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
「我怎麼會在這裡？」
「發生了什麼事？」
睜開眼，這些問題便在我內心縈繞不去。
總之先想辦法逃出這鬼地方吧，我看了看四周，只見自己站在一個純白的樓梯間。螺旋狀的樓梯從我身前向上繞去，直至漸漸從視野中凝成一個白色的光點。那個白色的光點就是逃出這裡的門嗎？我不知道，更準確地說，我連這地方有沒有終點都不知道。
往後一看，又是螺旋樓梯向下繞去。只是在底下的不是白色光點，而是一團黑暗霧氣，仔細觀察，它好像有上漲的跡象？雖然我對這團霧一樣是一無所知，但內心有種預感，要是被它吞噬，我必死無疑。而且它追上我的速度是快是慢，吞噬我的方式是溫和抑或殘忍，一切都是未知數……
不行不行，還是向上走更好一點吧。
站起身，發現樓梯間有面鏡子。鏡中的自己瓜子臉上是一雙棕色瞳孔，頭髮綁成了黑色雙馬尾，皮膚雪白中透點光澤，體態高挑。身上的短衫露出胸口及肩膀，肚臍處有鏤空設計，下半身則是百褶裙，加上絲襪及娃娃鞋。忽略整件衣服白茫茫的顏色，設計基本就是我最愛的偶像衣裝。
但我無暇欣賞此刻的自己，只能趕緊向上走去。
往上走十階左右，一個樓層出現在我面前。眼前擺放著許多不同種類的衣服，日系水手服、國風和服、歐美公主裝等等都有，若不是清一色的慘白色調，我都懷疑這裡是間服裝店。
算了，也與我無關。
「等等，新月，停一下！」
正當我要繼續向上走去時，一股力量扯住我的百褶裙襬，身後傳來女聲攔住了我。那道聲音觸動了我的耳膜，明明感覺是那麼的熟悉，此刻卻顯得陌生。難道也是因為這座塔嗎？
「新月，終於找到你了！」那個女孩跑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她身材跟現在的我差不多，靈動的雙眼閃爍黑色光芒。
「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嗎？在開玩笑的吧！」她看到我搖頭的動作，又打量我疑惑的雙眸，嘟起了嘴：「好吧，大概也是因為這座塔。」
「你要說什麼？」
我冷冷問道，她只是指向窗外。
抬頭一看，這地方還真有窗戶。外頭依然是猶如黑白電影的畫面，舞臺之上，三個少女站在一起比著愛心手勢，最右側的女生甚至向空氣輕輕一吻。而臺下的觀眾，躲開了右側女孩的飛吻，反而瘋狂揮舞應援棒，人群喊著一個名字，可惜因為距離太遠聽不清在講什麼。
「你應該覺得與你無關對吧？」我身旁的少女淺笑：「我聽力特別好，我聽到他們在喊『新月』。」
「怎麼可能……」
我嘟囔著重新注視窗外，這才發現，中間那名少女穿著跟此刻的我幾乎一模一樣，眼神也跟此刻的我同樣迷茫。再仔細看，左側站著的少女微笑略帶含蓄，娃娃臉顯得嬌羞，而我身旁的女孩做出一樣的動作，看起來是如此相似。
「信了吧？」
我點點頭，心底卻是更多疑惑，不知不覺就訴說給身旁的陌生人：「既然我們都能對應到窗外的兩個女孩，那右側的女孩又該對應到誰？而且，為什麼他們會喊我的名字？」
女孩指了指樓梯：「我在想，會不會每個樓層都映照一個場景，剛好能解答這些問題？」她露出一個神祕莫測的笑容：「不過請別忘記，每條資訊的背後，是無法估量的代價。終局已定，請在此安息吧。」
「你在說什麼？」
「抱歉，說得太多了吧。」我愣神的幾秒，她迅速恢復了原本甜美的笑容，戳了戳我的臉頰：「你想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往上吧。」
她跟著我向上走去，我們忽略了一顆躺在角落深處，被揉爛的紙團。
隨著每一層的臺階愈來愈多，我雙腿漸漸腫脹。但看著底下的那團黑霧，再看看這座高塔，不安全感讓我不敢睡覺，只能繼續走去。舞蹈教室、錄音棚、舞臺……一個個浮現在我們眼前的，除去蒼白色調不談，全是偶像的工作場地。窗外也是三個少女，有時是一起表演，有時是我被右側那個少女欺負，甚至有一幕，她把我踩在腳下，而旁邊的女孩只是旁觀。
路上，跟我一起走的那個女孩總是看著場景愣神，眼中盡是憧憬。而我雖然看著這些場景，不知為何總會心跳加速，但看著漸漸上漲的黑霧，還是選擇跟上面的人寒暄兩句就繼續向上走。
不過，下一層似乎比其他層都來的高，數臺階中途忘了兩次，還是沒看到盡頭。
「話說，你對那些人都好冷漠，你不是最想成為偶像了，小時候還拉著我說要一起出道嗎？」
我被女孩的話嚇了一跳：「我有說過這種話嗎？話說你怎麼會知道我小時候的事？」
「啊，都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夢染，是你的兒時玩伴。」她指了指地面：「話說，地上有些紙團，你要不要看看？」
我這才發現，階梯上出現了好幾顆紙團。隨手撿起一個打開來，是舞蹈比賽冠軍的獎狀，得獎人一欄赫然寫著「新月」兩個字。再打開幾個，有獎狀、廣播節目好評的慶賀、粉絲親筆寫的來信……我也對應起剛才的幾層裡，舞蹈老師對我的讚賞，廣播節目主持人的熱烈歡迎，粉絲在舞台下的加油。
「可是，為什麼這些紙都被揉成紙團了呢？」
我搖搖頭，指向前方的樓層，或許在那裡會有答案吧。
走到下一層，這裡溫度比前幾層低許多，裝修也較簡單，看起來像是宿舍的前台大廳。櫃台後方，一排房門中不時能聽到哀嚎聲，甚至幾間宿舍房門縫隙內衣褲散落。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B5d05Mok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正想逃跑，就出現一個中年男子攔在前方，手上還拿著合約書。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x4zyWT5j
「放心，我沒有惡意的。」那個男子淺笑了一下，將合約書遞到我面前：「聽附近的人說你很有天賦，他們也說你想成為偶像。看你無家可歸，這樣吧，跟我們經紀公司簽約。」
「為什麼？」
「我們可以包下你的飲食、住所、訓練費，能讓你夢想成真。」
雖然對於夢想的概念朦朦朧朧，但有住所還真的讓我心動了。想起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一直在爬階梯，找不到一個安全的憩息地。又看了看眼前的合約書，我手不受控制的拿起筆。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a18aJKtB
「不要……」
夢染想阻止我，可是太遲了。我不知不覺簽下了名字的最後一個字，隨後就像個木偶，跟隨男子到達宿舍後，意識漸漸模糊直至昏厥……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ERmZe6H5
再次醒來，眼前是一包食物，還有面帶愧疚凝視我的夢染。我看了看自己，突然感受到強風吹過，這才發現身上一絲不掛。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kS5qxLbX
我連忙找到一件衣服穿上：「夢染，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你睡著的時候，那個男的就以訓練為由把我叫走，之後就這樣了……」少女眼中蓄滿了淚水：「他當時拿刀威脅我，說要是拒絕訓練就殺了我。我對不起你，但我也想活下去啊……」
我強裝鎮定回應：「沒關係。」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3lKrlNbb
又回憶之前發生的事，窗外無法對應的右側少女、夢染那句奇怪的話、我小時候的事情、莫名被揉爛的紙團……「每條資訊的背後，是無法估量的代價」，可我為什麼到現在為止毫無進展，就要付出這樣的代價？
「夢染，你曾說過，每條資訊的背後，是無法估量的代價，對吧？」
她先是一愣，隨後點點頭看向我。
「那如果感覺沒有解開任何一個謎團，怎麼辦？」
「回歸初心。」
我確認衣服換好，走出門，往螺旋樓梯下看去，黑霧爬升有一段距離了，但也不算快：「你是指……」
「往下走吧。」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es0k7K3M
我們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句話。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uCBJlqOG4
將宿舍中的食物帶上，我們往下走去。剛醒來時的畫面衝擊我太大了，於是這次回程路上，我對旁人都漠不關心，甚至對夢染的話語也都愛答不理，只管著瘋了般向下跑去。
終於，我又看到了樓梯間。再次比對了黑霧與我們的距離，只有兩層樓高，一不留神可能就將我們吞噬。
「確定……要走下去嗎？」
「應該說，為何不趁現在黑霧還沒攀升到這個高度，走下去看看呢？」
看著黑霧冒出的暗紅光芒，像是引誘誰走下去的美麗陷阱，我沉默了。
「你想要用代價換取資訊，還是付出代價卻依然無知？」
終於，我被夢染說服了。這次是她牽緊我的手，領著半信半疑的我，往下一層探去。
下面一層的地上依然有著紙，只是這次的紙不再被揉成團，而是完完整整放在地上。那是一份報紙，封面寫著幾個醒目的大字，「山寨娛樂經紀公司，爆出性侵犯練習生內幕」。照片中的少女，正是我的面容。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E3Vg8oTY
雖然沒有窗框，但我看到面前的女孩，再跟印象中的右側女孩對比，一模一樣。那女孩一瞥到我的到來，就毫不客氣的向我衝來，將我踢倒在地上，而夢染嚇得只能旁觀。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Qvvk0uEf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看著黑霧逐漸往這層攀升，我喘著氣，只想趕快理解這一切。
「你很慌，對吧？」她往下看了看黑霧，隨後表情逐漸扭曲：「你什麼都比我優秀！你做什麼都比我好！」
「她什麼都不知道。」
夢染試圖為我辯解，卻很快被少女打斷：「你不知道又怎樣？反正你在現實世界也死了，不是嗎？對，我就是嫉妒你，我就是恨你，我就是想讓你在這個世界再次墜入深淵，不行嗎？」
她攤開那張報紙，另一個副標題映入眼簾。「練習生新月跳樓自殺，公司負責人捲款潛逃」。
「我就是那個負責人的千金女兒，那又怎樣？」她嘲諷一笑。
終於，這一切連起來了。
每條資訊的背後，是無法估量的代價，那個代價名為「事實」。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fpzDuTXoJ
原來，我早就死於自殺的那個夜，是仇恨讓我以無知的型態出現在這座塔中。當初，我也曾是個貧困到無家可歸仍夢想成為偶像的小女生，夢染陪著我一起作這個夢。直到一間經紀公司看中我，主動將我拉了進去，我才去過舞蹈教室、錄音棚、舞臺，也才知道其中的美好。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jQ16Onln
然而這是間山寨經紀公司，裡面的其中一個練習生同時也是公司的大小姐。她看不慣我總是能得到更好的迴響，於是把我的那些成就撕爛，在宿舍中欺負我，甚至最後喪心病狂的讓公司人員對我性侵害，逼得我選擇跳樓。而夢染因為怕被波及，選擇袖手旁觀。
看著黑霧逐漸淹沒這層，我想，仇恨的靈魂也該到這裡結束了吧。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5TpYtVXt
終局已定，請在此安息吧。1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fk8ZaQ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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