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槍 - #59 遺忘

離開學校後，兩人沿著海珊瑚市的街道走著。白日的市區散發出清潔、新穎、安全的味道，令人十分舒服。三維廣告在空中飛舞，為天幕點綴不同的顏色。

拐了一彎後，他們來到一個半圓形購物商場。由玻璃建構而成的外表除了令裡頭的人可以看到海珊瑚市的海港外，還為商場提供免費的自來光。

兩人直接來到二樓一間名叫「寒舍」的咖啡店，那是其中一處櫻最喜歡去的地方。不太大的咖啡店被造成閣樓的模樣，天花板還故意斜向一邊。零星的巨大軟墊放置在不同的位置上，猶如位於不同角落的鵝卯石。

兩人選了靠窗的位置，並排坐在有三人這麼寬的軟墊上。軟墊不太軟也不太硬，蠻舒服的。

櫻摸了摸牆壁，半吋厚的方形玻璃無聲地從牆壁中伸出來，營光色的餐單便浮現在上頭。櫻看也不看，便熟練地用手指點了經常點的泡芙和熱可可。

「像平常那樣嗎？」她隨口問，手指習慣性地移向冰咖啡。櫻知道圖亞靳一定會點冰咖啡，就像她會要泡芙和熱可可一樣理所當然。

果然，圖亞斯點點頭。

兩人的食物很快就到了。圖亞斯調整玻璃，讓它充當桌面。櫻仔細地看著他的側面，十分入迷。

感覺到她的視線，圖亞斯回看她。「怎樣了？」

「沒什麼。」

他碰了碰櫻的手，然後把食物推向她。

玻璃杯線條優美，盈放著如海水般漸變的藍。裡頭的牛奶熱呼呼的，一顆造得精美的黑巧克力正在熔化。這顆黑巧克力的形狀是一個小小的平房，是寒舍的標記。

櫻很喜歡看熔化的黑巧克力染上純白牛奶那變幻的顏色，所以才會在炎炎夏日點熱可可。

造成傢俱模樣的泡芙放在白色的碟子上，中間夾著不同口味的冰淇淋。

櫻把椅子形的泡芙放進口中，淡淡的薄荷味自口中擴散開來。清新可口之中，有一種濃濃的懷念和失落的味道。為什麼會這樣？

好像把某個很重要的人遺忘了。

「你怎樣了？為什麼哭？」圖亞斯關心地問，輕輕摟著她。

摸上自己的臉，櫻才發現自己哭了。

到底是為誰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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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轉身，看到繼父站在他身後。他還是印象中那麼高大，那麼令人厭惡。

幽本能地退後幾步，與繼父保持距離。

「沒見這麼久，為什麼這麼見外？快點過來，我親愛的孩子。」繼父微笑，親切地說。

幽緊繃著肩頭，露出一個誇張的厭惡表情。「我才不是你的兒子！」

他不安地東張西望著，試圖在茫茫空白中尋找櫻，但那裡也找不到。

「不用找了，她不在這裡，你們分別被我囚禁在不同的夢中。」繼父微笑地說。

一瞬間，幽發現自己變回小時候的那個模樣。

恐懼瞬間纏上幽，令他喘不過氣來。幽忍住想要逃走的念頭，強逼自己面向繼父。

你已經變得這麼弱小了，還想反抗強大的繼父嗎？腦中不斷出現這樣的念頭，像毒液般荼毒他的心。

「嗚……」幽抖震著，什至只要一開口便會發出悲嗚。

繼父殘酷地笑著，手中的鞭子劃破空氣，發出悽厲的聲音。

幽害怕地縮了一下。光是聽到聲音，他就害怕得不得了。

要是櫻姐姐在這裡，她會怎樣做？

繼父的鞭子再次落下。這次幽沒有退開，硬生生地捉著鞭子。鞭子上的倒釣狠狠地刺進他的手掌中，刺得血肉模糊。

「怎樣了？只不過是個弱得像蟲子的傢伙罷了，憑什麼反抗我？」繼父想抽回鞭子，但被幽緊緊握著。

「我曾經是蟲子，但現在已經是帶有毒針的黃蜂了。」聲音雖然仍舊抖震著，但他也有不得不說的話。「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要是我當初作出不同的選擇，現在會不會變得更好呢？」

要是我當初反抗親戚，是不是可以早點到達父親和櫻姐姐的的身邊？要是我沒有去看獅子，父親是不是不會死？要是我反抗繼父，是不是可以改變什麼？

「我想試一試，看看能改變什麼。」說完幽的雙眸變得猩紅，紅得快要溢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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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掙脫圖亞斯的懷抱，站了起來。她現在知道自己遺忘了誰，又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個人已經死了，被自己親手殺死。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個幻影，但一切都是那麼熟識的。只要一不小心，便會身陷其中，無法自拔。

「怎樣了？」圖亞斯再次問道。

櫻搖搖頭，什麼都想起來。那個男人，一開始她認不出他，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繼父。他在小巷中碰了她和幽，把他們囚禁在夢境中。「你不是真的。」

圖亞斯沉默起來，靜靜地注視著櫻。正當櫻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笑起來了。「你在說什麼？我怎會不是真的？」

「不對，你已經死了。」

沒錯，這只不過是我一直都期望的夢罷了。像普通的少女一樣經歷考試、失戀，然後找個男人結婚、生子。但是，是時候抽離夢境了。

彷佛呼應她的想法般，一樣沉甸句的金屬物體出現在她手中。她把它舉起來，對準圖亞斯。

「再見了。」櫻對著她的夢境、她的戀人，輕輕地說。

然後槍聲響起，畫面開始變得模糊。

在圖亞斯消失之前，櫻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

「為什麼？為什麼要再次殺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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