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陸）失落的鬼蜮 - （九十六）

遠在深宮之中，美其名為徹查陛下死因而從令和殿及皇帝寢宮中搜查完畢的敖龍，手上抱著大袋的戰利品。回到東宮，果真有一素黑長衣身影恭候多時。默默走到跟前，接受國師鄭重其事的敬禮。

「恭喜陛下得天下。」國師陰陽怪氣的語調讓敖龍渾身不自在。

「打住。孤一未登基，二未得美人。有甚麼值得恭喜？」總有一份不安感充斥在心中的敖龍無奈回應。畢竟對外公佈父皇死訊的他，其實並未尋獲屍體。

「可是現在就是殿下的天下不是嗎？」瞇起的月牙笑眼卻滲透出陣陣陰謀的味道。

「孤本來的目標又不是為了得天下。」嚴格來說，得到她如同得天下。黯然的敖龍遞出手上的絹製圓包。「東西帶來了。小心一點，孤髮冠上的紅鑽可珍貴了。」

「這又不是紅鑽，不過本尊會好好保管。」接過敖龍的包袱，國師兩手緊抱珍而重之的護在懷中。

「這不是紅鑽？」敖龍合不攏的嘴巴正表示著他的愕然。一直配戴在頭上的髮冠，竟然跟自己認知的不同。

「不是。」國師保持一貫的笑容，加重語氣回應。

「你笑甚麼？」敖龍終於感覺到國師的笑容並不似表面的和善。

「沒甚麼。」就是笑你的無知。

「所以說，玉璽也不是玉造？」

「沒錯。」

「那象徵帝皇的冕旒冠武上的寶石也不是寶石？」

「嘛，怎樣說，硬要說成寶石也不是錯。」國師用右手食指來回在下巴撫摸著，思考著敖龍的問題要如何回答。

「所以這些都是甚麼？」被國師的態度糊弄得毫不耐煩，敖龍踏前一步追問。

「這些啊……都是以女媧當年補天剩下的五彩雨花石所製成的封印器具。」打開包袱，拿出代表西邊門匙的物品，高舉紅鑽借著光線觀察的國師用著奸計得逞的表情跟敖龍說起往事。

想當年，女媧補天的年代，五界還是在同一大陸之上。因為群體與群體之間為了爭奪各地資源而戰火不斷，弱肉強食情景弄得民不聊生。女媧見狀心繁凡人，強行把世界分成五份，並用剩下的五彩雨花石製成封印器具，硬生生讓世界與世界斷絕往來。

本想著五個世界各自為政，連接用的封印器具亦歸各界自行保存，可達致天下太平。心軟的女媧，在中樞界中的一處留有機關。希望當戰火平息後，人與人之間可以重新交流。

但女媧低估了人類的貪念，即使大部分平民希望安於現狀，亦難保當中有野心勃勃的破壞者。很多年前的中樞界就出現了一位好大喜功的建皇帝。

中樞界會成為中樞界，全因為這位不斷入侵他界的建皇帝。傳說沒有詳細記載他用甚麼方法去突破封印，逐一收復失地並沒收了當地的封印器具據為己有。只知道他於某一日發現了現址的石室之後，就大舉遷都定居至此。

因為分裂過後，各界都衍生出自己獨有的文明。而當年攻陷當地的建皇帝是根據該地的生活情況給予地名，而本界作為各界之間的連繫，所以才會有中樞界的說法。

為了繼續保持身為中樞界人的高傲自豪感，建皇帝要求全國最好的工匠師傅根據封印器具的外型大小，把皇室的用品重新打造。

小橢圓的平民界門匙，工匠師傅安裝在太子髮冠之上，以示繼承。立方體的崇武界門匙，成為底部刻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玉璽，寓意權力在手。菱形的遺民界門匙，被選上在冕旒冠武安放，是為至高無上。

當年的建皇帝本來是想要一統五界，但當他派兵到上古界征戰時發現，不論多少精英的軍隊都是一去不返。心有餘悸的文武百官上書陳情，希望建皇帝收回成命，不要再強推子民到龍潭虎穴送死。群情洶湧，建皇帝只能對上古界作罷而已。

所以長久以來，中樞界以天朝大國自居，其餘三界為藩屬以顯自身崇高地位。卻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直至現在，渺小卻自負的人類，終於要迎來終結。

「甚麼意思？」在旁一直聽國師在說故事的敖龍不解。

「殿下還是沒聽懂嗎？」悠然地走到東方的牆邊，伸手放入小橢圓的國師反問。

「國師的意思不是說，只要有三方控制權，小妮就逃不出孤的掌心嗎？」

「看來殿下是沒聽懂本尊的意思。建皇帝的遺願是一統五界，本尊現在就要做新的建皇帝！」走到正面的牆邊，放入立方體的國師把自己的想法表露無遺。

「所以你、一直都在、利用孤的感情？就是想要一統五界？」終於聽懂的敖龍愕然。

「沒錯。殿下在最後終於做回一個靈長類動物應有的行為，有用腦袋思考事情了。」停下手上的動作，走到敖龍面前，國師不忘揶揄一下。

「幸千尉！你這作惡之人以陰險手段陷害孤，你、你的鬼蜮伎倆已經被孤拆穿了！」筆直的食指，指控在國師的鼻子上。敖龍想為自己挽留最後一分尊嚴。要是因為自己的私心而陷全世界於不義，真是罪過。

「吶喊本尊全名又如何？反正各世界的控制權早已落入本尊手上。」詭異的笑容不再掩飾幸千尉的想法。

「還有甚麼上古界，你是不可能得到的！」回想起剛才對上古界的形容，一個一去不返的地方，敖龍妄想還有一線生機。

「哦，這個？」

幸千尉從懷中摸出一條項鍊，螢綠色的吊墜呈逗號狀。抬眼頭上天花，跟渾天儀圖案上的缺口吻合。放在敖龍面前的勾玉似是在捉弄著他，不斷左搖右擺的，就是讓他見著碰不到。

明白自己被小看，敖龍惱羞成怒。一下反撲向幸千尉想要奪取其中一道門匙，以制止他的融合計劃。伸手觸及包袱時卻被幸千尉反手一推，不知道隨手拿到甚麼的敖龍就被推出去。幸千尉見敖龍已無利用價值，右手二指由下至上在敖龍身後劃出一道異空間，順勢把阻事的人送離現場。

煩人殿下終於離開，現場沒有人可以阻止自己一統世界的偉業。放聲大笑的幸千尉不再隱忍，把菱形門匙放入後一跳，在半空中直飛往天花。扯下吊墜的他樣子詭異，勾玉完美融入缺口。

落地後四面環視，本想著可以見證世界大融合的幸千尉張開雙手大笑，卻甚麼也等不到。由失控到自制，由期待到落空，幸千尉面上盡是不解。明明門匙都已經準備就緒，為何沒有任何變化？

不是有門匙就可以了嗎？難道是剛才其他的門匙有假貨？再次逐一查看門匙，自己身上一直配戴的勾玉一定沒問題。小橢圓在放入之前已經比對過光線，不會有問題。玉璽是一國象徵，更加不可能造假。唯一是太過興奮沒有查核就放入的菱形……

急步跑到西方的牆邊，用幽黑的長指甲摳出菱形。放在火光之前，通透的石心讓幸千尉起了疑心。用力一捏，隨即粉碎。看著手心的藍色粉末，質地竟然是琉璃。可惡！

如此同時，從天上開出異空間掉下來的敖龍，剛好跌在某平房子的瓦頂之上。兩三個打滾之後，再滾落在地。疼痛讓敖龍不由自主地呻吟著，背後著地的位置亦因衝撞而紅腫起來。

抬頭四處張望，環境實在熟悉不過。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住處的後庭園。一花一木、一井一竹，自己絕不會認錯！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塵土，敖龍發現地上有一牌子。拾起一看，剛好是可調動軍力的虎符。

收好唯一的底牌，敖龍急不及待在平房子中四處穿梭，想要見到心上人。可惜這個時間，少龍等人正在龍鳳飯堂忙到不可開交。鳳儀又被幸琳抓走不知所蹤，而前來通風報信的范恆見主人家都不在，早已離開不作逗留。

面對人去樓空的場景，無力感在心底漫延的敖龍手足無措。門匙交到國師手中，也只希望得到她而已。未曾想，原來自己一直被利用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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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世界將要大亂，即使自己不是罪魁禍首也算是幫兇。不知道現在可以怎樣做的他，只能在大廳的一角瑟縮，希望待思念之人回來的第一時間可以見到自己。

遠在十字路口的母女，幸琳繼續她的指尖卜卦。來來回回十多次的試驗，臉色一次比一次更難看，鳳儀明白事情不能強求。眼看天色漸黃昏，伸手想要制止堅定不移的幸琳，但當拇指停在食指指尖的她卻露出喜色。二話不說，就抓起鳳儀往北邊的小巷跑去。

「說起來，為何狐藥師會如此懼怕阿娘妳呢？」一邊起程、一邊回想起當時的妳追我躲，鳳儀提出疑問。

「嗯？他在怕我嗎？」但幸琳卻表現到毫不知情。

「不是嗎？他嚇到打回原形啊！」見回話者並不直接回應，鳳儀決定窮追不捨。

「嘛，可能是因為從小本姑娘就很喜歡追著他跑吧？」

回想起當年還在努力修煉的小赤狐，幸琳會心一笑。在家前不遠處，有一片大草地，山巒緊密，青丘之名就是這樣來。每天無聊，最愛的活動就是到青丘抓狐狸玩。其中一隻毛色特別的小赤狐，更是小時候的她最喜歡的玩伴。

每天一起跑山涉水抓魚觀鳥，分享心得，非常快活。可惜的是，小赤狐跟自己溝通不良。當時只是童齜期的自己隨口的一句：要是你也是人就好了。那我們就可以成親親，永遠不分分。

「對了，拜堂要有名字才行。」抬頭望向天際的雲海，幸琳想到了。

小赤狐啊小赤狐，你就叫……妘海吧！女云的妘，阿娘的姓氏。作為火神祝融八娃之後，赤色似火，你以後就是本姑娘的狐了！雖然前言後語並無關係，但聽見幸琳的話後，本來俯伏在她腳邊的小赤狐動了動耳朵，便起身不辭而別。

小赤狐不在青丘之後，找不到他的幸琳有段時間是傷心到不喝不吃的，以為自己做錯甚麼事惹得小赤狐不高興，要離家出走。

直至有一次在家人陪同下到赤松子家交流，站在丹爐旁工作、穿著粗衣麻布、努力習慣用兩小後腿支撐身體的小赤狐吸引了她的目光。

如此驚艷的毛色，幸琳一定不會認錯！興奮的她不顧禮儀上前詢問赤松子，這小赤狐是甚麼的一回事。原來小赤狐是自願拜師，就是希望終有一天可以修成人形，與愛慕之人雙宿雙棲。當然最後一句，赤松子並無告知幸琳，畢竟人狐殊途。

自從知道小赤狐的去向，幸家大小姐就常常打擾赤松子，美其名是醉心學道，但以找小赤狐玩耍為實。因為經常被幸琳打斷自己的修煉，想要盡快修道成人的小赤狐只能跟愛人避不見面。

久而久之，幸琳沒能再找到他。傷心欲絕的幸琳心想，既然他不要見到自己，自己也不好再打擾赤松子一家。及笄之年，幸琳隻身一人前往中樞歷練去。

之後也沒甚麼時間回上古界。即使回去，也沒有心思亦無勇氣去找他見一面。直到當時在品茶莊再遇。那特別的毛色，怎可能忘記呢？

看到他跟女兒坐在一起，當刻就像是一家人樂也融融的樣子。曾經一時發傻的幻想，算是終於實現了。只是自己已為人婦，即使他幻化成當年自己的理想型也沒用。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一切已無法重頭開始。

對望當下，兩人同時百感交雜。可能他感覺到幸琳的困擾，貼心的他頓時打起官腔。當他恭敬地向自己介紹時，那種心痛，幸琳只能用假笑掩飾。

畢竟對方是火神之後，作為一隻修道中的小赤狐，恭敬相待是應該的。但如此陌生疏離的關係，幸琳本人卻不能接受。之後的「打者愛也、愛者打多幾下。」就成了鳳儀觀察到的表面狀況，說感覺狐藥師在怕幸琳，其實不然。

以上之事，幸琳並不打算與鳳儀相告之。畢竟事情早已成定局，也不想影響到之後孩子跟其他人的關係。這種前塵舊事，就當是自己跟妘海之間的一個小秘密。

回想之間，兩人順利到達卜卦指引之地。幽暗的小巷，幸琳首當其衝，鳳儀緊隨其後。來到陌生的地方，兩人一步一小心，終於在青磚小巷末端唯一的木門前停下腳步。木門是最普通的設計，對開的朱色木板上只有左右各一的金屬扣門環。

門牌上寫著４２７的號碼，讓鳳儀起疑。中樞界內的地址並不是使用門牌號碼作為識別，怎麼突然有一間店如此特別？再說這編號，自己在哪見過呢？未等鳳儀憶起，幸琳向她交換眼神後，同時推門內進。

踏進店內，黑白相間的地磚映入眼簾，層層錯落有序的陳列架上，有著各式各樣的服飾及配件。在店鋪深處，有一半月形旋轉樓梯，連接樓上的閣樓。視覺上的衝擊讓鳳儀想到一些回憶，但每每差不多要回想起來的時候就斷掉了。

抬頭看著店上的牌匾：遙夢堂，鳳儀在平民界生活的記憶頓時回來了。對了！第一次來到此怪異的小店，是渾蛋帶本小姐來的，說甚麼要給本小姐一個驚喜。最後店家送了兩套衣裙給我，還未付款就被請出門口。那店家叫甚麼來著？

正當鳳儀繼續糾結在回憶之中，清翠的腳步聲由旋轉樓梯傳來。一名高貴婦人依舊穿著高跟鞋，叮叮噹噹走到兩人面前。看清店家的樣子，跟多年前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的青春、美麗、動人。

「奴家見過幸大小姐。」走到母女面前，店家首先打招呼。

「遙夢堂堂主，唐夢遙？」幸琳側頭上下打量著，疑惑提問。

「正是奴家。」夢遙恭敬地躬身。

「之前不是穿甚麼馬面裙嗎？怎麼又換形象，差點認不出來！」聞言後的幸琳似是有定心丸一樣，笑逐顏開。

「旗袍挺好。奴家經營服飾店，總要與時並進一下吧？」

「行、行，是妳本人就行！」

本來兩人閒聊，鳳儀事不關己。反正自己跟店家只有一面之緣，毫不相熟。現在最好繼續當個透明人，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誰知，一步挪動的小動作，卻反而吸引了店家的注意。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美媚的夢遙向鳳儀微笑。

「呃，老闆娘好。」鳳儀尷尬地回應。

「幸大小姐的、千金？」上下打量鳳儀，夢遙有點愕然。

「不像嗎？」幸琳兩手叉腰，裝作生氣。

「不是不像，只能說感覺是同一個人。只是等身縮小了而已。」夢遙笑言。「所以姑娘現在可配用藍色了吧？」

「這個……」

說起藍色，鳳儀才想起當時獲送贈其中一套衣裙，正因為是禁色而被自己遺留在平民界。雖然以現在自己其中的一個身份可配御藍，但當時少龍舉家搬遷到中樞界時，不知道有否一同帶回來？只是……

「這個……不是目前重點吧？」

「也是呢。」見鳳儀面有難色，夢遙也不再深究。轉身望向幸琳，依舊畢敬。「幸大小姐，是次到訪，未知奴家如何效力？」

「對，差點忘記了正事。」手拍後腦，幸琳頓時清醒了。「崑崙山。」

「幸大小姐，天山此時正在閉封狀態。要是硬闖，恐防會引起嚴重後果。」夢遙皺起秀麗的眉目，擔心提醒著。

「時間緊逼，必須馬上起行。」幸琳卻要堅持。

「可是、行吧。記好時空差距後，請跟奴家來。」

拗不過幸琳，夢遙只能再次千叮萬囑小心行事。扭頭走上旋轉樓梯，因緊張而咽下口水的鳳儀一步一步跟緊幸琳。上到閣樓，昏暗的環境令眼睛需要長時間適應。從漆黑一片到看到事物輪廓，鳳儀只覺得毛骨悚然。

閣樓之內，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壞掉展示架、玻璃衣櫥內人形木偶似是有生命一樣，頭部會跟著鳳儀的走向而扭動。不自覺地打個冷慄，心感不安的鳳儀加緊腳步跟上幸琳。

來到閣樓的深處，天花懸掛著一幅暗紅色落地長布簾。夢遙在面前吟誦一段似是咒文的言詞後，布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且會發出銀色光芒的圓形圖陣。吟誦完成的同時，圓形圖陣也隨之消失。手續完成，夢遙示意內進。

首次見識到超出理解範圍的情況，目瞪口呆的鳳儀不禁反思自己的渺小。本已經踏前一步的幸琳，衣擺卻被甚麼東西拉住。回頭一看，只見面對未知而憂心忡忡的鳳儀伸手拉停自己。恰似小兔子的她，正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沒事的。」

一聲安慰過後，反手拉起鳳儀的手，幸琳氣定神閒地踏步前進。掀起紅布，內裡漆黑一片。看不見的源頭，似是無盡空虛。不知道前面會發生甚麼情況，一貫做事只能靠自己咬緊牙關、硬著頭皮向前衝的鳳儀不禁再次卻步。這種壓抑感，是從何而來？

「妳怕？」察覺握緊的手愈收愈緊，幸琳回頭。

「怕……」難得在他人面前示弱，顫抖的鳳儀心理防線接近崩潰。

「妳怕未知的環境，還是怕不能復職？」

「都怕。」

「在未知的世界有我在，但能否復職就只能靠妳自己。」

簡單的一句說話，幸琳想要表達其實自己明白鳳儀的擔憂。但作為一個不常待在身邊的至親，她也只能做到這裡。雖然很想對她的固有思維插手，安排所有認為對她好的日程。但畢竟人生的掌控權，只屬於她本人，孩子的想法才是重點。

「怎麼樣？想要怎樣決定？時間不等人。」鬆開緊握鳳儀的依賴，雙手抱胸，氣勢依舊迫人的幸琳提問。

「實不相瞞。」思量一會，鳳儀決定開口反映。「阿娘，妳剛才的話，感覺我已經沒得選擇。」

「怎麼會？我不是讓妳選擇了嗎？」

「『在未知的世界有我在，但能否復職就只能靠妳自己。』結果都是要去。」

「不是，妳不去也沒有人反對。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如果妳堅持要去，我會在妳身邊而已。」幸琳想不通，甚麼叫沒得選擇。

「所以都是要去吧？用復職來威脅我。」眼神充滿抗拒的鳳儀默默退後兩步，與幸琳保持距離。

「哪裡來的威脅？」本來心情很好的幸琳，一下子拉下了笑臉。

想要復職的人是妳、急需天山雪蓮的人也是妳。崑崙山，我去還是不去也沒關係。現在我放下手邊一切工作陪妳，這樣算是威脅妳？作為本姑娘的女兒，才不可能輕易說放棄。

「所以妳是以『幸琳家的女兒』來判定我，並不是以『柏鳳儀』來看待我。」聽見幸琳的義正詞嚴，鳳儀皺起眉頭。

「作為柏鳳儀的妳就可以不努力了？小時候我怎樣教妳的？別人可以的事，妳也可以。」

「所以別人可以的事如果我辦不到，就是我不夠努力啊？」

「妳又歪曲我的意思。這句說話意指，有這信念才能堅持下去跨越困難，而不會是消極地放棄。懂嗎？」

「我沒在堅持嗎？妳有看到過我的努力嗎！」聽見自命清高的幸琳所說的話，大袖一揮的鳳儀再忍無可忍。

我堅持了廿年，我靠自己在這個慘無人道的社會中生存了廿年！不要說都是妳以前教誨的功勞，難道我自己就沒有努力過嗎？我的努力就這樣，因為妳的一句說話而全盤否定！

再說，不是陪在身邊就算是陪伴，人在、心思不在有甚麼用？在住處中妳也只是在想公事，那不叫家！更何況妳也沒多少時間真正待在我身邊。再說自己有多了解我，其實都是妳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而已！

每日要看著別人面色做人，自己戴上多少層面具已經無從稽考。難得在家中可以放鬆一下，做回自己。自從阿娘回來之後就一切都改變了。

因為妳的強大，所以妳也要求我要跟妳一樣做強者。妳是阿娘，我不得不聽從。但從來，妳也沒有考量過，我就只是一個弱者的料。

壓力太大了！不只是工作上、生活上、經濟上，更大的原因是來至妳的言語。每一句自以為對我好的話，就像一張又一張的利刀插在我身上。已經滿身是傷，還不准自我療傷？太專制了！

撤手扭頭就往外跑走，鳳儀想要離開這個壓抑之地。夢遙見狀，左手掌心向上，打出一個跟剛才一樣，但比較小型的符陣。想要吟誦以咒語禁止鳳儀離開之際，右肩突然傳來一下提示。回頭只見身邊的幸琳搖著頭。

「算了，讓她自己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希望她會想得通，阿娘做的所有事，都是為她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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