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之風 - 《章二十一．兩個人》

（彩攸）

嫩綠的葉子隨著風擺動，互相摩擦，發出沙沙聲的噪音。地上的影子亦因應葉子的搖動而不斷閃來閃去，擾人清夢。

好吧，既然能感受到光暗的改變，我這樣不算在睡覺，也沒有夢到什麼。能發夢的話，我希望能在夢中看到那邊的我發生什麼事……有點不放心彩攸會幹出什麼事來。

唔……這些從葉子透下來的陽光好討厭，會發出熱力的東西都好可怕。我翻過身，躲開那些惹人厭的陽光。

好熱好熱好熱……

如果這世界有天氣報告，我想我還能做些措拖來預防，例如做一頂兔耳帽子代替這件外套……但我沒預到今天的天氣會突然暖和起來，令陽光的熱力不再是為人取暖，而是施以炎熱的酷刑。

可能我有點誇張了……照我的常識，春天的氣溫大概是十五度，但我的感覺就是快二十五度或者更高溫。不知道是我沒這麼快適應氣溫回升，還是我的身體不擅長熱的環境，總之我現在什麼幹勁都沒有。

雖然平常都是這樣，但現在是更嚴重，嚴重得我只想躺在無人的草地上乘涼。這樣可能會令純白的外套弄髒，不過比起骯髒，我更討厭熱。其實回到宿舍躺地板也可以，但宿舍距離學校太遠了，不是有什麼必要我不想花氣力走來走去，還是校園中的樹陰比較方便。

我刻意挑了一個人流甚少的角落小樹下，耳根清靜下來，好像連空氣也稍微涼快一點，感覺真好。

我決定這個春天和夏天大都要在陰暗處渡過了……澪凜．阿克西斯你放馬過來，我是不會理你的！

正當我因找到一片安息之地而感到慶幸，那位不懂看氣氛的隊友帶著一絲熱氣跳過來。

「兔子——你在這裡幹什麼？」不用開眼，也知道是可露可。這種滿有高低起伏的說話調子就只有可露可會這樣說。

「……」我認為沒有必要回答她，看就知道，我在睡覺。

「唔——」我想她大概是漲起臉來。

在她發出不滿的低吟聲不到兩秒，我的頭部被兔耳帽拉起了。別扯了，會破的！

「今天沒有兔耳朵啊。」可露可拿著一邊的兔耳，任憑她捏多久，也只會感受到空盪的兔耳帽。

「你不可以直接問我的嗎？」要是現在兔耳出來了，可是會痛的。

「剛剛兔子沒理會我嘛……」她一面「我沒有錯」的，教人火大，「那兔子怎麼跑來這裡了？不待在課室睡？」

這樣說，她有前往Ｆ班找我？

「課室人很多，熱。」我以簡短的說話回答，聽起來有點隨便。

人類是能調節體溫的溫血動物，會發出熱力，一群熱熱的東西擠在狹小的課室，光是想起來就感到不舒服，繞了我吧。

「那麼兩個人就剛剛好了吧。」她輕笑著，然後坐到我旁邊。

我維持著背部貼著柔軟的嫩草的姿勢，沒打算開口。

這次跟上一次和可露可獨處時有點相似，她有點安靜。

「呼……」微弱的呼氣聲從她口裡悄悄地漏出來，好像鬆一口氣似的。

是有什麼煩惱得到解決？可露可平時精神奕奕的，看起來煩惱不多，不至於令她感到壓抑。

我移動頭部，讓半邊的臉面向她。她目光散煥，臉無表情，如果是第一次看到她的人，一定想像不到她活力充沛的樣子。

煩惱仍未解決？那剛才為何放鬆下來？

根據上一次的經驗，即便我不開口，她也會主動打開話閘，不用我煩惱該不該開口。

不知道有多少陣風吹過，她卻沒有如我所願的說話。而她，繼續眺望遠方，呆住不動。

這段時間是小息，記憶中可露可會跟春香一起四處走，和朋友聊。偶爾會找我和澪凜．阿克西斯玩耍，不過澪凜．阿克西斯不會理會她就是了。這時候的可露可，和平時吵吵鬧鬧的她，簡直判若兩人。難道她有雙重人格的嗎？

這麼說來，為什麼可露可會獨自跑出來？不和春香一起？我還以為青梅竹馬都喜歡呆在一起。

「兔子，你的兔耳是從小就有的嗎？」可露可俯視著我，問了一個我沒想過的問題。

如果是從小就有，兔耳一直都是不穩定的狀態，不會為彩攸帶來很大困擾嗎？還是說，其實彩攸懂得控制兔耳，而我不懂？但我現在是彩攸，不能控制兔耳的確很奇怪，畢竟那是從小就有的器官……那麼說是後天的，可以混過去？不，這樣就要回答是怎樣弄上去這個難題了。

不論哪個答案，都不是一個好答案。

「嗯。」雖然心裡不確定，但我還是發出清晰的聲音。

「都長得這麼大了，還是不能控制耳朵，兔子你很討厭兔耳嗎？我可是很喜歡喔。」不出所料地問了這個問題。

即使我猜到她會這樣問，也不代表我有把握回答她的問題。

「這樣可是不行的。就是因為你不喜歡兔耳，它才會不聽你的話。」

我不相信耳朵會有自主意識和感受，怎樣說也應該是只要我想控制，就能控制才對。雖然我到現在都未找到方法，但她這個方向也不是不值得一試。

照她的說法，若兔耳能感受我的喜歡和討厭，問題就在於如何將我的「喜歡」傳達給兔耳知道。

可露可像是看穿了我的考慮，說：「所以，就讓我每天都摸摸吧！被人摸摸兔耳也會感到舒服對吧！」

原來這個才是她真正的目的，我不會讓她得逞的。

「不需要，我會自己想辦法。」我擺擺手，示意她的手別再靠近我。

「可是我想每天都摸一遍兔耳……我可是很認真地思考的。」

我的兔耳才不是為了她的慾望而存在。

「與我無關……你啊，真的是春香的青梅竹馬嗎？」我說著吐槽般的話語，語氣沒帶點認真的成份。

如果是春香知道我兔耳的秘密，我敢說她不會作出一些令我難堪的事情，因為她是我們隊伍唯一的良心……但可露可就相反，很喜歡作弄別人的樣子。

這個問題，應該是不需要思考的，然而可露可一瞬間閃過了詫異的表情後，就沉默下來。

無論是多遲鈍的人，也發現得到不尋常的氣氛。可露可不應該有這種反應，不應該感到猶疑，因為那是事實。

因此，我不能理解她在想什麼。

良久，她以微弱的聲線說：「是喔。」

我不肯定我有沒有聽錯，但她這種回答不算很乾脆。我本來想著她會說「當然，我可是很喜歡春香的」之類的說話，沒想到她這麼認真。

「至少現在還是。」她的目光放在遠處，卻沒有找到焦點，瞟緲不定。

微風撥開她的瀏海和兩側的鬢角，令我更加看清她的臉。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卻感受不到她半點的笑意——該說，那是一種苦笑，淒美的苦笑。

「現在還是」，換句話說，即是「將來不是」？可露可把握了什麼會改變她們關係的事，才有辦法這樣說。

可露可現在應該沒向春香提及此事……青梅竹馬之間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向對方說嗎……我沒有青梅竹馬，最多就只有小學同學。

那麼，這件事，會是什麼呢。依照我看漫畫和玩遊戲的經驗，這種展開，通常都是「其實我喜歡上你」，或者「我要搬家了」之類。可露可身為雷格爾學院的學生，沒理由會搬家，那麼就是喜歡春香了？

可是，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太高。可露可對我和澪凜．阿克西斯與春香一樣，常常想親近我們，沒有對春香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或者反應，我覺得那不是喜歡一個人應有的表現。

……好吧，我的判斷可能會有錯，因為我對這種事情不太熟悉。朋友都不會找我作戀愛咨詢，怎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麼，漫畫這種東西可是說不準的。

看來我自己想不出什麼原因來，還是直接問她，試著幫她解決煩惱。

「發生……」

「即使是兔子，也有事情不明白喔。」她打斷了我的話，阻止我問下去。

對啊，我只是個普通人，當然不會什麼事都知道。我們只是隊友，再問下去就太多事。我並不是喜歡尋根究底的人，有時候不知道一些事，對我而言更輕鬆。例如班中的是是非非，我可是從不過問也不知情的，這樣就能和大家好好相處了。

既然可露可不想說，我也無謂追問下去。青梅竹馬之間的事得要她們自己解決，解鈴還須繫鈴人嘛。

就這樣，我與可露可待在這個樹陰下乘涼，直至敲起了上學的鐘聲。

＊　　　　　　　　　　　　　　　　　＊　　　　　　　　　　　　　　＊

（第三人稱）

——春香應該察覺到了吧，不能再瞞下去了。

「可可，彩攸昨天說今晚要開作戰會議，我們快點去找她們吧。」春香自然地挽上可露可的手臂。

「嗯！不知道小攸想到什麼呢。」可露可堆起笑容，愉快地道。

好不容易走到人煙稀少的宿舍後樓梯，春香繞著手臂的力度增加一點，心事重重地說：「那、那個，可可……」

——可是我沒有勇氣面對。

「對了——」可露可的腳步停下，轉過頭強行轉換話題：「春香學了多少種魔法了？」

「……」眼見這次又失敗了，春香失望地低下頭，然後回應可露可的話：「三種……像火球這種的攻擊魔法、防護盾的輔助魔法和治療魔法。」

這只是可露可隨便問的問題，沒有很在意春香的答案。而且，這些答案都是可露可所知道的事。

在四樓的走廊看到彩攸和澪凜．阿克西斯的房間，可露可馬上就小跑過去，叫喊道：「春香快點過來吧！」

「嗯、嗯。」春香睨視著被可露可溜走了的手。

「可露可！我不是說過要敲門嗎！」受不了可露可的擾騷，澪凜．阿克西斯一下子就被惹怒了。

「……同意。」因為可露可「啪」的一聲打開門，被嚇得欠一點就放多了鹽粒的彩攸附和道。

「嘿——小攸這次接了什麼任務，需要開作戰會議這麼厲害。」可露可一跳一跳地貼上彩攸的背。

「詳細的我們邊吃邊說，現在請你不要打擾我……」彩攸拍走肩上的小手。

「那小凜知道嗎？」可露可轉身，躍到澪凜．阿克西斯的身後，一把摟住了她的脖子。

「不知道。誰准你碰我？」澪凜．阿克西斯的手往腰間的劍伸去。

「怎麼小凜在房間裡也要戴著劍啦！」可露可嚇了一跳，但仍毫不畏懼地把頭疊在澪凜．阿克西斯的肩部，順道偷看她在做什麼。

一如以往，澪凜．阿克西斯認真地做數學習作。經過幾個月的相處，澪凜．阿克西斯也慢慢地適應可露可親密的舉動。雖偶有發怒，但發怒的次數和程度明顯減低了。

「唔……小凜，這一題做錯了喔，應該是……」可露可搶過她的筆，輕力地將步驟寫在筆記本上。

「我知道！你別亂寫！我只是想等會兒再改回來。」對澪凜．阿克西斯而言，這樣跟暴露自己的數學很差沒有分別。

「嗯哼哼，如果沒有錯的話就不需要改正啊。」可露可抓住她的破綻，反擊道。

「你閉嘴！」

這個時候，彩攸趁著春香幫忙看火，就捧著一碟菜出來。本來彩攸沒有理會可露可和澪凜．阿克西斯的打鬧，直至她的腹部冷不防地被擊中，她先馬上穩好腳步，免得一塊塊的青椒「落地開花」，然後以帶著怨念的眼神覷向她們。

其實彩攸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打下手的，因為這種事情發生過很多遍了，而她也早就習慣了這種力度——一定是澪凜．阿克西斯打的，彩攸心想。

手背誤傷了無辜的人，澪凜．阿克西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卻沒有打算乖乖地道歉：「誰、誰叫你突然走過來。」

「……不想浪費食物的話，就別在宿舍動手。」彩攸倒是沒有很生氣，用一貫的冷靜語氣說道。

「那你就別走這麼近。」

彩攸放下碟子，朝廚房叫道：「春香，可以關火了。」

「嗯。」春香消掉火源後，趕緊把蒸蛋拿出來。

「既然飯都準備好了，」可露可滿意地看著誘人的蒸蛋，掃視各位，說：「那麼，作戰會議正式開始！」

＊　　　　　　　　　　　　　　　＊　　　　　　　　　　　　　　　　＊

（第三人稱）

「嘻嘻，春香，我們終於可以到其他村落了，我很期待呢！」可露可踏著輕快的腳步，走上一號女子宿舍的後樓梯。

可露可和春香的宿舍房間位於六樓，她們正要回去休息。

——可可之前有這麼想四處走的嗎？

「嗯，能認識不同的人……」

——這樣下去，我會一直都問不到的。不行，今天一定要……

「可可。」

「春香，下一次給我看看你學的新魔法嘛。」可露可嬉笑著，彷彿沒聽到春香的叫喚。

「可可！」這次春香著急地說。

「怎、怎了嗎？」這麼大聲地說話，可露可不得當作沒聽見。

——春香，要問了嗎……

「可可，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惱？我覺得你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可、可以的話，告訴我吧……可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一定會聽你說的。所、所以不要瞞著我……」說著說著，春香不自覺地掉下眼淚。

同樣地，春香亦是可露可最重要的朋友。她看到春香哭起來，也很難受。

——不能再逃避了……春香她一定很痛苦。

「春香，對不起。」可露可輕輕地將春香抱住，「如果我變得不同了，你會害怕嗎？」

春香蹭蹭可露可的頭，說：「不會的，我不會害怕可可的！」

「……我會告訴你的，春香。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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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超級怕熱的:3~~ --又要變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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