縞瑪瑙之眼 - 正章06 艾維朗特的委託-完

　　下達命令的同時，艾維朗特的聲線與目光冷漠得令人發顫，突如其來的殘酷也令馬爾仕登瞠大了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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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指揮官…？」

　　霍爾頓不可置信的望向緊繃的艾維朗特，餘下的士兵卻沒有表達疑問的權力，四位士兵因此飛快完成了艾維朗特的命令，並將依然呻吟不斷的盜匪們全數拖到了山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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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聲的艾維朗特卻絲毫不理會霍爾頓的呼喚，只是瞥了四散的板條箱幾眼，便忿忿的步出山洞，對著一名傷口較淺的高大盜匪大喝：「說！你們背後的勢力是什麼人！要是膽敢包庇死靈餘黨，我會讓你的下半生都過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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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殘暴的話語一出，在場眾人都一陣譁然。

　　馬爾仕登雖然明白治癒派與死靈派間的血海深仇，如今艾維朗特的態度在他眼裡也過於離奇並過於偏執。

　　結合對方先前表達出的過份焦躁，馬爾仕登猜想艾維朗特肯定發現了什麼疑點，但思即艾維朗特委託的任務是「傳送士兵」而非「參與行動」，馬爾仕登便識相的選擇了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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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指揮官，請冷靜…！」

　　霍爾頓則在此時再次出聲制止艾維朗特，那凶狠的治癒派法師卻連一眼也不看向身旁的親信，反倒對著盜匪舉起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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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給你三秒鐘。三秒後不說，我就讓你再也開不了口……」

　　艾維朗特的字字句句彷彿是從齒間迸出，怒紅的左瞳帶著絲毫不假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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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對方蓄積在指尖的魔力，馬爾仕登判斷艾維朗特打算即將動用極其強大的法術，其驚人的破壞力能在瞬間將所有盜匪消滅得連渣都不剩。

　　這般強烈的殺意也有些超出了馬爾仕登的底線，這也是馬爾仕登第一次見到如此憤怒、如此焦躁又如此冷血的艾維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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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艾維朗特倒數時，受縛的盜匪再次尖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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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倒數響起時，馬爾仕登在盜匪臉上看見了真誠的無知與全然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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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倒數結束之時，強烈的青光自艾維朗特的掌心迸發而出，卻有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掌猛然扳過艾維朗特的手臂，並讓那破壞力驚人的一擊打向了漆黑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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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緊張的屏息，只因那制止艾維朗特的不是別人，正是應當護在艾維朗特身邊的霍爾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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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請你、冷靜下來…！」

　　霍爾頓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呼喚對方的名字，只見霍爾頓的眉緊緊蹙著，擔憂卻決絕的視線望入艾維朗特眼裡，試圖在喚醒那冷靜而謹慎的軍團副指揮官。

　　「無論他們是否和死靈餘黨有勾結，都應該經過調查和審判，請不要對無法反抗的囚犯動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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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霍爾頓理性的話語與誠懇的嗓音，馬爾仕登也期待著艾維朗特能暫時恢復理智。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實卻是，艾維朗特雖然停止了魔力的蓄積，那精實的手臂卻也甩抵抗著霍爾頓的箝制。

　　不等在場眾人對艾維朗特的動作感到驚奇，艾維朗特的眸中已散發出刺眼的青光，使得那精緻的眼眶頓時炫目的恍若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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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戰場，我是你的指揮官，隊長！盡好你的本分！」

　　艾維朗特的嗓音帶上了魔力震盪的三重音，挾帶怒氣後聽來更是雷霆萬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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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被艾維朗特突如其來的情緒爆炸所震，竟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離艾維朗特最近的霍爾頓更是痛苦的鬆開了艾維朗特的手臂，震驚與心碎的神情全數寫在蒼白的俊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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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如此任性與高傲就是艾維朗特的本性。

　　馬爾仕登有些不安的撇撇嘴，卻依舊選擇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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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涅克斯』，完成你的任務，帶我們回坎薩拉！」

　　艾維朗特散著青光的眼眸卻在下一瞬瞪往了馬爾仕登，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情緒波動帶來的影響，只是我行我素的下達著命令。

　　聞聲的馬爾仕登立刻在周遭畫出了回城的傳送陣，期間不再望向霍爾頓或震怒的艾維朗特。

　　幾名士兵在陣中交頭接耳，似乎對搜查就這麼戛然而止抱有疑問，艾維朗特的一瞪卻讓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禁聲，也令馬爾仕登的心中泛起一股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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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不穩定的艾維朗特實在是太反常了……

　　馬爾仕登在完成傳送符文時心語。

　　如今的他卻只能期待回到坎薩拉後，艾維朗特的情緒和行為都能再次回歸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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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當眾人再次回到王國軍團的訓練場後，竄入鼻腔的血腥味與燒焦味再次證實了何謂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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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回事…？」

　　在眾人目光所及之處，無不瀰漫著嗆鼻的濃煙與駭人的熱度，艾維朗特看著火舌吞沒訓練場畔的軍團旗幟，難以置信自己已回到了軍團。

　　漫天的火光與此起彼落的呼喊似乎喚回了艾維朗特的理智，看著樓房上四處奔逃的王國軍，聽著無數聲「快救火」的指令，艾維朗特顧不得尚未安置的盜匪團，奔到一名多處燒傷的新兵旁便問：「據點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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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朗特的治癒魔法隨話語一同流往新兵的方向，馬爾仕登見那腥紅的傷口接觸到術式，受損的組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修復，而霍爾頓則很快履行隊長的職責，井井有條的指揮起救火的職責。

　　聽聞霍爾頓的嗓音與命令，馬爾仕登能清楚看到不少士兵先是一驚，而後卻在認出霍爾頓後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原本慌亂的人群也在霍爾頓的指揮下變回訓練有素的軍團，合作無間的展開滅火與搶救傷患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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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朗特大人……」

　　痛苦掙扎的新兵則在此時開口，修復傷口的魔法為其恢復了部分體力，那顫抖的雙唇也終於得以回答艾維朗特的問題：

　　「有入侵者、闖入據點…寢室外被放了火……入侵者的目標，是地牢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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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馬爾仕登也瞪大了雙眸。

　　只因新兵口中的「地牢的囚犯」，想必正是由自己押回坎薩拉的死靈餘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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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侵者、已經把囚犯帶走了…！」

　　新兵而後上報的資訊更是徹底掐滅眾人心中最後一絲僥倖，艾維朗特施放的治癒魔法雖一刻不停，他的面容卻已深深埋入陰影，襯著搖曳的火光滿是山雨欲來的躁動。

　　而眾人心頭的震撼尚未消停，新兵太過誠摯的道歉便化作最後一根稻草，壓往艾維朗特的心頭：

　　「沒能守住囚犯…非常抱歉，長官……我們、到處都找不到您…也找不到、霍爾頓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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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

　　非常非常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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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便是馬爾仕登出發前擔心會發生的意外。

　　而且是最最擔心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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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光用想像便能猜到即將壓在艾維朗特肩上的重擔：

　　不顧證據與法源依據，執意將走私者關押回營……

　　作為據點最高且唯一的指揮官，在收押重刑犯的當晚不假外出，放任據點被襲……

　　私自調動軍中精銳，直接導致地牢失守、重點囚犯被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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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

　　感受到艾維朗特僵硬的動作與驟然凝固的魔力，此刻喊出話語的已不是拿錢辦事的雇傭法師，而是憂心忡忡的馬爾仕登。

　　馬爾仕登喊著奔往艾維朗特的方向，卻見一道青光在自己面前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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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朗特的魔力如軒然大浪，自立足的地面為核心，源源不絕的向四面八方沖刷。

　　馬爾仕登見狀急忙躲避，卻發現如此浪潮中承載著生命、修復、滋養與哺育的能量，魔力所到之處無不帶來新生的喜悅與茁壯的朝氣，沐浴在術式的傷兵再次獲得了活動的能力、感受到鼓舞的醫者再次恢復了施術的體力。

　　令馬爾仕登意外的是，原是毒辣的火舌竟也無法抵擋如此強勁而堅定的魔流，並在法術的壓制下偃旗息鼓，也給了士兵撲滅火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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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眸散出神光的艾維朗特卻依然蹲跪於地面，彷彿明白無論再怎麼補救，自己的決定也已結成了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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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

　　馬爾仕登則在此時再次喚到對方，這聲呼喊卻已不是擔憂艾維朗特的安危，而是以一貫委婉的方式詢問：

　　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什麼能讓我幫上忙的？你有想要提出的委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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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涅克斯』，你的職責完成了。」

　　艾維朗特卻頭也不回朝馬爾仕登扔來一只皮袋，自袋身的手感與重量，馬爾仕登能猜出其中應也裝有不少碎寶石。

　　「這裡沒有你的事了，接下來是王國軍團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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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的馬爾仕登先是一愣，抬眼卻見艾維朗特已轉而指揮起軍團，井然有序的展開修復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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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瞬間馬爾仕登似乎也意識到了：

　　恣意妄為也好，亡羊補牢也罷。

　　無論此時的艾維朗特是在使性子，還是在承擔犯下的過錯，除了王國軍團內部的成員以外，沒有人能涉足或審判艾維朗特的行為。

　　身為雇傭法師的自己尤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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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似乎總是能聽出這位舊識的弦外之音，正如對方也能聽出自己的話外之意。

　　那圓滑的雇傭法師因此深深朝艾維朗特鞠了一躬，並如例行公事般說上一句：「既然如此……尾款已經收到，期待下次再接到您的委託，敝人隨時隨地都樂意替您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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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一道金光乍現，馬爾仕登憑空消失在眾人面前。

　　金光散去後的王國軍團依然是一片火光沖天，艾維朗特並未朝馬爾仕登離開的方向望去任何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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