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斯餐廳 - 第九章──────屋漏偏逢連夜雨

多良先生在我的面前變回原本小鳥的樣子，跟一開始看到的不同，現在顏色變換的速度更快了，像是加快版的霓虹燈，不斷的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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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驚呼，這時候毫無預警的，天空唰的一聲降下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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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聲音吸引視線的我這時才發現天色已經全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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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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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從嘴裡迸出時，我的視線已經不自覺重新回到多良先生身上，看起來狀態真的差到極致，真是令人擔心。但⋯⋯我應該幫不上什麼忙吧，連我自己都不能確保在這裡的生活能夠一直持續下去，那我能做什麼？我真的能夠承擔這樣的煩惱和痛苦嗎？後悔開口的自己，不確定這樣做是否是對的自己將伸向多良先生的手收了回來，遲疑的，遲疑的僵直了身體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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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小鳥的多良先生仰頭望著我，圓圓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他沒有察覺我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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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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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變得如同鳥鳴，細微的響動使得我不得不豎起耳朵，心卻不斷往後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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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綿綿細雨的一天。

多良又再次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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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了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為什麼，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無止盡的失敗，估計父親又要生氣了。沒有能力的哥哥姊姊們又要因為他的原因遭受毒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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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急著想要讓天空放晴，天神就越是要與他作對。眼看著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涼意從多良的心深處一點一點一點湧了上來。

耳邊又開始傳來哥哥姊姊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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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過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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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求求你不要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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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好痛！哇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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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良大力的按住耳朵，彷彿用力一些就能聽不到聲響，眼淚像是流乾了，他怎麼也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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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為什麼壞掉了，為什麼會壞掉了！多良在心裡用盡全力的吶喊。

可惜，無聲的祈求是不會傳達到神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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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

又是不絕於耳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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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良很害怕，於是又用力的摀住耳朵。

從木造倉庫蹦開的縫隙可以看見外面土地的凹陷處匯聚成一個大水窟。

多良下定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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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擎鳥國的天空不再放晴，多良的心沒有一天不是懸掛著，每天都像是在鋼索上走，搖搖晃晃的身體，懸在半空中的腳，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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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良很懷念放晴的日子。他可以快樂的跟哥哥姊姊們擠在城堡的閣樓上，眺望著遠方群山連綿，萬里無雲。吃著他最喜歡的杏仁巧克力烤餅，沏好的高山蜜香紅茶溫熱香甜的氣息環繞身周。

那是他鳥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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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從發生了那次意外，他失去了能讓擎鳥國放晴的能力之後，平靜的生活猶如落入塵土，失去支撐坍塌崩裂的堅固堡壘，粉碎的一乾二淨。

沒有能力的他無法再護著重要的兄弟姐妹，只重視能力的國王，他們的父親更是將他棄之敝履，像垃圾一樣被丟棄。

可心裡除了空虛，卻多了一絲放鬆的感覺，那方角落裡甚至有種放起煙火的詭異興奮，慶祝他脫離提線木偶身分的興奮。

一升起這樣的想法，多良的胃裡開始翻騰，作嘔的感覺讓他的腦袋轟轟作響，心臟像是被巨手竄住，為了維持性命的劇烈收縮。

怎麼能有這麼卑劣又愚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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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那鍋可恨的噁爛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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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良的腦袋裡，眼裡，心裡全都只有外頭的那個大水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多良先是變回人身撞開被銅鎖困住的木門，這個關了他整整三年的枷鎖。木門硬生碎裂，那時他變回小鳥的樣子，噴散在空中的木屑少數的飛入他的毛羽，劃開他的皮膚，深扎進他的血肉。可是不會痛。他飛速的邁動雙腳衝向自由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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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來！求求你先不要說了！」

無意識的喊出這句話，不只多良先生瞬間安靜，我也嚇了一跳，但窒息的感覺總算是緩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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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多良先生的聲音變得比剛才更細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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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多良先生垂下頭，心中有種酸酸的感覺，但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這是我無法承受的事情，此刻停止才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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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多良先生告別後，走回房間的路上我沒有辦法抽離剛才的感受，直到我低下的頭撞上了不知道是誰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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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我抬頭望去，艾爾斯微微睜大眼睛看著我，看起來很驚訝的樣子，我才發現自己面頰上滿滿的水珠，啊，我剛剛也在多良先生面前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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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抹乾臉上的淚水，我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事，然後把剛剛發生的狀況告訴他，但我也才想起什麼的問道：「你怎麼會在我房間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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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來還有事沒有告訴妳，但現在看起來還是先把多良的事解決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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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斯開始述說多良的情況，包括他今天早上之所以不在的原因也是為了多良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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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良先生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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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當初就是因為一鍋藥水，才會讓多良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為了他的解藥，現在還是得持續和那位藥師保持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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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沒辦法拿到解藥嗎？那鍋藥水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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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要配置他的解藥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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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初多良打算跳進那窟水窪將自己淹死的時候，被碰巧到擎鳥國的艾爾斯給救下了，當時的多良還是一心求死，所以就被艾爾斯強行帶走了，後來不知道艾爾斯用了什麼交涉手段，才說服擎鳥國的國王暫時讓多良待在艾爾斯這邊治療，這點艾爾斯並沒有細講。

艾爾斯用盡方法才找到了玄羽大陸上的一位高明的藥師能夠幫多良製作解藥，只是製作的時間並沒有辦法保證要多久，但多良表示無論什麼方法他都願意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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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羽大陸我也一些印象，之前在辦公區的書櫃上有一本旅遊指南，我曾經拿起來翻過，在精靈生活的區域以外，還有多良先生的故鄉擎鳥國，以及其他的大陸地帶，其中一個區域就是玄羽大陸，詳細的地圖和介紹內容還沒有機會仔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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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為這樣，艾爾斯會經常帶著杜德先生一起到玄羽大陸拜訪那位等於醫生的藥師，今天剛好收到藥師的聯絡，才會急匆匆的過去，因為這位藥師行蹤總是飄忽不定，好不容易收到藥有重大進展的消息，只能趕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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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消息，今天總是覺得的悶感倏地消失，這種異樣的情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不願意去細想，現在該想著的是希望多良先生能快些好起來，希望那位藥師能盡快研製出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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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累了一天了，這段時間我也會幫忙照顧多良先生的情緒，快回去房間吧。」

明明還想跟他在待一會的，但脫口而出的卻是趕著他走。雖然是這樣，但潛意識告訴自己不可以再繼續，他只是，我的老闆而已，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能像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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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斯沒有反駁，也沒有再說話，轉身緩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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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轉身的剎那快步走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水流的聲音沖刷掉所有的情緒，就讓今天所有的思緒都隨著水流離開吧，就是這樣，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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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完全忘記了剛才艾爾斯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告訴我，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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