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第45章違和感

　　「要講述後濱區戰後至今的發展，我認為從『消費』的角度切入最為合適……」溫郁仁站投影幕旁，只需輕瞥一眼簡報就能對著台下侃侃而談，台風成熟穩健。

　　他和陸成悅一起站上講台時，同學們異常興奮，有邊吹口哨邊大聲調侃他們是「班對」的，也有忍不住交頭接耳的。

　　但當簡報打上投影幕，教室瞬間安靜了不少，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讚嘆，只因他們的簡報實在是太專業了，清晰易讀又不失美感的字體、配色簡單大方的底圖、比例均衡的照片……無一不令台下肅然起敬。

　　製作簡報的裴尚延卻心不在焉，他本該盯著架設在腳架上的相機螢幕，卻時不時移開視線，不想仔細去看站在台上的兩人。

　　那幾天，他幾乎是用盡全力壓抑失落的情緒，才有辦法將簡報製作完成，而現在溫郁仁和陸成悅在台上充滿默契地進行報告，看在他眼裡簡直是對自己的凌遲。

　　同樣若有所思的還有喬耘，他看了看裴尚延，又看了看台上的兩人，無聲地嘆了口氣，最後目光停留在溫郁仁身上。

　　「拆船業的興起，吸引外來人口移入，漸漸形成穩健的商圈，諸如撞球間、茶室、劇場……」

　　「還有特種行業。」在一旁操作筆電的陸成悅嘻皮笑臉地補充道，惹得台下一陣爆笑。

　　溫郁仁不慌不忙地接著說：「是的，因為鄰近港口，後濱區當時聚集了大量船員與搬運工，讓他們抒發壓力的聲色場所自然也是商圈發展中的一環。」

　　當報告進行到商圈沒落、市政府幾次輔導轉型未果等嚴肅的內容時，溫郁仁和陸成悅的位置快速互換，由陸成悅用較為輕鬆幽默的口吻來進行報告。

　　明明是完整度極高、資料量極大的報告，但因兩人節奏掌握得宜，一點都不枯燥與拖沓，進行到尾聲時，所耗費的時間和其他組別並無明顯差別。

　　最後畫面展示了組員五人在軍艦博物館和奶茶一條街的合照，由溫郁仁快速帶過當日的出遊心得。

　　「這段近代史即使是在廣原市區長大的我們都不一定全盤瞭解，相信後濱舊商圈一日遊的行程不論對本地或外地遊客，都會是相當新奇的體驗。以上就是我們這組的報告，謝謝大家。」語畢，溫郁仁和陸成悅整齊劃一地九十度鞠躬。

　　聽著台下如雷的掌聲，陸成悅露出得意的笑容，抬起手與溫郁仁擊掌。

　　溫郁仁卻在擊掌過後，伸手摸了摸陸成悅的頭頂，惹得台下又是一陣調侃。

　　裴尚延見狀，別過頭不願再看，因此漏看了陸成悅的笑容曾僵了一瞬。

　　回到座位後，陸成悅拿出小鏡子與髮蠟，旁若無人地開始整理頭髮，歷史老師點評時的諸多讚美，在他聽來都是理所當然的，不聽也罷。

　　金牙和鮪魚偷偷轉頭觀察陸成悅的舉動，一邊竊竊私語。

　　「陸哥現在是那個……那個吧？跟你家的貓一樣。」金牙小聲說道。

　　「對啊，被摸完就開始瘋狂洗臉，感覺超嫌棄的。」鮪魚不斷點頭稱是。

　　「欸，你們說，陸哥真的和班長在交往嗎？」金牙問。

　　「我覺得不像。」粉毛突然插入這個話題。

　　「連晉堯都覺得不像了，那些起鬨喊班對的人也太瞎了吧。」鮪魚輕笑道。

　　到了中午，陸成悅把椅子轉了一百八十度，和溫郁仁一起用餐。

　　溫郁仁盯著陸成悅手中的甜甜圈，微微皺眉。「我前幾天就想問了，為什麼你中午都只吃這個？」

　　「因為你沒給我做三明治啊。」陸成悅答得理所當然。

　　「學餐的便當店那麼多間，沒一間合你胃口嗎？」

　　「唔……整排菜單看下來，每間都會有一、兩樣菜是我不吃的，所以開學第一週我就放棄了，反正晚上再吃好一點就好啦，又沒差。」語畢，陸成悅就像是故意要和溫郁仁唱反調一般，咬了一大口甜甜圈。

　　溫郁仁將筷子反過來，用沒沾到唾液的那一頭夾了一片高麗菜，湊到陸成悅嘴邊。「高麗菜總能吃吧？」

　　陸成悅嗅了嗅，嫌棄道：「有水傷的臭味，我才不吃。」

　　「你從小養在外面，老家都沒回去過幾次，真不知道你這少爺脾氣是怎麼養成的。」溫郁仁只好將高麗菜放回便當盒。

　　「天生的。」陸成悅朝溫郁仁做了個鬼臉。

　　裴尚延在一旁默默聽著，聽見溫郁仁已知曉陸成悅的出身背景，不禁想到或許自己在陸成悅心中早已不是特別的存在，低頭吃便當時眼神又黯淡了幾分。

　　用餐過後，剛整理完桌面，陸成悅餘光瞥見季凡卿在教室外探頭探腦，他便邁開大步走了過去，開啟教室門問道：「你來幹麻？」

　　「呃、也沒幹麻，就路過。」季凡卿有如做壞事被抓包那般窘迫。

　　陸成悅笑得賊賊的，湊到季凡卿身邊，伸手指著教室前方，悄聲說道：「看到坐在第三排第二個的女生了嗎？她就是姚安南。」

　　「哪個哪個？」季凡卿踮起腳尖，又不停左右晃著腦袋，試圖避開玻璃窗上的反光，過了一會兒聽見陸成悅在偷笑，這才反應過來：「誰說我是來找她的？悅悅壞壞！不准笑！」

　　陸成悅想都沒想就拉開窗戶，朝教室裡面喊了聲：「安南，出來一下。」

　　「哇啊！悅悅你幹麻啦？」季凡卿慌得揪住陸成悅的上衣來回拉扯。

　　姚安南轉頭，看見一位自己不認識的同學正在和陸成悅打打鬧鬧，起初還有些猶豫要不要過去，但或許是出於對陸成悅的信任，她還是起身走出教室。

　　「有什麼事嗎？」姚安南問。

　　「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隔壁鄰居兼竹馬兄弟季凡卿。」陸成悅鏗鏘有力地介紹：「你如果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絕對不是錯覺，因為他就是健康檢查附的那份契合度報告上，和你的契合度高達99%的命定之人。」

　　季凡卿當場石化。

　　姚安南也傻愣在原地。

　　陸成悅看這個兩人的反應，心想，不應該啊？姚安南就算了，他兄弟什麼個性他還不知道嗎？那個能防彈的臉皮去哪了？

　　「你腺體貼上的圖案也是他畫的哦。」陸成悅補充道。

　　姚安南這才回過神，語氣有些生硬地誇讚道：「畫得很好看，我很喜歡，謝謝你。」

　　季凡卿聞言，瞬間解除石化，換上眼睛閃亮亮的表情，激動地說：「你喜歡？太好了！以後儘管把腺體貼拿給我，不管多少我都幫你畫！」

　　「好啦，我媒人就當到這，和這傢伙待久了就會不自覺開始疊字字，我他媽好怕怕。」陸成悅一邊開玩笑，一邊打算轉身離開。

　　「悅悅掰掰——」

　　「噗，悅悅。」姚安南忍俊不禁。

　　陸成悅總覺得這幕很熟悉，好像曾經發生過，下一秒他便想起季凡卿與裴尚延在小角落初相識的情景。

　　他不敢再細想，也不敢久留，於是再次打開窗戶朝教室內喊道：「郁仁，陪我去喘氣。」

　　被點名的溫郁仁從容不迫地起身，走出教室後一把攬住陸成悅的肩膀，兩人一起走向樓梯間。

　　裴尚延把手伸進口袋，輕捏了菸盒幾下又放開。

　　終究沒那個臉皮跟上去。

　　以往陸成悅想抽菸時，都會同時對他和溫郁仁打暗號，三人一起上樓。

　　現在則是只找溫郁仁，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但他總不受控制地感到失落。

　　他已經很久沒抽了，只因陸成悅幾乎每節下課都會上去抽菸，他不得不迴避，也找不到和小角落一樣隱蔽、可以不必擔心被教官抓的場所。

　　反正他菸癮也不大，就當作提早戒菸吧。

　　本來他學抽菸也只是想陪溫郁仁罷了，那人和家裡鬧得不愉快，小小年紀就染上菸癮，他勸不動，也不忍心看那人孤零零的，就想陪陪對方。

　　他一直有意識地不讓自己過度上癮，維持在不抽也不太難受的程度，直到後來和陸成悅一起抽菸，才真正感受到吞雲吐霧的快樂。

　　他分不清楚那是和心儀之人相處的快樂，還是乙醯膽鹼受體被尼古丁綁架所產生的錯覺，只覺得隨著煙霧在空氣中交融，兩顆心的距離好像也更近了。

　　如今看來，還是錯覺多一些。

　　另一邊，邱景陽吃完午餐後，打算到小角落抽根菸。

　　最近陸成悅都沒有上來一起吃飯就罷了，今天竟然連季凡卿都跑到不見人影。

　　那傢伙最近都在發花癡，仗著他們班只有他一個Alpha，就一邊嚷嚷著「聽悅悅說安南每次考試都拿滿分」，一邊噴得到處都是甜到會長螞蟻的奶茶味費洛蒙。

　　所以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季凡卿去了哪裡。

　　那種「一覺醒來兄弟變異性」的鳥事他都經歷兩次了，別告訴他，連「兄弟是個見色忘友的渾蛋」他都要經歷兩次，饒了他吧。

　　剛這樣想著，他一踏進小角落就看見陸成悅和溫郁仁，兩人身體挨得頗近，正對著腳架上的手機大跳艷舞。

　　「這拍不夠俐落，斷點不乾淨。」溫郁仁突然喊停，邊示範標準動作邊說道。

　　陸成悅忍不住回嘴：「沒辦法，我他媽不想真的用屁股去蹭你胯下。」

　　溫郁仁稍作思考，妥協道：「那這一拍你提早進，動作大一點、確實一點，別擔心，我不會讓你真的碰到我。」

　　「哦。」陸成悅點頭表示理解，餘光瞥見邱景陽正站在一旁，挑起一邊眉毛打量著自己，於是揮揮手打了個招呼。「老邱。」

　　「你們在幹麻？」邱景陽問。

　　「拍短影音，情侶舞蹈挑戰。」陸成悅答得理所當然。

　　「別廢話了。」溫郁仁伸手抓住陸成悅的肩膀，將人轉了回來。「拍完才能抽菸，記得嗎？」

　　「哦，好。」

　　邱景陽看著陸成悅幾近言聽計從的態度，只覺得充滿違和感，他兄弟向來吃軟不吃硬，像這樣用命令的語氣應該只會激起這人的反抗心理才對。

　　不對勁，這兩人不對勁。

　　他一邊想著，必須找機會和陸成悅好好談談，一邊將香菸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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