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夢異聞錄 - 【卷一】8-2

　　顫慄感在全身遊走，直至匯聚在大腦，傳遞「快逃」的訊號。蘇蘭趕忙爬起來，轉身就要往後跑。可一堵牆擋住了她的去路。

　　「⋯⋯不是吧？」

　　她有哪裡漏掉了嗎？是莊醒他們打開夢域的門，然後在沒注意的情況下，她跟著跑了進來？可這樣一來，他們應該就會在她身邊，而不是像現在一樣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頭頂上方的日光燈，閃爍著詭譎的光芒，將觸目所及的事物都染上橘紅色。

　　剛剛絆倒她的東西，是玄關口的小階梯，旁邊還有一個鞋櫃，大略掃視一眼，有大人穿的皮鞋、涼鞋，和小孩子穿的運動鞋。鞋櫃上放置插滿雛菊的花瓶，花瓣末端處沾著點點黑漬。

　　可明明是玄關處，卻沒有通往外界的門，前方還站著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稱為人的生物。

　　這個「人」穿著沾滿黑色斑點的圍裙，頭髮凌亂地散在肩頭，外露的皮膚佈滿大小瘀青，手上拿著一把帶血的菜刀。血滴順著刀身緩慢落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蘇蘭渾身僵硬，背脊緊貼著牆壁，絲毫不敢動彈，連呼吸聲都放輕，就怕不小心驚動眼前「人」，只有一雙眼睛不停轉動，試圖找出生路。

　　在「人」的身後，右手邊有道門，門旁邊有一座木製樓梯；樓梯旁是一條走廊，走廊左側有兩扇門。

　　是要躲進其中一扇門，還是往上跑？現有的資訊實在太少，蘇蘭無法分辨哪個選項更好，可眼下的情況似乎也不能讓她慢慢思考。

　　靜謐的空間突然響起一陣跑步聲。

　　像是被啟動什麼開關似的，「人」的身體動了一下，空蕩的眼眶流出紅色淚滴；接著，它舉起菜刀，往蘇蘭的方向刺了過來。

　　早就密切注意對方動向的蘇蘭，連忙躲開朝自己撲來的身影，大步一跨，就往樓梯跑去。她三步併作兩步地踏上台階，木板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一踏上二樓的地板，蘇蘭就愣住了。

　　走廊兩側各有兩扇門，離她最近的門上貼著「爸爸房間」的小牌子。走廊的盡頭有扇對外窗，天空灰沉沉的顏色蔓延至屋內，壓抑沈重的氣氛揮散不去。

　　但讓她錯愕的不是看到的景象。

　　「這、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眼前沒有任何一個人，但她聽到周舞蝶充滿驚恐的聲音，像是融入背景一樣，模糊的、細微的、但確實存在的聲音。

　　她追著周舞蝶的聲音跑過去，在一間貼有「媽媽房間」的門口停下。

　　「小紅的聲音消失了，是跑到這扇門後嗎？」

　　在她猶豫要不要一探究竟時，樓梯口傳來很大的動靜。蘇蘭往樓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打開門躲進去，還順手推了一張矮櫃擋在門前。

　　暫時放下心來，蘇蘭走到房間內的窗戶旁，推開窗往外看。天空烏雲密佈，雨滴嘩啦啦落下，再往遠方望去，層層迷霧默然佇立，像是要隔絕房子與外界的接觸。

　　如果硬要離開這棟房子，怕是會很危險。

　　得出結論，蘇蘭關上窗，轉身觀察房間的擺設。

　　就如每個家裡的臥室一樣，床、桌椅、衣櫃、矮櫃等該有的傢俱一個不少，整體的風格很淡雅，以淺綠色為主體色。照理來說，應該是要很賞心悅目才是——如果這些傢俱沒有被破壞、沾上污漬的話。

　　蘇蘭彎腰拾起棉被的一角，被割裂的被單上有一道噴濺狀的黑漬，湊近細聞，有鐵鏽的味道。

　　「是血。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就在她百思不解時，周舞蝶的聲音又響起，彷彿被什麼蓋住似的悶吼聲，參雜著驚恐與焦急。

　　「蘇蘭！快點從那裡離開！」

　　她抬起頭，到處查找聲音來源，就看到等身的穿衣鏡裡有周舞蝶的身影。他面向蘇蘭，雙手不斷捶打鏡面，像是想從鏡子裡出來。衣櫃裡也傳來捶打聲，緊閉的櫃門一顫一顫的，在承受不住猛烈的力道後，轟然倒下。

　　一個男人緩緩從衣櫃裡頭爬出來，空蕩的眼眶中，血紅色液體猶如潰堤似地汩汩流出。

　　它張口，不成句子的話從嘴裡傳出來。

　　「⋯⋯老⋯⋯小⋯⋯是我⋯⋯錯⋯⋯」

　　蘇蘭摀住嘴巴，慢慢退到門邊，想要推開矮櫃逃出去，卻被門外的敲擊聲打斷動作。

　　「叩叩叩——」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遲遲沒得到回應，門外的「人」像是失去耐心，不再敲門，改用菜刀穿破木門，鑽出一個洞。

　　刀尖處滴下黑紅的水珠，落在蘇蘭放在矮櫃上的手背。她呆呆地盯著那滴水珠，下一秒，腦袋迸發劇痛，痛得她忍不住尖叫。

　　有什麼東西砍下來，鮮紅色的血模糊視野。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笑，還有人在哭泣。天地在旋轉，熱度從體內抽離，最後感受到的⋯⋯是彷彿連心靈都能凍住的寒冷。

　　「不要、不要！」

　　蘇蘭跪在地板上，抱住頭，嘴裡不斷發出求饒聲。被痛苦、害怕、絕望給擠滿的心臟正大力跳動，好似想跳出這個看不到出口的惡夢。

　　為什麼、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她要碰到這種事？

　　透過模糊的視線，蘇蘭看到趴在地上的男人張大嘴巴，快速地往自己的方向爬過來。

　　「我、要離開⋯⋯我要離開！」

　　蘇蘭閉上雙眼，大吼出聲，眼淚不停地掉落。

　　從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音。

　　「⋯⋯小⋯⋯歡⋯⋯家⋯⋯」

　　跑步聲憑空響起，像是踩在她的耳朵上。這些盡顯急促的細碎腳步，踏得耳朵陣陣發痛。

　　緊繃的神經陡然斷裂，意識像是被切斷似的，眼前一片漆黑。漆黑的世界裡，縈繞著孩子的啜泣聲。

　　這是她昏倒前看到的最後一副畫面。

ns 172.70.126.34da2

Reading Theme:

Font Size:

Line Spacing:

Paragraph Spacing:

Load the next issue automatica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