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眾人現在都知道最終作戰圖被劉奇他們偷到手,但想像著當時的情景,手裡都不自禁地捏著一把汗,心都懸在半空,廳裡靜得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大家都不敢出聲,靜靜地聽著劉奇繼續講下去。
“那天晚上,我們做好了決定,拼著一死,也要潛入作戰室,雲兄弟吃了點我帶著的乾糧,精神為之一振。”劉奇繼續說了下去,續道:“當下雲兄弟示意我將耳朵貼在煙囪上,我剛開始不知道他的用意,學著他將耳朵貼緊煙囪,卻發現居然能夠清楚地聽到作戰室的聲音。”
劉奇說著頓了一下,輕咳一聲,原來他失血過多,雖然喝了一大碗參湯,但醒來之後一直說話,這時已經口渴得厲害,林逸明眼快,見狀趕緊轉身倒了一杯熱水,端給劉奇。
劉奇接過杯子,啜了一口水,繼續說道:“雲兄弟不僅輕功卓絕,耳朵也特別靈敏,這三天三夜隱藏在頂樓,想方設法地想探聽點什麼有用的消息,有一次無意中將耳朵貼近煙囪,卻意外地發現竟能聽清楚下邊作戰室小鬼子開會的聲音。”
“哦,這我知道。”蕭志翔插口說道:“北方冬天寒冷,為了取暖,大樓的每個房間都設有個生火的爐子,有煙囪直通頂樓。”
“正是。”劉奇應道:“也是天佑我中華,那天晚上正是關東軍做最後出兵熱河的戰略部署,關東軍司令帶著張景惠、張海鵬參加作戰會議,當場任命張景惠為滿洲國討熱軍總司令,張海鵬為前敵總司令,配合關東軍進攻熱河。”
“這兩個狗漢奸。”蕭志翔咬著牙,恨恨地罵道:“竟然如此不顧廉恥,為虎作倀,幫小鬼子占我國土、殺我同胞。”
“也幸虧這兩個漢奸的到來。“劉奇笑道:“小鬼子還帶來了翻譯官,不然的話,鬼子的話,咱可就聽不懂了。”劉奇說到這,停下來再喝一口水,續道:“鬼子和漢奸一直開會開到深夜,最後在關東軍司令武藤信義的拍板下,決定以此作戰圖的戰略部署,對熱河展開軍事活動。最後聽到翻譯官翻譯出武藤司令的提議,作戰室裡的人都齊聲叫好,我與雲兄弟卻對望一眼,也是喜出望外。”
“劉大哥,武藤說了什麼呀?讓你們這麼高興。”林逸明問道。
“嘿嘿,或許是小鬼子餓了,或許是小鬼子以為大功告成了,武藤居然提議所有的人一起到隔壁的休息室喝酒,以示慶賀。”劉奇應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又豈能錯過?聽到一聲關門聲,我與雲兄弟一個飛身,翻到四樓,雙腳倒掛,伸頭向三樓的作戰室望去,果然,偌大的作戰室空蕩蕩的,只留下兩個看守的衛兵,桌子上就攤著這張作戰圖。”
劉奇續道:“我雙腳倒掛,使不上力,自忖一下子難以穿過三樓的窗戶,進入作戰室,向雲兄弟使了個眼色,甩手發出兩枚飛刀,擊倒兩個留守的衛兵,也不知道雲兄弟使了個什麼身法,一個翻身,就像一隻穿雲的燕子,嗖的一聲,就落到作戰室的會議桌邊,動作麻利地卷起作戰圖,折疊好,將要藏進懷裡時,門外的兩個衛兵卻聽到了有人倒地的聲響,推開門就闖了進去。”
眾人本來以為已經大功告成,哪知在這關鍵時刻卻被鬼子發現,不由得都“哎呀”一聲呼叫起來。賀副市長聽得緊張,明知道作戰圖就在眼前,還是驚呼出聲,驚道:“後來怎樣?作戰圖可拿到手了?”
“當然。”劉奇續道:“當時我見雲兄弟即將得手,正心裡暗自高興,見兩個衛兵推門而入,趕緊一邊又發出兩枚飛刀,一邊招呼雲兄弟快跑。”劉奇說著歎了口氣,接著道:“本來我這飛刀也是百發百中的,不料這兩個衛兵卻甚是了得,居然用手裡的槍磕飛我的飛刀,腳步稍微一頓,就向雲兄弟撲了過去。我輕身功夫不及雲兄弟,倒吊在四樓的窗沿上,又用力連續甩出飛刀,身子失去平衡,雙腳鉤不住窗沿,掉到了三樓,身在空中,眼睛一撇,見雲兄弟已經從另一邊飛身躍起,破窗而出。”
廳裡眾人只道作戰圖已經到手,雲中燕也破窗逃走,均暗自舒了口氣,臉露喜色,哪知劉奇接著繼續說道:“我見雲兄弟越窗逃離作戰室,不敢再多有耽擱,一個翻身,跳到二樓,就聽到幾聲槍響,不禁心裡一緊,但已經無法回頭再去查看雲兄弟的情況了,只能再縱身一跳,落到地上,這時已經是槍聲大作了,我沒命地往院子外沖,心想雲兄弟輕功了得,跑得比自己快,應該能逃出生天,不料當我攀上圍牆,正要往下跳的時候,卻見不遠處一條人影,迅如猿猴,快速地攀上圍牆,我認出是雲兄弟的身影,心裡大喜,卻忽然又聽到一陣密集的槍聲,雲兄弟一個倒栽蔥,從圍牆上直墜下去。 ”
“啊~”廳裡眾人聽到這都忍不住驚呼出聲,大為雲中燕擔心。“不對啊。”邢彬叫了一聲後卻插口問道:“雲中燕輕功比你了得,又先你跳窗而逃,按理應該比你快才對,怎麼反而在你之後才爬上圍牆呢?”
劉奇看了邢彬一眼,歎道:“你有所不知,雲兄弟是從另一邊的窗戶跳出去了,那邊靠山而建,背後沒有出路,只能繞到側邊才有圍牆,就這麼一繞,雲兄弟就反而落在我的後頭了。“
劉奇說到這,雙目蘊淚,聲音開始哽咽,廳裡眾人的心也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劉奇深吸口氣,稍微平息劇烈起伏的胸脯,繼續說了下去:“我當時心裡一緊,連忙跳下圍牆,一路疾跑,搶到雲兄弟墜地的地方,來不及查看,抱起雲兄弟就跑,這時潛伏在週邊的幾個弟兄也全都跑出來接應,而小鬼子的巡邏兵也追出了大門,朝我們開槍,我們一邊還擊,一邊往小巷子裡跑,幸虧這時內線的兄弟已經帶著一小隊人馬殺將出來,阻擊追殺我們的小鬼子,掩護我們逃跑,我們趁著夜色,連夜逃出了奉天城。”
說到這裡,劉奇歎息一下,抬頭眼向天空,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歎道:“也不知道這位內線的兄弟現在怎麼樣了,能不能活著逃命。”
劉奇接著又歎息一聲,續道:“唉,可憐的雲兄弟,這時已經是奄奄一息,費力地掏出日軍的作戰圖,塞到我手裡,眼睛定定地看著我,我大聲地叫著雲兄弟,讓他挺住,可他嘴巴蠕動幾下,卻說不出話來,最後忽地一笑,頭一歪,連一句話也沒交代就死在我懷裡。”
劉奇說到這,雙眼滲出了兩滴淚水,伸手指著蕭志翔手裡的作戰圖,哽咽著道:“瞧,這上面的血,就是雲兄弟留下的。”
眾人聽到雲中燕最後壯烈殉國,盡都臉色淒然,久久都未能開口說話,最後賀副市長一拍桌子,歎道:“這雲大俠,真乃英雄也,如我國人,都能像雲大俠這般捨身為國,小鬼子又能猖獗到何時?”
邢彬接著賀副市長的話,歎道:“可也有像張景惠、張海鵬之流的大漢奸,奴顏婢膝,認賊為父,殘害同胞,唉,今後也不知道還要出多少個這樣的大漢奸呢。”說著不禁搖頭唏噓。
蕭志翔卻仿佛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據我們的情報,現在你們東北義勇軍已經大部分都撤到熱河境內,你怎麼不去熱河交給你們長官,卻反而跑到天津來呢?”
“哼。”劉奇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不想啊,小鬼子又不傻,當我們草草掩埋了雲兄弟,天已經開始濛濛亮了,還沒等我們稍作休息,吃點乾糧,小鬼子已經追到我們附近了,我們幾個一商量,決定兵分兩路,兩個兄弟向北,假裝往熱河方向逃去,誘惑敵人,其他兩人跟我卻反其道而行,帶著作戰圖一路南下,準備繞上一大圈再迂回到熱河,可恨的是小鬼子居然不上當,派出眾多武士,竟兵分幾路,從各個方向追殺我們,我們一路逃一路與東洋武士搏殺,為了拖住小鬼子,在山海關,一個兄弟奮力擊殺兩個鬼子後,死在半道上,在寧河,我們又被小鬼子追上,一番激戰,又一個兄弟與鬼子同歸於盡。”
劉奇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輕輕歎息道:“都是我的好兄弟啊!他們知道我懷藏的作戰圖關乎國家、民族的命運,都捨命地護著我,不惜與鬼子同歸於盡,都先我而去了。“劉奇說到這,忍不住流下兩行熱淚,聲音哽咽,接著說道:“最後只剩下我一人,帶著作戰圖逃到了天津東郊,在樹林子裡,又被小鬼子追上,當時我已經多處負傷,只有一人,而小鬼子卻還有四人,個個武功高強,以一敵四,我自忖敵不過,必死無疑,雖然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這作戰圖,犧牲了這麼多兄弟的性命,最終還是未能交到熱河守軍手裡,卻是心有不甘,但也無法可想,心想,就是死也要多殺一個鬼子,於是拼著命與四個東洋武士打了起來,在我奮力擊殺一個小鬼子之後,肩上、腿上又各挨一刀,那時我搖搖欲墜,自雲再無僥倖,正閉目待死之際…”
劉奇說到這,停了下來,看向林逸明,微微一笑,續道:“小兄弟卻神兵天降,突然從山丘上殺將出來,救了我一命,也保住了這張圖,接下來的事情,你們問我這小兄弟吧。”劉奇說著,手無力地指向林逸明,大傷之餘,剛剛轉醒就說了這麼多話,劉奇已經筋疲力盡,再也說不下去了。
劉奇和他的弟兄歷經千辛萬苦,犧牲了眾多弟兄而得手的這張關東軍進攻熱河的戰略作戰圖,經過蕭志翔的手,迅速上達南京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引起了高度的重視,南京國民政府急調西北軍宋哲元、孫殿英部進駐熱河,加上撤退到熱河的七萬多東北義勇軍,共二十多萬兵力,協助張學良的東北軍防守熱河,並開始大規模修築防禦工事,發出熱河抗日通電,誓死保衛熱河。
關東軍也由於作戰圖丟失,其戰略意圖被我方洞悉,不得不延遲攻佔熱河的時間,重新進行部署,但日軍對熱河志在必得,終於在次年,即民國二十二年二月二十一日(作者按:即西元一九三三年二月二十一日),在關東軍司令官武藤信義指揮下,以張景惠為“滿洲國討熱軍總司令”,日偽軍總共達十萬餘人,兵分三路,進攻熱河。
身為主將的湯玉麟卻貪財怕死,無心抵抗,臨陣逃脫,而作為主帥的張學良卻吸毒成癮,根本就無心抗戰,不顧蔣介石明確要求他增兵熱河,準備抗戰的命令,拖延猶豫,始終不執行蔣的命令,致使轟轟烈烈的熱河保衛戰,在僅僅十二天的時間內便宣告失敗,熱河全境淪陷,全國輿論一片譁然,同聲譴責作為主帥的張學良。張學良接連丟失東三省和熱河省,自覺愧對東北、熱河的父老,無顏面對國人,被迫向全國發表了“下野”通電,並在兩個月後從上海乘輪船啟程出國考察。當此大敵當前、民族危機日益嚴重的危急關頭,國難家仇集于一身的張學良,離開自己的隊伍,放棄自己承擔的責任,出國考察自然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但形勢所迫,卻不得不走,這就為日後張學良與另一位高級將領,西北軍的楊虎城將軍發動西安事變,逼蔣介石抗日埋下了伏筆。
劉奇傷勢嚴重,特別是內傷不輕,儘管林浩然醫術精湛,療傷的藥物療效神奇,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將他的傷全部治癒,雖然劉奇心急返回熱河向長官覆命,但路途遙遠,實在不能在傷癒之前長途跋涉,知道作戰圖由蕭志翔轉呈南京軍事委員會,當可放心,便安心地留在林家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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