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 - 輪迴

這是我在塔裡睡的第一覺。

想當然，在這麼個陌生的地方睡覺怎麼能睡得好呢？但我似乎也沒有別的事可做。

睜開眼時，周圍還是一片純白——我記得在網路上看過，有人玩什麼見鬼的「待在白色房間」挑戰，多久才會受不了。不過我猜，就算我瘋在這裏也沒有人會放我出去。

一陣淡淡的香味傳來，地上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一盤炸雞，淋著白色煉乳。

旁邊還放著一柄鏡子，雕著細細的紋路，也是該死的白色。不過，總可以看看自己長什麼樣了。現在的我，除了自己的名字柳嬋外都不記得了。

鏡子上的我，皮膚很蒼白，幾乎跟這個討人厭的白色世界差不多。一頭扁平乾燥的黑色短髮，瀏海修得齊平，模糊的記憶告訴我，這種長相人群裡一抓一大把。

看來看去仍沒有任何線索。我嘆口氣，拿起地上的炸雞，猶豫了會，慢慢剝掉雞皮吃了起來。

「我可以嚐嚐嗎？」一個女孩從上方欄杆探出頭，俏皮的眨眨眼。

「⋯⋯好吧。」女孩蹦蹦跳跳下樓，她也穿著一件白色裙子，綁著雙馬尾。

「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我問。

女孩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確定我應該知道的。」

我不再開口，沈默的吃完那份炸雞。坦白說那份實在不夠兩個人吃，但四處尋找，也找不到其他食物。

「嘿，你看那是什麼！」女孩突然開口，指著下方。

我看向下方原本純白的螺旋梯，上面蒙了一層淡淡的黑氣，飄渺不定。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我還是想，我們還是往上吧。看著怪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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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那女孩成了彼此的依靠，我拉著她的手爬上了樓梯，經過幾個高大的落地窗後，窗外的景色變了。我呆呆看著窗外，窗外有一個樓台，幾個穿著藍白紋的女孩放肆的辱罵大笑著，我看見她們身前站著一個瘦弱的女孩。她的面孔很模糊，

「跳呀，怎麼不跳了?」

「手機給我，我要錄。欸，大家看見沒媽的小孩要去死囉～」

「她不會跳的，肯定又是在演。」

我氣得頭腦發暈，又是心疼，莫名的心疼。正想說甚麼，卻看樓台上另一個女孩突然衝過來，大聲喊出了我想說的話：

「別跳!冷靜一下!」

身旁女孩猛地抓緊了我的手，平靜道：「我不想看了。」

我愣了愣，看著她悲痛的神情。又看窗外人模糊的臉孔，我意識到，他們在不同時空，我幫不上忙的。

前往下一層樓時，我聽見一聲慘叫——畫面中，去救場的女孩緊緊抓住跳樓少女的手臂，卻支撐不住，兩人一塊摔了下去。

風聲彷彿呼呼在我耳邊作響，我牢牢抓住女孩的手，飛快往上跑。跑了好幾層，才停下來。這時，女孩一臉凝重，指著下面：「我們恐怕還不能停下。」

黑煙翻翻滾滾，直逼我們這層樓。看來攀升的速度翻倍成長了，再不走，我們都得被吞沒。

「快走！」

「痛，甚麼東西!」我腳下絆倒甚麼了，踉蹌了一下。本來不想看的，可那女孩彎下腰，撿起了那個硬硬的、白色的人型物。

現在，換她拉著我跑，我們發狂似的往上跑，可黑煙一點點地往腳下蔓延開來。一次次的輪迴，白色的樓梯，毫無變化，我感受到了深切的絕望。

黑煙隱隱出現在我們周圍，我嗆得直咳，她卻突然站住。「我明白了，我們不能待在一塊。否則，只會永遠待在這裡……有人將輪迴而新生，有人迎來暫時的結束。」

「甚麼?」

她轉過身，淒然道：「小嬋，我想起來了。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

她將我狠狠往下推，我墜入黑暗，想要大叫，卻看她一臉悽愴。她的頭髮散開，在眼前的黑暗光明間飛揚。她口型一張一合，似乎在說甚麼，曾經你把我拉起，今日我把你推下去，兩清。可我不恨她，似乎不需要什麼理由，我能信任她，一直……

「我們要考上相同的大學，這個晴天娃娃是我們的見證!」

「等你當大老闆了，就不用怕他們了。到時候，記得也要罩我啊。」

「對不起，拖累你了，小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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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滴，滴，滴。

陌生的實感墊在身下，手上好像有什麼纏繞著。

「你看，心電圖穩定了，她是不是快醒了?」

「她拉住的那個就沒那麼幸運了，送進手術室時就沒生命體徵了。」

一滴冰涼悄悄從眼角滑落，那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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