縞瑪瑙之眼 - 正章11 席爾貢的委託-2

　　事實證明，席爾貢對食物的品味還是挺不錯的。

　　這間酒館的濃湯確實是王國內少見的美味，馬爾仕登吃得心情愉悅，配起店內香醇的麥酒更是難言的暢快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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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這間酒館用的食材都是來自曙光之都萊登，不錯吧？」

　　坐在一旁的席爾貢則始終噙著一絲親暱的笑意，並毫不吝嗇的將新一輪麥酒遞到馬爾仕登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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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館的侍者將兩人安排於店內最深處的一張小桌，桌旁以一面屏風與其他座位區隔，一旁還有扇種滿鮮花的小窗，確實符合了席爾貢提出的「隱密的座位」的要求，也不至於讓座位變得狹窄逼人。

　　然而由於這處雅座是侍者臨時搭建而成，酒館的客人只要稍微伸個脖子、探個頭，也依然可以從屏風的縫隙窺見其中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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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馬爾仕登卻不甚在意，在幾杯黃湯下肚後，馬爾仕登更是藉著飯局培養出的信賴基礎，大膽放鬆了互動與應答的節奏：

　　「原來是萊登產的小麥嗎？怪不得喝起來特別順口，」

　　馬爾仕登說著對席爾貢眨眨眼，這也是馬爾仕登至今最真實的一項舉動。

　　「要是知道今天會來這間酒館，我肯定第一時間就提議來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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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聽見席爾貢樂得笑出了聲，便也致意般的喝了一口麥酒。

　　這回那晶亮的液體卻意外溢出馬爾仕登的嘴角，在那光潔的膚面與下顎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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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下意識的伸手要抹，一旁的席爾貢卻笑著點點頸上的絲巾，一枚銀光閃耀的變形派符文便立刻在潔淨的布面成形，並讓絲巾在魔力的引導下拉長、增生、成形並分離。

　　馬爾仕登見著那新生的布料逐漸形成一塊短小卻也完整的擦巾，最終隨席爾貢的長指遞到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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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這個擦吧。」

　　席爾貢說著將絲巾的末端再次披回頸上，那完整的布料絲毫看不出曾被變形派魔法改造的痕跡。

　　席爾貢的另一手卻依然持著那片擦巾，他的眼眸則因關懷的話語而多了幾分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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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將變形派法術如此行雲流水的融入生活，也確實不愧對大導師的名號。

　　馬爾仕登對眼前的景象默默下了註解，卻見陡然拉近距離的不只有對方的手掌與那片擦巾，席爾貢也在說話的同時讓鼻尖貼近了馬爾仕登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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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之間，席爾貢的氣息奪走了馬爾仕登的所有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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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的吐息如此接近，若再有屏風的修飾，外人肯定會認為彼此正在藉著酒勁享受濃情密意。

　　然而，席爾貢卻似嚴格把控著彼此間的距離，那俊俏的五官突然停滯於近處，既未繼續向前表達肌膚相親的意圖，也不退後讓彼此的交流留下禮貌的間距，如此突兀而矛盾的舉動令馬爾仕登不住打量了席爾貢幾眼，並猜測這般曖昧的狀態或許正是對方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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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無論對方實際的用意為何，馬爾仕登最終都會選擇粉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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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不探究隱私、不多管閒事」一直是馬爾仕登堅守的信條。

　　尤其面對豪放不羈的席爾貢，馬爾仕登相信若對方有意說明此時的意圖，那彼此之間便不可能只剩無言的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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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

　　馬爾仕登而後也確實選擇對席爾貢微微一笑，並大方接過對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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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狀的席爾貢面上也沒有半分波瀾，那淡金色的眼底在見到馬爾仕登淡然的回應後，甚至湧現出了一絲讚賞與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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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你叫作『歐涅克斯』，對吧？」

　　在馬爾仕登消滅碗中最後一杓濃湯時，席爾貢開口問道。

　　這是席爾貢第一次以「你」或「喂」以外的方式稱呼馬爾仕登，足見這場午餐確實讓兩人建立了一些信賴基礎。

　　「如果說，我想送你一個跟你的名字相配的禮物，你會想收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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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聽了不禁失笑。

　　席爾貢這是在大方承認他不想費時間挑選禮物，而想直接從本人身上獲得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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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這麼問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喔？」

　　馬爾仕登因此順水推舟的延續了彼此之間的信任與融洽，並再次逗笑了面前的大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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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透過彼此而後相交的視線，馬爾仕登確實感受到了雙方逐漸加深的共鳴，在吃飽喝足的踏出酒館後，自己也比起初更加樂意挽住席爾貢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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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行再直行，拐角又拐角。

　　越過的街道一條又一條。

　　擦肩的身影一道又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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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爾貢再次攜著馬爾仕登穿梭於王都，在經過幾間商鋪與幾處小攤後，馬爾仕登的手上卻多了一只精緻的木匣子，那雕花繁複的盒面刻著畢默斯坦工藝協會獨有的桂葉圖騰，並令馬爾仕登目不轉睛的把玩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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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挑禮物的時候，還以為你會想要戒指、項鍊一類的首飾，」

　　席爾貢見馬爾仕登對木匣如此愛不釋手，便在彼此休息於噴水池廣場時輕聲揶揄道：

　　「畢竟首飾比較貴重，戴膩了還能換成別的東西，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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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的馬爾仕登則是咧開一張天真無邪的笑容，並毫不猶豫的回應道：

　　「這個你就不懂了，我之所以想要這個盒子，是為了讓你有機會表達誠意，」

　　說著馬爾仕登的笑容中便多了一分故作的狡詐：

　　「我要求的不多，請您用珠寶把這個木匣子裝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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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今日尚未結束，彼此仍然處於「約會」的階段，因此馬爾仕登無論交談或玩笑都盡量不提「委託」與「報酬」等詞。

　　席爾貢的雙目也是同馬爾仕登一樣雪亮，但在這利益交纏的時刻，兩人的互動卻自然而然的多了一分流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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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的席爾貢便是在幾聲爽朗的大笑後，行雲流水的將大掌搭到了馬爾仕登肩上，並似毫不在意過往人群般親暱的摟了摟。

　　「……這麼說，你是想看看我的誠意是嗎？」

　　不同於手上溫柔的動作，席爾貢拋來的話語極度危險，換作他時的馬爾仕登心裡早該警報大作，至今的經驗累績卻令他立即選擇了另一項拿手絕活——見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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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好奇，你會怎麼展示給我看？」

　　馬爾仕登用了反問句掌握談話的主動權，並在席爾貢的勾肩搭背下刻意說笑道：

　　「莫非是要用變形魔法打開你的胸腔，讓我看看你的心上是不是寫著『誠意』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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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的天馬行空令席爾貢笑著搖搖頭，那淡金色的眼眸卻一刻未從馬爾仕登身上離去，甚至意有所指的向下打量起對方的首飾、配件與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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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形魔法不能使用在活物身上，這是學派的大忌，會被廢掉雙手的，」

　　與直勾勾的視線不同，席爾貢對馬爾仕登的笑語避而不答，那沉穩的聲線彷彿再次化身聲名遠播的大導師，沉靜的面容也同時若有所思，令馬爾仕登頓時有了回到酒館那張小桌旁的錯覺。

　　然而這曖昧黏稠的氛圍沒有持續太久，席爾貢很快便自噴水池畔起身，並執起馬爾仕登的一手道：

　　「……走吧，再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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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合先前所言的「誠意」，所謂「地方」的實際性質便顯得十分可疑。

　　馬爾仕登卻不想為任何委託預設立場，因此雇傭法師依然順從的跟上席爾貢的步伐，並再次前往王都未知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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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席爾貢的步伐停在都城中心的一間高級裁縫店時，馬爾仕登有些意外的眨眨眼。

　　席爾貢卻依然咧著那張頗具深意的笑容，並熟門熟路的推開了裁縫店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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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斯卡格斯大人！」

　　這是馬爾仕登今日第二次聽見侍者如此熱情的呼喚：

　　「歡迎您的大駕光臨！您是來取上回訂的那套裙子嗎？還是有新的訂單要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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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王國男性多以褲裝為主流服飾，聞言的馬爾仕登忍不住心問：上回訂做的裙子？是給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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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幫他挑一件好看的服裝，愈高級愈好，把你們店裡的成衣都拿出來。」

　　席爾貢則是一如既往的霸氣下令，幾個小時下來的馬爾仕登都已經習慣了，只不時感嘆學派大導師的財力和自己這樣奔波勞苦的雇傭法師完全不在一個水準。

　　而在侍者與裁縫忙前忙後的同時，席爾貢悄悄拉過馬爾仕登，並輕聲附耳道：

　　「挑你喜歡的就好，價格和尺寸什麼的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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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席爾貢確實不曾對「價格」一事留心，但在量體裁衣方面，連「尺寸」也不管還是太……

　　馬爾仕登正要出口的吐槽卻被嚥回了腹中，畢竟此時他的身分是約會對象，即便眼見對方不合理的自我膨脹，馬爾仕登也認為自己該在公開場合維護對席爾貢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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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想到的馬爾仕登便被裁縫請進了試衣間，並接著面對琳琅滿目的成衣與配飾。

　　馬爾仕登的身形偏瘦、雙肩略寬，裁縫別出心裁的搬出數件修飾身材的禮服，並大方的讓馬爾仕登試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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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口大開的多層次長袍。

　　整齊裝重的花邊長套裝。

　　南方卓茲雷流行的露背長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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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試得有些眼花撩亂，尤其這些成衣大多不符自己的身形，還需裁縫在一旁添添補補，才勉強讓衣物不像掛在馬爾仕登肩頭的布料。

　　好不容易挑中一件還算順眼的黑底金線罩衫後，馬爾仕登主動向裁縫喊了暫停，並一面從全身鏡前打量自身的倒影，一面在機械式的換衣穿衣中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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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狀的裁縫因此稍作告退，並從試衣間的門簾退到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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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以獨處的馬爾仕登也終於輕鬆的呼了口氣，並百無聊賴的在鏡前轉了幾圈，試圖以欣賞的名目略略伸展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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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平時的換洗衣物不多，最新的一件還是港口市集的大嬸給的、作為委託報酬的襯衣。

　　或許是受財力與審美限制，馬爾仕登並不將購買服飾當作日常消遣，精美的綢緞也難以博得馬爾仕登的好感。

　　換言之，若非委託要求，馬爾仕登認為自己此生可能都不會涉足如此名貴的裁縫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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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馬爾仕登如此思索的同時，試衣間的布簾已再次被輕輕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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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不得不立即撐起禮貌的微笑，以應對裁縫聲情並茂的介紹與鋪天蓋地的誇讚。

　　然而，在試衣間頂端的燭光被來人高大的身影阻擋時，馬爾仕登疲倦的雙眸才意識到對方並不是口若懸河的裁縫，也不是搬來更多衣物的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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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時間，狹窄的試衣間再次盈滿了席爾貢身上特殊的薰香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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