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風一樣 - 寧國。離開

漫天飄雪，秋小琰站在城門下，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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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落領軍離開前，曾經傳她去宫中。夏日風光正好，陽光鋪滿了宫中的小石路，把他的臉央得英氣勃勃。他一身鎧甲，站在她身前，神色間是難得的溫柔。他靠近了一步，低頭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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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讓我做你夫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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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四跟她好像。他很喜歡縱馬狂奔的感覺，他嚮往自由如風，他的情愛是直接而熾熱的。一剎那，秋小琰卻是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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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的她，是否也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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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也滿懷希冀，是否也如朝陽如夏日，是否也是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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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只得道：「殿下，你很好。但……我不想嫁人。這輩子，大概只想去浪跡天涯。」看日升月落，看人間萬千，然後或許，能把這人世看得通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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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將軍聞言卻不失落，只是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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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小琰，等我回來，就跟你去闖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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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下了聲音：「小琰，我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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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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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以後，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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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琰，讓我做你夫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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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子墨白錦衣，華貴而自信。他站在她身前，似乎從來不用考慮她有幾分鍾情於自己。他好像無所畏懼，又像是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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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拉了拉斗篷的兜帽，把臉藏了起來。她背着刀一步一步遠去，只留下一句話，遠遠近近地在岑落的耳邊迴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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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慎言，陛下要為你賜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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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落呆住了。他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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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要追上她，只問自己的暗衛：「甚麼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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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想了想，道：「今早弈王府世子曾單獨面聖，然後宫中便傳出了風聲，據聞是陛下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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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翊眉間徒然躥上怒色。「岑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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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剛出了城門，家裏的暗衛匆匆尋來，說秋知耿傳訊知會慕府，雪下得太大難以行走，只能推遲一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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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收到消息，只是靜靜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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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又道：「小姐，屬下送你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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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姑娘卻是搖了搖首。她低頭看着前路，一笑：「回府？也沒甚麼好做的。」她似是很惆悵，以致於眸光裏全是茫然。她走了兩步，索性躍上道旁的大樹，枕着頭躺在枝丫之間。「給我捎壺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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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猶豫一下，終是答應了，轉身遠去。反正這世上能跟小姐打成平手的人，沒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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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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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許多人向她提親。除了岑四殿下之外，還有……岑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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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前天的事了，那個總是笑着的小世子，拎着酒來尋她。他在漫天星辰的襯托下，淡淡地笑問：「打算走了嗎？」桃花眸裏一閃一閃，淨是壞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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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疑有他，打了個呵欠便取酒。「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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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翊「哦」了一聲，挽了挽月白狐裘領口，輕笑着靠近。「那就是還沒打算離開寧國京城，對嗎？」秋小琰白他一眼。這人從年前就開始問她，似乎很想她離開，又不願放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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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去幹他甚麼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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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吵。」回答很簡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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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待我真是越來越不客氣了。」眼前公子無奈搖頭，目光落在手上的酒壺，忽地變得有些許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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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成親了，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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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秋小琰被他嚇一跳，嗆得臉都紅透了。「你、你在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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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翊卻很是冷靜，向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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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有時候我會好奇，如果這輩子你非得選一人，那人……有沒有可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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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就像平日一樣，語氣裏裏外外都吊兒郎當的。可他眼裏，如海似淵，滿是凝思。帶點期許，帶點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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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剎那，秋小琰忽地了悟過來。敢情他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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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怎麼會……」秋小琰極其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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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翊斂了笑，認真地道：「小秋，你知道為何我這兩年拚了命地和朝中那幫老頭子周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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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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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怕你一個不小心，就要讓那些滿肚子彎彎繞繞的皇親貴戚瞧上。我知道你能應對，可是我也知道，終日為陰謀詭計所困，你不會快樂。

我只想小秋你能快快活活的。

自八年前我們初結識時，便已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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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翊他是一個極端的人，除了家人，他無所顧忌。同樣，除了家人，他在這世上沒有一分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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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八年前他們相識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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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秋小琰變成了他唯一欣賞過，心疼過，喜歡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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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心裏裝過別人，即便她仍舊會為那個人擔憂、歡喜、和痛苦。他相信這些都會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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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秋小琰卻只是笑了笑，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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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不自在，情不自禁地迴避着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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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酒。」暗衛遞來酒盞。秋小琰卻沒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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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響起了岑翊離去前說的話。他眉梢染了點紅，卻依舊笑着，桃花眸裏帶着點破碎的悲傷。「好。可是小秋，我能知道究竟是為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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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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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想知道為甚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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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世上唯有情之一字，素來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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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做的，只有短暫忘記。淡化記憶中的苦與甜，然後收拾行裝，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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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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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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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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