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第44章守護者

　　『行人地獄再現，接下來帶您來看到發生在廣原市的一起車禍，一位乘坐電動代步車的老人在過馬路時被撞飛，駕駛隨即加速逃逸。』

　　『金香鋪老闆：「啊著聽著piang一聲，有夠大聲，我著趕緊走出來看，彼个老歲仔著已經倒佇咧遐矣。」』

　　『記者：「聽說有一群學生幫忙擋車？」』

　　『金香鋪老闆：「嘿啦，一陣少年仔踮遐徛足久，等救護車到矣才離開。」』

　　『有網友從監視器畫面認出，幫忙撐傘的學生正是youtuber郁仁。郁仁頻道從2111年1月開始上傳影片，內容大多是校園生活和旅遊Vlog，最新一部影片正好是事發當天上傳的，網友紛紛湧入底下留言表達支持。』

　　週一早自習，陸成悅一踏入教室就看見溫郁仁被同學層層包圍，看來同學們不是看到新聞，就是看到郁仁頻道裡突然冒出來的大量流言了。

　　他們去VR樂園玩的影片在週六晚上公開，結果底下全都在講車禍，不知廠商作何感想。

　　陸成悅一邊神遊一邊努力擠進人群裡，對於需要擠來擠去才能回到座位，他都有點習慣了。

　　好不容易終於靠近自己的座位，他發現桌上有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鞋盒一般的大小，突兀地佔據課桌一半以上的空間。

　　桑玲還沒到校，他想詢問禮物盒的事也只能轉頭，但顯然後面兩位現在都沒空回答，溫郁仁正忙著應付同學們如雪花般的提問，裴尚延則是戴著耳機操作筆電，看起來十分專注。

　　陸成悅心想，反正應該是要給自己的沒錯吧？直接拆開看看不就得了，於是他放下書包後隨即動手撕開包裝紙，裡頭是S牌的鞋盒，還有一張卡片。

　　打開鞋盒，他想起這是在坂東道一樓看見的那雙S牌最新款球鞋，那時他隨口說了句想要，沒想到被剪成了開場。

　　想著大概是裴尚延或溫郁仁送的，但他們並沒有問過他穿幾號，陸成悅趕緊拿起球鞋看了看，確認尺寸正確後，這才放心地打開一旁的卡片。

　　這一看，如墜冰窖。

　　再熟悉不過的字跡映入眼簾，他連署名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周圍嘈雜的人聲逐漸遠去，留給他的只有擾人的耳鳴。

　　窗外的艷陽高照、室內的人聲鼎沸，這一刻都與他無關，只有他一個人受困在那個颱風天，不曾走出來過。

　　——陸成悅！你能不能誠實一點、善良一點？

　　——你為什麼要說謊？

　　威脅從未遠離，只是最近過得太快樂，所以他忘了。

　　該結束了。

　　可是明明什麼都還沒開始，好不甘心。

　　啊，他怎麼會到這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就是喜歡。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是不是應該坦率一點？就別計較是不是標記的影響，順著自己的心意，那樣至少曾經擁有過，而不是結束在不上不下的關係。

　　他將卡片塞進口袋裡。

　　「尚延。」

　　裴尚延好像聽見陸成悅在叫他，疑惑地取下一邊耳機，往左前方看去。

　　「……號？」

　　「什麼？」周圍同學還在嘰嘰喳喳個沒完，這讓裴尚延聽不清楚陸成悅在說什麼，只好將兩邊耳機都取下。

　　「你……號？」

　　還是聽不見，他發現不只是旁邊那群人太吵，陸成悅講話的音量也比平常小聲不少，表情也有些古怪。

　　「啊啊，算了，當我沒問。」陸成悅起身，推開座位旁的幾位同學。

　　「借過。」裴尚延跟著起身擠進人群裡，努力嘗試靠近陸成悅，卻看見陸成悅越走越遠。

　　陸成悅一刻都等不下去，他走向教室前方，拍拍姚安南的肩膀問道：「安南，你鞋子穿幾號？」

　　姚安南遲疑了一下，抬起頭回答：「40。」

　　「剛好！」陸成悅啪的一聲將鞋盒放到姚安南桌上，有些著急地說：「這雙鞋子送你，S牌當季最新款，看你是要自己穿還是上網賣掉，剛拆封而已，應該還能賣個三千多。」

　　「這麼突然？」姚安南總覺得陸成悅的表情和語氣都怪怪的，饒是她再怎麼缺錢，現在也顧不得那些，只關心道：「你怎麼了？還好嗎？」

　　「不好。」陸成悅眨眼間就紅了眼眶。「收下吧，求你了，就當幫我個忙。如果你不收下，我可能會打開窗戶直接扔到莊子路上。」

　　「那我收下了，謝謝。」姚安南將鞋盒收到椅子底下。

　　裴尚延終於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但陸成悅卻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這讓他感到十分挫敗。

　　他走向姚安南，輕聲問了句：「成悅剛跟你說了什麼？」

　　姚安南想著裴尚延看起來和陸成悅關係不錯，便老實回答：「他突然送我一雙名牌球鞋，還是用請求的語氣求我收下的，說如果我不收下，他想直接扔出去。」

　　裴尚延陷入沉思，姚安南又多補了句：「他看起來快哭了，你要不要去關心他一下？」

　　「好，謝謝。」

　　裴尚延猜測陸成悅應該會去抽菸，於是徑直走向樓梯間。

　　來到小角落，他發現陸成悅不像平常那樣站在鐵絲網前吞雲吐霧，而是躲在建築物的陰影裡，倚著牆坐下，拿著手機正對著一張卡片拍照。

　　陸成悅發現裴尚延靠近，將手機塞回口袋裡，再取出打火機點燃卡片的一角。

　　裴尚延走到陸成悅身邊坐下，目光不自覺看向那張燒到一半的卡片，但對方隨即將卡片拿遠了些，似乎不願讓他看見上面的字。

　　「你來幹麻？」陸成悅語氣悶悶地問。

　　「姚安南說你看起來快哭了。」裴尚延反射性說出自己最在意的部分，隨後又追問道：「發生什麼事？那雙鞋子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想說，讓我一個人待著吧。」陸成悅在火焰快燒到手時將卡片僅存的那一小角放開，任由風將灰燼帶走。

　　裴尚延看著陸成悅反常的模樣，心裡千百個不願意讓這人獨自待在這裡，掙扎許久，還是決定尊重對方的意願，他站起身說道：「那我先回教室了。」

　　「嗯。」

　　陸成悅看著裴尚延離去的背影，覺得那人的身形似乎不像初次見面時那麼單薄了，是有在運動的關係嗎？還是這幾次標記真的對身體有幫助呢？

　　念頭一轉，那又如何？只要下定決心，以後都與他無關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把頭埋回膝蓋裡。

　　這一待就翹掉了早上兩堂國文課，陸成悅回教室時已快敲響第三節的上課鐘。

　　大家陸陸續續都有察覺陸成悅不太對勁，比如粉毛找陸成悅玩手遊被拒絕的時候；比如喬耘上課時嘻嘻哈哈地頂嘴，卻遲遲等不到陸成悅與他一搭一唱的時候。

　　這股以陸成悅為中心擴散的低氣壓維持了一整天。

　　當天晚上，裴尚延從健身房回家後，立刻幫程知樂把煮好的晚餐端上桌，飯後又幫忙洗碗、倒垃圾，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拿起噴霧瓶正想澆個花、放空一下，思緒卻總是被手機斷斷續續傳來的震動喚回。

　　他發現FB和LINE都有多個通知，點開FB一看，眼睛倏地睜大。

　　郁仁——和Yueh Lu穩定交往中。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溫郁仁將頭靠在陸成悅胸口的親密合照就擺在眼前，不得不信。

　　溫郁仁用的甚至不是私帳YJ Wen，而是面對粉絲的公開帳號，他實在想不透這個舉動能為頻道帶來什麼好處，只當溫郁仁是忘記切換帳號或是急著炫耀。

　　回想過去有那麼幾個瞬間，他確信自己從陸成悅那雙多情的桃花眼裡，看見了他想看見的情緒，比如傾慕，比如依戀。

　　難道這些都只是他的錯覺？其實這人喜歡的一直都是郁仁？一點徵兆都沒有……開什麼玩笑……

　　「呵……」他苦笑出聲。

　　這時，他注意到兩人合照的背景是溫郁仁的房間，他情不自禁地拉開窗簾看向隔壁，正好看見溫郁仁送陸成悅走出大門。

　　還來不及多想，他已飛奔下樓，連鞋都忘了換，就這麼穿著室內拖衝了出去。

　　對上溫郁仁和陸成悅錯愕的眼神時，他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做什麼？他該說些什麼？

　　陸成悅後退一步，躲到溫郁仁身後。

　　「你看到我們掛穩交了？」溫郁仁問。

　　「嗯。」

　　溫郁仁輕笑出聲，得意地說：「那你應該知難而退，我贏了。」

　　「我想聽成悅親口說。」

　　陸成悅愣了許久，還是被溫郁仁用手肘輕碰了幾下才回過神，但事先討論好的說詞卻忘得一乾二淨。

　　「我……」他深吸一口氣，當清涼的晚風灌入鼻腔，他好像聽見夏天悄悄溜走的腳步聲。「我以後沒辦法再協助你治療腺體了，你看要找別人，還是要再吃別種藥試試，反正多試幾種總會找到適合的……」

　　溫郁仁挑起一邊眉毛，疑惑地轉頭看著陸成悅。

　　轉念一想，雖然和說好的台詞不一樣，但終歸是要劃清界線的意思，於是就任由陸成悅發揮了。

　　裴尚延知道自己想聽的不是這個，但還是靜靜地聽著。

　　「我回家之後會請敬南打電話跟你爸說一聲。」陸成悅露出一抹苦笑，但低著頭又被溫郁仁擋著，裴尚延看不見他的表情。「抱歉啊……出爾反爾的，你應該覺得很困擾吧？」

　　「沒有。」裴尚延搖了搖頭。

　　「其實我來班長家……咳，我來郁仁家之前，先去了一趟市立醫院。」陸成悅低著頭，娓娓道來：「醫生說，因為多次和契合度很高的Alpha進行臨時標記的緣故，我的腺體正在漸漸復原，連疤痕都淡了一點。」

　　「所以那個時候，你的味道變得不太一樣。」裴尚延淡淡地開口，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輕柔。

　　「嗯……對。」陸成悅有種錯覺，好像他們現在只是在閒聊，明天過後會一切如常。「可是我不想要康復。你知道如果我的腺體沒有異常，在小角落撞見陳司麒打你那次，事情最後會變成怎樣嗎？」

　　「嗯？」

　　「我會被你和陳司麒輪姦。」

　　「……嗯。」很合理的推斷，裴尚延心想。

　　「如果我知道會變成這樣，一開始就不會隨便要你給我臨時標記，後來也不會答應協助你治療腺體。」陸成悅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已開始語無倫次。「我已經和郁仁說好了，他不會標記我，所以我……嗯……我也不知道我說這個幹麻，總之你……還是要積極一點，早點把腺體的毛病治好。」

　　「好。」

　　陸成悅伸手扯了扯溫郁仁的衣襬，要求道：「我說完了，送我去捷運站吧。」

　　「等等！」滿腹疑惑終究還是按捺不住，裴尚延叫住即將轉身的兩人，急切地說著：「這和你突然選擇和郁仁交往有什麼關聯嗎？我可以吃藥，不會再想著要標記你，你能不能……考慮考慮我？」

　　陸成悅眼裡似有觸動，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溫郁仁制止，他抬起頭，聽見溫郁仁用幾近氣音的音量示意：「讓我來。」

　　溫郁仁上前一步，沉著嗓子問道：「你竟敢當著我的面，問我的Omega能不能考慮和你在一起？不覺得太超過了嗎？」

　　裴尚延啞口無言，只能杵在原地，看著溫郁仁摟著陸成悅的肩膀，一起消失在社區出口的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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