只好硬著頭皮爬樓梯回七樓。

　　梁願永錯過了裴尚延的驚天怒吼，沒看見想像中亂哄哄的場面，雖對教室裡出奇的安靜感到疑惑，但也偷偷為不需要多費力氣管秩序感到謝天謝地。

　　他平復呼吸後走回講台上，拿起麥克風道：「好了好了，全都回座位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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