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千劍沉入大海 - 章十七：去東京

他對方助兩手一攤，說兩個人談不起來，方助焦急詢問千劍破的反應如何，小劍隨口編了個謊帶過去。看見方助沮喪的樣子，小劍心裡很過意不去，但他狠下心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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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楠家往雜貨店的路上，他看見正辰和光太郎兩人談笑著迎面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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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小劍。」正辰打了聲招呼，態度如常，看來他沒從光太郎那裡聽說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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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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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錯身而過時擊掌，相較於什麼也沒變的他們，光太郎卻是板著臉，一句話也沒說，彷彿他想開啟一場長久的冷戰。小劍雙手插進口袋裡，回頭，他想起了路德維希和尚一，不禁覺得想笑，老大不小的人了，竟然還跟年輕小夥子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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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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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住他們，在光太郎回頭之前，朝男人的膝窩踹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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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光太郎差點沒跪下去，穩住身子後馬上轉身往小劍掐去，「你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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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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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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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和他的貓追老鼠大戰即刻展開，正辰在原地大笑，他倆拔腿一路狂奔到五百公尺外的雜貨店，然後撐著店門的門柱喘氣，兩個人都笑得肚子發疼。

誰都沒說一聲抱歉，但那道冰冷的牆已經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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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你還是那麼會跑。」光太郎從冰櫃裡挖出一根冰棒，遞給小劍，「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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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接過冰棒，他也把啤酒丟向光太郎，「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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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櫃台放下零錢，一起並肩回去，正辰沒在原地等他們，已經先走了。他們走在恬靜的鄉村道路上，兩旁是空盪盪的荒涼田野，路樹已經掉光了葉子，準備迎接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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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明天一起去東京怎麼樣？」光太郎含著冰棒，道，「聽說你的格拉默到了，我的留職停薪期限也差不多得重新申請，我們開車去總部一趟，順便拿你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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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劍咬下冰棒，思考了一下，「去的話，你會重新教我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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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癡，怎麼可能？」光太郎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讓你考過駕照，衝進海裡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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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要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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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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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劍沒有看光太郎，淡淡地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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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幹嘛說什麼『想死在大海上』之類的怪話啊？」光太郎顯然沒有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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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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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隨便編點什麼藉口，但他語塞了。

為什麼呢？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一想到死亡，躺在大海上仰望星空的景象就浮在腦海中，所以自然而然想要死在大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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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地中海搭個郵輪，在海上看星星……海上的星星一定比這裡多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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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這句話在腦中開始回響。

他睜大眼，愣了許久，想起來了，這是自己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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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小約翰，曾經約好了要在海上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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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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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的聲音將他慢慢拉回了現實，腳趾傳來冰涼的觸感，小劍低下頭，看見是融化的冰棒滴到了腳上。小劍眨眨乾澀的雙眼，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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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咳。」才剛開口他馬上察覺自己嗓音沙啞，於是他清了清喉嚨，「我和小約翰，之前約好要去看海……結果沒有去成。」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看向空無一物的田野，「所以就想看看海，就這樣，沒別的意思……你不用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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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看著他，抿起唇。

那是什麼表情？就像要哭出來似的，小劍還弄不明白，光太郎走上前，緊緊擁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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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去看海吧。」光太郎將臉埋入他的肩膀，「我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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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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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垂下頭，拍了拍男人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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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Gay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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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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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地給小劍一記膝擊，光太郎氣紅了臉，轉身就走，「真不該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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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又沒拜託你安慰我……」揉了揉發疼的腹部，小劍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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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你剛剛那個表情……啊啊！算了！」光太郎懊惱地揉亂頭髮，「我知道了啦！我繼續教你日文讀寫就是了！不過，你去海邊的那一天，一定要帶上我一起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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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小劍將快融化的冰棒含入口中，道，「我會記得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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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可以和千一樣，離開前留封信。

小劍雙手插在口袋裡，瞄了眼光太郎的背影，心想人生幾何，擁有孽緣也不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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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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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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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餐，聽到光太郎和小劍的決定，楠家人都顯得很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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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竟然是東京！」河野雅刀煞是羨慕，絕望地遮住雙眼，「可惡啊！要是我休假的話就可以一起去了！我也想多陪小劍逛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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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翹起一根手指，觀察旁邊老媽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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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准去，乖乖上班。」早猜中兒子的心思，河野刀花頭也沒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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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要去的話，可以順便幫我帶東西給劍司嗎？」正辰想起正在東京補習的兒子，道，「冬天馬上要到了，怕他在那邊沒什麼保暖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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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給劍司送包米吧？」刀花提案，「叫他三餐要好好吃飯，考生最怕搞壞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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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劍司那邊又不能開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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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刀花和正辰談話，雅刀悄聲問身旁的小劍：「你們可以幫我代購鋼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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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彈是啥？」小劍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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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把型號給你。」雅刀沒多解釋，只偷偷向他比了個拜託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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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過你們要借車的話，明天我要去機場接艾利克，那怎麼辦？」方助突然想起還有這項任務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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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包在機場，說不定他就自己回台灣了。」小劍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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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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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的，方哥。」光太郎放下筷子，「轎車留給你，我們借那台卡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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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看了眼光太郎，知道他指的是那台白色NISSAN Cabs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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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開那台去東京啊……」方助仰頭想了下，「也好，記得加油哦，好像快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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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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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手段敲定，時間敲定，要幹的事情也差不多確定了，他們當晚就開始準備行李。小劍全身家當只有一卡行李箱，他和正辰借了個輕便背包，隨便塞兩套衣服進去，護照、錢包，日德字典，這就算完成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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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走廊傳來大聲響，他拉開紙門，看見正辰正把兩個紙箱運過走廊。他手上抱一個，腳邊又踢著一個，小劍彎下身，幫他拿起了腳邊的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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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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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謝了。」正辰的臉從紙箱後探出來，顯得相當意外，解釋道，「這些都是要給劍司的，我想提前放到卡車上，免得明天上班前還匆匆忙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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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劍搬著紙箱，跟上他的腳步，「這麼多？都裝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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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洗衣物、乾糧、米、暖暖包、冬天的厚棉被……家裡的舊瓦斯爐也帶上了。」正辰回答，「做父母的，總怕他餓著冷著，能準備就多準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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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是長成了一個負責的爸啊，真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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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他沒媽啊，我不多想點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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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一同走到庭院裡，將箱子放上卡車車廂。正辰抹了抹頭上的汗，道，「謝了，固定讓我來就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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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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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正要轉身回室內，正辰又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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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告訴我……他跟你說了小千的事。」正辰顯得有些難以啟齒，臉色不是很好看，「怎麼說……劍司和小千雖然都在東京，但是他們沒在東京見過面……啊、不是感情不好哦，劍司只是很忙，他是考生，每天都要忙著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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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兩手插在口袋裡回頭，一臉狐疑，不懂正辰為什麼跟他解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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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只是想說，發生那些事情，劍司沒幫上忙……我覺得不是他的錯，我沒有怪他。」正辰說著，表情顯得很內疚，「把東西拿給劍司的時候，能幫我跟他說這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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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劍稍稍睜圓眼睛，「我又不認識你兒子，很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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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件事我只能拜託你了。」正辰低頭，雙手合十懇求，「光太郎他特別寵小千，覺得在東京沒顧好堂妹是劍司不對，偶爾還會跟我提起這件事，這次見面大概也會唸劍司吧……但是做為一個父親，我不怪劍司，我想告訴他不用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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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劍遲疑地揚起眉，「你要不要寫封信自己跟他講？我幫你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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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不太好意思。」正辰搔搔臉頰，「我們父子倆其實沒通過信，電話也很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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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好意思，我更不好意思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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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講話那麼不中聽，哪會有什麼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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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白癡。」小劍儘管這麼說，還是抓了抓頭，嘆息，「知道了，把你的話轉告他就是了吧？我隨便講講，你也不要太期待他會對個陌生大叔有什麼感人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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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正辰終於露出微笑，「謝了，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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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人之間的親子問題還真不少，小劍不禁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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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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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想他該告訴千一聲自己會去東京，大概兩、三日不會見面，於是他走出了楠家庭院，雅刀從隔壁的河野家探頭叫住了他，他轉身前，眼角餘光恰好瞥見光太郎往竹林小徑走去。

也許光太郎也是去找千？那今晚還是算了，小劍想，他可不想在神社又遇到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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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他旋過腳跟，看向躡手躡腳朝他小跳步走來的雅刀，「幹嘛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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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劍哥，這是型號。」他將一張紙條遞給小劍，神情嚴肅地說，「記得一定要紅色有角的那款，知道嗎？紅色、有角，絕對不能看錯啊。」他一面悄聲強調，一面在頭頂比劃了一下角的位置，又道，「路上隨便看到玩具店，進去搶就對了，一間沒看到就去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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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小劍實在聽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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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錢。」雅刀又將幾張鈔票塞到他手中，「剩下的給你當跑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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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莫名被塞了三千元，但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雅刀到底委託他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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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刀！」河野刀花的喊聲在此刻從河野家傳來，「不要想拜託光太郎或小劍幫你買玩具啊！你的房間已經塞不下了！再多我就通通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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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刀嚇得渾身一顫，連忙大喊，「沒、沒有啦！媽！我只是在祝劍哥明天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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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野刀花的聲音沒再傳來，雅刀不安地看向房子，生怕母親正從哪扇窗戶監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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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過，如果劍哥自己要送我的話我也沒辦法哦——」雅刀又緊張地補上這一句，明顯是以屋子裡的人不會聽到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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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買玩具的母子攻防戰？小劍揚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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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託了，劍哥。」雅刀再次低頭，「請務必把夏亞大人的MS迎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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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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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還是沒聽懂雅刀在講什麼，姑且還是把紙條和錢都收進口袋。

雅刀匆匆回屋應付母親，小劍轉身正準備回房時，看見光太郎又從竹林小徑出來了，正快步往自家方向走。想著現在或許正是時機，小劍便往神社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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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和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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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的聲音聽起來很意外，她還是一樣，只躲在倉庫門後不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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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大概兩到三天的短旅行吧。」小劍回答，一如既往，他靠在倉庫門上，「妳爸說妳以前在東京念高中，有什麼想念的土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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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什麼想念的。」千的嗓音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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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劍撐著地面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土，「那就這樣，我幾天後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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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先生為什麼要去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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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的質問打斷了他的話，他回頭，察覺倉庫裡的嗓音比平時要尖銳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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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因為光太郎找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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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光太郎要找劍先生……我都叫他不用管了！」千突然爆出氣憤的大吼，「東京什麼都沒有！沒有什麼好調查的！也沒有什麼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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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發什麼火啊？小子。」小劍不悅地揚起眉，「妳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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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打住了話，因為聽見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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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了，我先躲。」他低聲說完，不等千回應，就往倉庫側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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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聽見千在倉庫裡吸鼻子的聲音，不曉得她為什麼又哭了。小劍沿著牆緩緩坐下來，他可以看見手電筒的光在地面搖晃，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塑膠袋啪擦啪擦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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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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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起的是光太郎的聲音。

小劍忍不住捏了捏眉間，他早該想到，光太郎來回那麼快，一定沒走到神社就折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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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事？」千的聲音帶了點鼻音，但非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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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給妳買了點文具，想說拿給妳……妳說有在寫日記吧？」光太郎的聲音有點尷尬，小劍聽見狗洞鐵門被掀開的聲音，「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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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不寫了。」千冷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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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晚上，千正是在倉庫門外生火燒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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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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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狗洞關上的聲音，和光太郎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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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和朋友去東京幾天，要不要幫妳帶個東京小雞蛋糕？還是妳喜歡的Hello Kitty？」光太郎又接著問，聽那語氣，小劍幾乎可以想見他臉上的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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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千冷冷回答，「你為什麼要去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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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職停薪的期限到了，去重新遞申請書。」光太郎的聲音聽起來很寂寞，「如果……如果這次申請被駁回的話，我就要回東京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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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啊。」千聽起來幾乎像是在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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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光太郎輕聲道，「我只是希望能看到妳再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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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沒有回話，有好一陣子，寂靜的夜裡中只有鈴蟲的響鳴。

半晌，才傳來光太郎起身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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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幫妳帶點土產回來。」光太郎輕輕拍了兩下倉庫門，「我和方哥、春子姊、妳爺爺奶奶……大家都會等著妳出來，不管多久都會等，因為大家最喜歡小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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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沒有回話，光太郎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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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等妳出來之後，我們再一起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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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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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爆出的怒吼打斷了光太郎的話，小劍肩膀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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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沒有再說話，只是轉身。

小劍忍不住探頭窺看光太郎的背影，只見男人遠離倉庫以後，懊惱地踢了腳石子，摀臉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快步奔下石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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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倉庫裡才傳來千啜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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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從倉庫側邊走出來，盯著倉庫門，光太郎帶來的塑膠袋就這樣被放在門邊，小劍彎身翻了一下，裡面是筆記本和幾枝筆，還有一些可愛形狀的橡皮擦。

聽見塑膠袋翻動的聲音，千的哭聲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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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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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是我。」小劍回答，「這些東西看起來真不錯，我在雜貨店都沒看到，是去隔壁鎮的文具店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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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先生……」千吸了吸鼻子，哽咽著問，「我是不是很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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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幹嘛？我又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小劍坐下來，將塑膠袋從狗洞遞進去，「收下吧。真的不想要的話，等我回來，我們再生火燒一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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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乖乖接過了塑膠袋，小劍可以感覺她的手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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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該不會喜歡光太郎吧？」他疑惑，「那傢伙要是年少輕狂，年紀都可以當妳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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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不是這樣……」千吸了吸鼻子，「劍先生，請你不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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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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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聳肩，仰頭望向星空。月相不錯，大概再過個幾天就會是滿月，可惜駕照來不及考到，他們的自殺之旅大概又得延到下個月了，他想。

在海上看著月亮和星星慢慢闔眼，誰能想到這種浪漫的死亡還需要這麼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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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先生……」門裡傳來千虛弱的懇求，「請你不要站在光太郎那邊……說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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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鬼話？小子，我最討厭別人叫我選邊站。」小劍蹙眉，毫不客氣地開口，「我連自己都管得一蹋糊塗，妳的事我也沒興趣知道，我們都講好了會一起死，那就是這樣。妳要真有什麼委屈，地獄路上再慢慢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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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吸著鼻子，「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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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應該什麼都有賣，我這趟順便去找找橡皮艇和安眠藥。」說著，小劍爬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土，指向倉庫門，低聲警告，「在我回來前，妳最好別想著偷跑，自己先上吊了。我可是為了帶上妳才去報駕訓班的，錢都花了，別讓我那麼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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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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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但她終於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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