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前,我已有意識。那時仍是一片混沌,未醒來的都可以是「我」。
我偶爾會作夢,夢到出生前的畫面,如同置身於海底一般,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雖然感受到身體正在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擠壓着,但身體的感覺又仿佛離我很遠似的,說到底我根本連自己有沒有伸出手也不知道。黑暗的環境帶來恐懼,我突然想起父親,我是多麼希望他能像平常一樣保護我啊,我在心中呼喚着父親的名字,但是父親並沒有來。
我繼續在水底下努力掙扎,掙扎中,我想起身為至高之人的父親曾讓我看見過死後的景色,正是現在我所看到的景象,在漆黑中,回憶漸漸浮現出來,我想這就是正常的夢吧。最先看到的還是我的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時候說了一個故事,那是我從他口中聽到的第一個故事,雖然我已經不太記得故事內容了,但是我還記得爸爸在說那個故事的時候,他的表情十分認真,甚至令人感到滑稽,反而忘記了故事的細節,我唯一清楚記得的是那個主角在旅行的終點遇到了一個巫師,那巫師向他提出了一埸交易,關乎主角愛人的生命的交易。
看到父親後我冷靜了不少,但夢中的父親似乎有些不對勁,他的面容扭曲,變成我的樣貌,但隨後又分裂成三人。
正當我繼續觀察夢中的我時,父親從中間的「我」背後站起,並伸出手接觸其餘兩人,兩個「我」在父親的手觸碰的一刻便化為一灘水。
那灘水碰到餘下的「我」的一刻,我便理解了一切。
我仍然沒有正常作夢,只是我的夢連上了無意識之海中的一部分,只有父親有能力這樣做,因此這必然是父親給我的信息。
我看到了兩份死亡記憶,兩份記錄中不約而同地出現了我的父親,死者同樣在父親的注視下死去。
我想起我出生前便死去的兩位姐姐,父親是想表示兩人的死與他有關嗎?我在死亡記憶中努力觀察,終於在父親眼眸的倒影中確認了。
死者正是她們,但為甚麼父親要這樣做?
我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但未等我深入思考,夢中的父親已經解答我的問題。
「梅莉,我殺了她們,但這都是為了讓這一代的妳真正成為人的準備,輪迴兩次後,適當的時機已至,妳將成為真正的人。」
但我不明白。
不明白父親在做甚麼,不明白他在思考甚麼。
我已經是完美的人造人了,為何我尚不是真正的人?
父親為甚麼要殺掉前兩代的我?我也會被殺嗎?
周圍的黑色略為淡化,透出一絲綠光。隨之而來的是第一次感受到的東西,看不見也摸不着。
「梅莉,帶着妳現在所獲得的東西出發吧,來找我,然後妳就會成為真正的人。」
父親的身影開始模糊,但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啊。
「好好珍惜妳的第一份感受,其名--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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