縞瑪瑙之眼 - 正章22 納伊姆的委託-2

　　納伊姆直視著馬爾仕登的眼眸，在四目相對的這刻，馬爾仕登總覺得自己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一股憂傷，那股情緒與納伊姆身上強壯的肌肉與華貴的金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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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委託嗎？」

　　直起身後，馬爾仕登疑惑的問道。

　　同時馬爾仕登也赫然想起：剛剛納伊姆使用了「之後一併給你」這樣的詞彙，這表示對方早已暗示了再次委託的念想，但馬爾仕登太習於在交貨後便離開塔赫勒，而未注意到今日與平常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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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收起藥草的納伊姆則對馬爾仕登點點頭，並接著說道：

　　「我有事情要離開卓茲雷，我希望能夠借助你的力量，儘快去到目的地。」

　　說話的同時，納伊姆拉開了一旁的黑檀木櫥櫃，並從抽屜中拿出一張塔赫勒地圖。

　　馬爾仕登注意到地圖上清楚標出了塔赫勒沙漠的各個重要城鎮，包括兩人如今所在的綠洲卓茲雷，還有被當地人稱為「沙漠之心」的一處大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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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將地圖攤在馬爾仕登面前後，納伊姆用戴滿金戒指的手指點了點裂谷西北角，一個名為「康魯德」的小城鎮，並認真的發出了第二個委託：

　　「我要去沙漠之心西北方的這個城市，我需要你帶我到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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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圖上繪製的距離，乘馬車從卓茲雷到康魯德可能需要數天到一星期的時間，但塔赫勒的各個聚落都有沙漠相隔，路程肯定會比想像中更為漫長與艱險。

　　馬爾仕登分析著當地的天然限制與地圖上的資訊，並稍稍明白了納伊姆委託自己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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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當視線落回馬爾仕登身上時，納伊姆沒有收住眼中的悲傷，那樣稍縱即逝的情緒被馬爾仕登看在眼裡，使得一個小小的問號又浮現在馬爾仕登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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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納伊姆那雙哀戚的綠眼睛，馬爾仕登突然對納伊姆提出委託的理由更為好奇。

　　馬爾仕登總覺得對方急著趕去這個「康魯德」是為了某個重要的理由，而那個理由也讓如今的納伊姆難以控制情緒。

　　馬爾仕登有瞬間考量起這次委託的危險性與私密性，但想到對方過去一直保持著良好的信用，傳送人與行李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任務，最終的馬爾仕登便決定不去多管閒事，並讓心裡的天秤傾向了信任這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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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下定決心後，馬爾仕登對納伊姆眨了眨眼，並讓自己的眼中閃出幾道金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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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報酬足夠的話，當然沒問題，維．札拉丹先生。」

　　馬爾仕登記住了地圖上的大概位置，便收斂了語氣中的笑意，如同一個專業的雇傭法師般向納伊姆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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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當納伊姆回應「現在出發」時，馬爾仕登並沒有感到意外。

　　因為雖然雷諾德斯和塔赫勒的文化和語言不盡相同，但向外求助通常表示事態緊急，這個道理在兩個王國依然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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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或許因為此時還是白天，沙漠並沒有太大的干擾馬爾仕登的辨位能力，馬爾仕登在經過幾次嘗試後終於找到確定的落點，並在納伊姆的住所畫了一個簡單的傳送陣，而後藉著空間派魔法讓彼此穿過層層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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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納伊姆的委託都是與輸送貨物有關，此次是納伊姆本人第一次踏入傳送陣，馬爾仕登也就此得知塔赫勒王國似乎沒有傳送魔法或相應的技術。

　　馬爾仕登原本期待納伊姆會因為不熟悉傳送魔法而暈頭轉向，但對方的表現依然足夠沉穩與冷靜，這樣不動如山的儀態讓馬爾仕登感覺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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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以為能看到對方吐得七葷八素的樣子呢。

　　馬爾仕登在傳送完成時默默的想著，而當馬爾仕登熟練的為法術做出收尾，周遭的景物也在兩人面前緩慢的凝聚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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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此前並未聽過這座名為「康魯德」的城鎮，只是從地圖上得知「康魯德」是懸在裂谷邊緣的一處聚落，也是塔赫勒王國中少數並非建立於綠洲的城鎮。

　　而在踏出傳送陣後，馬爾仕登所見的康魯德是一座色彩繽紛的城鎮，此處的樓房大多只有兩層樓高，房壁與圍牆都是由礫石與灰泥砌成，並隨處可見由紅色、金色與白色構成的塗鴉。

　　馬爾仕登注意那些塗鴉的大小與精美程度不一，但覆蓋了大片大片的樓房與磚路，那些繁複的色澤就像是某種含意深遠的圖騰，或是某種生命力旺盛的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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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與嘖嘖稱奇的馬爾仕登不同的是，見狀的納伊姆立刻露出了一副懷念的神情，那高大的侍衛甚至只對馬爾仕登說了一句「請在這裡等我」，便迫不及待的拖起身旁的隨身物品，走往不遠處一眾顯眼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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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伊姆，你回來了！』

　　『你怎麼這麼快就趕過來了？卓茲雷離這裡有好幾天的車程！』

　　『後面那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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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聽到那群人對納伊姆驚呼，他們使用的卻是當地語言，馬爾仕登既聽不懂也無法做出反應。

　　留在原地的馬爾仕登因此只能默默的觀察人群，並注意到那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們都與納伊姆生著同樣的黑膚，幾個男女也有相同的綠眼珠，而他們與納伊姆同樣配戴著大量的金飾與珠寶，明顯是當地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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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納伊姆的家人和親戚嗎？

　　馬爾仕登注意到那些人的五官有些神似，因此大膽的猜測他們也是維．札拉丹家族的成員。

　　馬爾仕登也在此時注意到維．札拉丹家族身在一座石造廣場，而廣場的周圍擺滿了各種鮮花與焚香，繽紛的裝飾物將石造地面點綴得極其莊嚴，薰香的煙霧被和風帶往一條大路，而大路的盡頭卻不是氣派的建築，而是傳聞中的「沙漠之心」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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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意料，而此時的納伊姆剛安撫完身邊的人群，那高大的身影便接著走往廣場中心，並恭敬的跪在一口棺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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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我回來送你一程了。』

　　納伊姆對著棺材低聲說道，而在看見這個景象時，遠處的馬爾仕登終於把眼前的一切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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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裝打扮的人群。

　　家族齊聚的場合。

　　莊嚴肅穆的廣場。

　　尚未封蓋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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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納伊姆急著趕來的原因就是為了參加親人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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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委託自己帶來的東西想必也是……

　　馬爾仕登得到這個結論的同時，納伊姆也確實將盒子從袋中拿出，並放入棺材的一角，接著繼續說道：

　　『父親母親在宮殿裡還有事，他們沒辦法跟我一起回來。但我記得您最喜歡北邊的這種水果，所以我請人帶了一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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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伊姆使用著當地語言，他的聲音同時很低，遠處的馬爾仕登聽不清後續的話語，只能繼續順著對方先前的叮嚀，乖乖待在傳送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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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馬爾仕登努力抹消自己的存在感時，納伊姆正對著棺材裡的亡者微笑，並低聲的說道：

　　『……我還有很多話想對您說，但我想先和嬸嬸說點話，晚點再告訴您。』

　　接著納伊姆便從棺材旁站起，並轉頭面向一名裝扮莊嚴、氣質出眾的中年婦人，轉而與對方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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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這一切的馬爾仕登明顯感覺到自己是個外人，而自己不僅全然不解塔赫勒王國的喪禮文化，甚至聽不懂當地人使用的語言，因此在納伊姆與家人談話之時，馬爾仕登只是緩緩的向後退去，試著把自己藏到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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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在遮棚的陰影下待了一陣子後，遠方的納伊姆似乎結束了談話，並終於朝馬爾仕登投來目光。

　　馬爾仕登突然有種被拯救的錯覺，沒想到下一刻的納伊姆並不是朝自己走來，而是向這方招了招手，似乎希望自己也走進熙來攘往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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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的頭上不免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遠方的納伊姆卻突然將用詞切換為通用語，並高聲對這方喊道：「歐涅克斯，能請你過來一下嗎？」

　　納伊姆說話的同時，他身旁的維．札拉丹家族成員也點點頭，沒有對馬爾仕登表達任何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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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到納伊姆與維．札拉丹家族的態度後，馬爾仕登似乎明白自己為何未被趕出廣場，為何無人對自己的出現發出質疑，納伊姆又為何不急著支付最後的酬金。

　　而在馬爾仕登短暫思考的同時，納伊姆再次用通用語朝這方喊話道：

　　「你幫忙帶來了那些禮物，我的叔叔應該會想親口跟你道謝。請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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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叔叔…？

　　親口道謝…？

　　馬爾仕登的視線在維．札拉丹家族成員中逡巡，同時他腦袋上的問號愈來愈多。

　　但他並不知道哪位是納伊姆口中的叔叔，也不想因此失去做客的禮節，因此馬爾仕登只能在心裡默念了三次「尾款的黃金」，接著便輕手輕腳的走出陰影、走進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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