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罐與爛泥的初戀特調 - (一卷) 第18章 Karma

　　隔天，裴尚延剛進教室放下書包，就看見邱景陽站在走廊朝他招手。

　　「昨天打老陸的王八蛋是哪一個？」邱景陽故作輕鬆地詢問，說完還拿起豆漿喝了一口。

　　裴尚延快速掃了一眼教室，答道：「還沒來。」

　　「那他坐哪？」

　　「你問這個做什麼？」裴尚延帶點警覺地說：「成悅應該不希望你牽扯進來，不然他自己就會告訴你了。」

　　「你只要回答他坐哪就好了。」

　　此時，喬耘背著書包走出電梯，遠遠地看見站在教室門口的二人，便樂呵樂呵地跑了過來打招呼：「尚延早啊，老邱早啊。」

　　「早，你來得正好。」邱景陽轉而詢問喬耘：「昨天打老陸的渾蛋坐哪？」

　　「陳司麒？第二排第一個啊。」

　　裴尚延微不可察地輕輕嘆了口氣。

　　邱景陽驚訝道：「坐最前面？這麼矮還能打人？」

　　「我們班座位沒照身高排，都是自己選的，阿狗再把太吵的隔開，像我跟陸哥開學第一個禮拜就……老邱你要幹麻？」喬耘話才說到一半，邱景陽就自顧自地打開六班教室的門走了進去。

　　邱景陽一把掀翻了陳司麒的桌椅，碰的一聲巨響，抽屜裡的課本、衛生紙等物品散落一地，他依然覺得不解氣，撕開封膜把豆漿嘩啦嘩啦淋了上去。

　　此時已到校的同學不多，本就稀稀落落的交談聲更是完全靜了下來，錯愕地看著邱景陽。

　　「哎呀，好髒好髒。」喬耘踢了踢陳司麒的桌子，順便將橫倒在走道上的桌椅踢回原位，他原想裝出嫌棄的模樣，但嘴角揚起的弧度卻出賣了他。

　　粉毛等人直到看見喬耘也攪和了進去，這才反應過來邱景陽就是上週五和他們打過一次籃球的Alpha，和陸成悅關係不錯的樣子。

　　「哇，我都不知道我們班的垃圾桶跑到這裡來了！」粉毛說著，一邊把剛吃完的蛋餅空盒塞進陳司麒的抽屜裡。

　　大黑有些無助地看著眼前這幕，還來不及開口阻止，金牙和鮪魚也有樣學樣，把吃完早餐後還沒扔掉的垃圾全扔了過去。

　　他們昨天就討論過要如何替陸成悅出這口惡氣，見有人起頭，便一個個都肆無忌憚了。

　　裴尚延看著陳司麒的座位，腦中閃過一幕幕凌亂的畫面。

　　去年他一到校，桌子不是被簽字筆畫得亂七八糟，就是抽屜裡塞滿了各式各樣散發惡臭的垃圾，即使找陳司麒溝通，對方也沒當一回事。

　　不知道陳司麒進教室後看到自己座位變成這樣，作何感想？

　　「怎麼辦？要幫司麒整理一下嗎？」

　　「可是……他昨天做過頭了，現在還幫他，感覺好像在跟全班唱反調……」

　　和陳司麒交情不錯的幾位Beta同學還在猶豫是否要插手，雖然他們只是小聲地交談，但由於教室異常安靜，這些話依然傳進了粉毛耳中。

　　「你們都讓開！讓開！」粉毛回到座位後吆喝著，等圍在陳司麒座位附近的眾人散開後，舉起才喝沒幾口的礦泉水扔了過去。

　　幾乎全滿的寶特瓶沉甸甸的，咻地飛躍過好幾排座位，啪噹一聲擊中陳司麒的桌子，力道之大甚至讓倒在地上的桌子哐——地移位了。

　　「命中！哈哈！」粉毛在幾位好友的歡呼聲中，露出了個大大的燦笑。

　　這下真的沒人敢幫陳司麒了。

　　邱景陽有些不屑地哼笑出聲，他原以為六班的同學多少會阻止他，甚至還做好了要和陳司麒的朋友打起來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局勢一面倒，可見這臭小子平時多麼不會做人。

　　「老邱，陸哥呢？」喬耘問。

　　裴尚延聞言也看向邱景陽。

　　「他今天請假了。」

　　粉毛走過來，擔憂地問：「陸哥被打得很嚴重嗎？他昨天後來都沒回教室。」

　　「沒，都是皮肉傷。」邱景陽反問：「不過他這幾天身體狀況都不好，你們昨天看到他，不覺得他怪怪的嗎？」

　　大黑想了想，答道：「陸哥昨天……好像很累。」

　　「確實，沒什麼精神的樣子。」鮪魚表示贊同。

　　金牙恍然大悟道：「我們還以為陸哥心情不好，原來是不舒服嗎？」

　　「靠！」粉毛忿忿地說：「聽說陸哥是趴在桌上休息被打的，看到Omega身體不舒服怎麼還打得下去啊？畜牲！」

　　這下邱景陽安心了，看來之後他就算不插手，陳司麒在班上也不會太好過，於是他轉身離開六班教室。

　　待邱景陽一走，六班的同學們一陣面面相覷，接著紛紛如同解除禁言了那般，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剛那人是誰啊？好恐怖。」

　　「應該是陸成悅的朋友吧，一看就是來幫忙出氣的。」

　　「陳司麒根本活該啊，這下沒人敢跟他說話了。」

　　「何止他啊，我看我們也離陸成悅和郭晉堯他們幾個遠一點吧？」

　　「他們幾個應該還好吧？班長不是跟他們不錯嗎？」

　　「可是我覺得剛剛那樣有點過分欸……」

　　比起周圍的紛紛擾擾，裴尚延更擔心陸成悅的身體狀況，於是他回到座位拿出剛買的新手機，點開他和陸成悅一片空白的聊天紀錄，開始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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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AN：醒著嗎？

　　Yueh：嗯

　　他沒料到陸成悅會秒讀秒回，嘴角不自覺微微勾起。

　　YAN：身體還好嗎？

　　Yueh：還好啊，沒怎樣

　　Yueh：只是昨天阿狗把影片刪掉之前，敬南就已經看到了

　　Yueh：回家就一直問東問西的，有夠煩

　　Yueh：我就說我沒怎樣，他硬要我請假

　　Yueh：一個人在家超他媽無聊的欸

　　裴尚延看著陸成悅回了一大串，還滿佩服這打字的手速，但一看見陸成悅是獨自在家，不免還是有些擔憂。

　　YAN：家裡有吃的嗎？

　　這次陸成悅沒有秒回，裴尚延等了幾分鐘，就在猶豫要不要再打些什麼時，陸成悅才終於回了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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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ueh：有飲料

　　Yueh：反正我什麼都吃不下，有飲料就夠了

　　裴尚延皺了皺眉，想到陸成悅不肯喝營養液就懊惱。

　　YAN：你家有果汁機嗎？

　　Yueh：有啊，你要幹麻？

　　他看了看窗外，天空灰濛濛的怕是要下雨了。

　　這個時間點校門即將關閉，就算現在壓線跑出校外，回來還是得翻牆。

　　他下定決心要翹課過去陸成悅家一趟，只將手機和錢包塞進口袋裡，接著從書包拿出一把折疊傘。

　　但學校的圍牆不只高，表面還很光滑，不像是能輕易翻出去的樣子。

　　這時他想起粉毛等人似乎常常翻牆出去買東西，他沒猶豫多久就走向粉毛，劈頭問了句：「你們都從哪裡翻牆出去的？」

　　「啊？」粉毛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平常一聲不吭的乖寶寶第一次找他說話，竟是詢問如何翻牆。

　　「從商科後面，那邊圍牆有一段還沒翻新，比較矮。」鮪魚答道。

　　「你翻牆出去幹麻？」粉毛問。

　　「給我的Omega送吃的。」

　　「啊？」粉毛還在努力理解這句話。

　　「老師點名就說我去保健室。」裴尚延向喬耘交代完，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好哦。」喬耘一口答應。

　　粉毛就這麼傻愣著，直到裴尚延走遠了，這才驚呼道：「哇靠！整天抱著筆電的宅A都有Omega，為什麼我還單身啊？」

　　裴尚延為了避開師長而放棄搭電梯，往下走了幾層樓後拐進術科大樓，路過一間間經常出借作為考場的中、西餐以及烘焙教室，終於抵達商科大樓後方。

　　這時天空滴滴答答下起雨了。

　　他來到圍牆邊，很快地找到一段只比他略高一些的舊圍牆，雙手攀住圍牆上緣縱身一躍，比預想中的多費了些力氣才成功翻出去。

　　他頭髮和襯衫都被雨水打濕，皮鞋及制服西裝褲的褲管也沾了些泥，撐起傘後也顧不得模樣狼狽，快步朝捷運站走去。

　　在捷運上，裴尚延拿出手機翻看地圖，尋找南門夜市站附近的生鮮超市。

　　直到他提著一袋食材站在陸成悅家門前，才認知到自己的舉動有多瘋狂。

　　日後回想起來，這肯定會是一段難忘的回憶吧，第一次翹課，在一個悶熱潮溼的雨天，他撐著傘橫跨了大半個城市，多麼莽撞、多麼義無反顧。

　　也不知道陸成悅見到他會是什麼反應，會接受他的好意嗎？還是會對他窮追不捨的行為感到厭惡和恐懼？

　　想到這點，他覺得自己拿著手機正準備打字的那隻手更像是在開盅，然而他自己其實也不清楚還剩下多少籌碼，一旦押錯了，怕是要輸光陸成悅對他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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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AN：我在你家外面

　　YAN：能幫我開門嗎？

　　陸成悅躺在床上，半睡半醒。

　　稍早，他遲遲等不到裴尚延回訊息，等著等著又覺得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機接連發出了兩聲土撥鼠尖叫。

　　陸成悅揉了揉眼睛，側過身抓起手機一看，猝然驚醒。

　　他不過就稍微賴個床，裴尚延怎麼就跑到他家門口了？

　　正想調侃乖寶寶學會翹課了，突然注意到窗外正下著大雨，於是他想都沒想就要裴尚延趕緊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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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ueh：信箱沒鎖，裡面有備用鑰匙

　　送出訊息後，他驚覺不對，撇開自己還沒刷牙洗臉不說，現在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四角褲的模樣可不能讓裴尚延看見，他還要形象啊！

　　陸成悅起身，撈起昨晚睡前隨意扔在地上的坦克背心和居家褲後衝進浴室。

　　梳洗完，他習慣性拿起髮蠟，這才想到待在家根本沒必要抓頭髮，而且裴尚延又不是沒見過他剛起床的模樣，實在想不透自己怎麼會慌張成這樣，又把髮蠟放了回去。

　　走出浴室，他發現裴尚延沒有進來他的房間，帶著些許疑惑走下樓梯，接著便聽見廚房的方向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陸成悅注意到廚房透出明燦燦的燈光，在這個陰雨天裡顯得特別安心和舒適，讓他忍不住加快腳步，上前一探究竟。

　　當他一踏進廚房，就看見裴尚延不知從哪個櫃子裡翻出那台許久沒使用的果汁機，拆開後正細細清洗著。

　　「你怎麼來了？」陸成悅問。

　　「給你弄吃的。」裴尚延指了指流理台，上面放著生鮮超市的塑膠袋。

　　陸成悅打開塑膠袋翻看，裡面裝著香蕉、蘋果、一瓶900毫升的鮮乳、一袋粉狀的巧克力麥芽沖調飲，以及一包六入的Omega特殊時期營養液。

　　「幹麻這樣……」陸成悅驚訝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看著塑膠袋裡的食材出神了好半晌，才又說道：「你就為了這個特地翹課趕過來喔？」

　　「誰叫某人不喝營養液。」

　　「又沒差，還不是活得好好的。」陸成悅故作輕鬆地回嘴道，一顆心卻已輕飄飄的，他無法否認，這樣被人在乎著的感覺還真不錯。

　　他不經意瞥見裴尚延被雨水打溼的褲管，上面甚至還沾上了些汙漬，趕緊將人仔細瞧了一遍，發現制服襯衫和髮尾也溼漉漉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

　　他戳了戳裴尚延濕透的背部，問道：「要不要先去擦一下？」

　　「不用，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搞不好擦了也是白擦。」裴尚延回答時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將果汁機每個部位都洗了一遍。

　　「可是這樣會感冒吧……」陸成悅差點就想伸手拽著裴尚延去擦乾，但看見這人拿著的零件裡含有鋒利的刀片，只好作罷。

　　聽見陸成悅擔心自己感冒，裴尚延進屋後一直繃著的臉終於放鬆了些，這才敢抬頭直視陸成悅，看見那張雖然消腫了卻還是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寫滿對自己的關心，他只覺得暈呼呼的。

　　看來陸成悅對他直接找上門的行為並不排斥，這下就算感冒也不虧了。

　　他唇角微微勾起，輕聲道：「那我弄快點，弄完就去擦乾。」

　　「好，我先去把房間的冷氣關小一點，你晚點再進來。」陸成悅拍了拍裴尚延的肩膀，接著轉身上樓。

　　裴尚延原以為陸成悅只打算扔條毛巾給他，沒想到竟是打算讓他進房間慢慢整理，還為了避免他感冒特地去調整冷氣溫度，多麼體貼的人啊！他感覺自己來這一趟豈止不虧，簡直賺爛了。

　　陸成悅回房間把冷氣調高到27度。

　　轉頭時不經意從沒關的浴室門看了進去，看見鏡子裡的自己，髮絲無精打采地垂在臉頰旁，忍不住走進浴室沾水撥了撥頭髮，左看看、右看看，依然不滿意，於是拿起吹風機吹了起來。

　　等他終於把頭髮吹成滿意的模樣，走下樓時裴尚延已經做好了幾杯飲料，用玻璃瓶裝著，正要冰進冰箱裡。

　　「怎麼這麼多？」陸成悅有些錯愕。

　　「不確定你明天來不來學校，就做了兩天份，你餓了隨時有得喝。」裴尚延把玻璃瓶全放進冰箱後，從流理台拿了一杯飲料遞給陸成悅。

　　陸成悅接過馬克杯後嗅了嗅，只聞到些許蘋果香氣，淺嘗一口，果味清甜、奶香淳厚，雖然還是喝得出營養液那股怪味，但勉強還能算是好喝的。

　　「謝囉。」大概真的是餓壞了，他道謝後就仰頭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看見陸成悅乖乖進食，裴尚延終於安心了，他微微笑了一下，接著拿起沾滿果渣的果汁機準備清洗。

　　「欸欸欸！放著就好，晚一點我洗，你先跟我上樓。」陸成悅阻止道，待裴尚延把果汁機放進洗碗槽，他也跟著將馬克杯放進去泡水，而後拽著裴尚延的手臂往樓梯走。

　　兩人回到房間，陸成悅正想拿毛巾，但看見裴尚延額頭汗涔涔的，大概為了給自己做吃的而忙出了一身汗，乾脆直接叫裴尚延去沖個熱水澡。

　　陸成悅坐在床緣，聽著浴室裡傳來陣陣水聲，腦海裡全是上週五裴尚延來過夜時的畫面。

　　才過了四天，卻有一種已經過了很久的錯覺。

　　他不得不承認，身上帶著標記卻不能和自己的Alpha親近，感覺真的很難受，他現在好想撲進裴尚延懷裡，也好想被裴尚延摸摸頭、拍拍背。

　　可是他都拒絕裴尚延的告白了，哪還有臉抱人家啊！振作一點，再等個兩、三天標記就退了，到時候就不會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慾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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