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火戰記 - 第一章 | 初弓 (2)

　　隨著夜幕低垂，瓦提亞小鎮的廣場被溫暖的篝火照亮。

　　村民們的歡笑聲、酒杯的碰撞聲、還有廣場中手舞足蹈的人們交織在一起，無處不在慶祝著魔豆豐收祭的儀式成功。

　　篝火上，稍早被艾蓮娜所「獵殺」的厚甲豬正在放在鐵架子上，給專業的廚師刀解、料理著，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可是，坐在主桌的艾蓮娜卻顯得悶悶不樂。她的目光落在正在緩慢從野獸變成料理的厚甲豬身上，眉頭時而微蹙。

　　那頭雄豬她永遠沒機會依靠自己，好好打敗的敵人。

　　不久後，似乎注意到不對勁的賽吉爾靠近艾蓮娜，輕聲提醒道：「艾蓮娜小姐，請打起精神來。祭典的宴會還沒結束，長老馬上就要來報告過去一年的魔豆收成了。」

　　見艾蓮娜沒有馬上回應，賽吉爾壓低了音量，繼續說道：「請不用擔心，小姐。大多數的村民們是不會辨別不同人的魔力的。在他們眼中，您就是用他們辛苦一年後採收的第一顆魔豆，成功地獵殺一頭成年魔物。妳是他們的英雄。」

　　艾蓮娜轉向賽吉爾，眼中帶著一絲不滿：「賽吉爾⋯⋯我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當村民的英雄？」

　　「不，」艾蓮娜翻了白眼。「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是的，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錯，賽吉爾。」艾蓮娜盯著眼前的空氣，緩緩地說道。「如果不是你出手幫忙，現在村民們也不會這麼快樂地慶祝一切，而我⋯⋯也只會比現在更糟。村民們都會恨透我。他們會把接下來一年裡所有的厄運怪到我的頭上。我應該要謝謝你，賽吉爾。」

　　賽吉爾領情地點點頭，說道：「我也知道小姐您過去幾個月有多努力。光以一次的失敗就讓村民們對您有負面的印象，我也會覺得有所不公。」

　　艾蓮娜努力地擠出一點微笑。

　　半晌後，她還是嘆了一口氣，重複道：「但我還是不喜歡這樣。」

　　「我知道。」

　　「回薩爾溫城後，再麻煩你陪我多練幾次了。」

　　「當然。」

　　不久後，隨著宴會的持續進行，長老與一名身著傳統衛兵制服的青年走向主桌這兒。

　　艾蓮娜默默地坐挺身來，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有精神。

　　兩人的到來立即引起了周遭村民的注目；他們自然地放輕音量，想要聽聽長老與薩爾溫家族的談話。

　　年邁的長老目光如炬、神色健康，儘管艾蓮娜的父親總是提醒她不能以貌取人，但長老那又長又厚的白鬍子還是讓艾蓮娜自然地覺得很和藹。至於一旁的年輕男子，濃眉大眼，看起來似乎與艾蓮娜自己年齡差不多，正是白天以一己之力壓制著厚甲豬的那名村衛。

　　長老對著艾蓮娜微微欠身，施以一禮，以飽滿的聲音說道：「艾蓮娜小姐，您今天的表現為我們所有人帶來了接下來一年的好運。」

　　「您言重了，長老。」艾蓮娜紅著臉，回應道。「⋯⋯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

　　「這是我的孫子，羅南。」長老向著艾蓮娜介紹道，聲音中透露著一絲藏不住的驕傲。「也是我們村衛隊的隊長。」

　　艾蓮娜點點頭，目光轉向羅南，微笑著說道：「羅南，今天的儀式能夠順利完成都多虧了你。我代表薩爾溫家族向你表示謝意。」

　　年輕的羅南將右手橫在胸前致意，臉上的表情顯得既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

　　隨後，長老清了清嗓子，轉移了話題道：「艾蓮娜小姐。我想，我需要向您報告今年的魔豆收成。」

　　艾蓮娜將目光重新放回長老身上。

　　長老此時神色卻顯得有些尷尬，他輕咳了一聲，然後說道：「老實說，今年魔豆的採收量比起往年有所下降⋯⋯」

　　賽吉爾見長老有所停頓，於是問道：「下降多少？」

　　「呃，這個，以薩爾溫家族往年的用量來說，我確信還是足夠支撐接下來一年的使用。只是往年多出來、還能用於外銷的部分，保守估計⋯⋯可能只剩下三到四十袋的量。」

　　艾蓮娜有些驚訝，但是努力地沒有表現出來。她記得去年還能向其他貴族賣出接近兩百袋的魔豆。

　　艾蓮娜看了看賽吉爾，看見他的神情也透露著些許意外。

　　她再次看向長老，繼續問道：「瓦提亞過去一年遭遇了什麼問題嗎？」

　　「說來慚愧，幾個月前要播種的時候，我們曾被飛賊搶過一批母豆，所以本來產量就已經減少一到兩成。而另外一個原因，是魔物⋯⋯」

　　「魔物？」艾蓮娜問道。「除了厚甲豬之外，瓦提亞這裡也出現其他魔物了嗎？」

　　一旁的羅南突然插話道：「是的。」

　　「羅南⋯⋯」長老伸手想要阻止羅南插話。

　　「爺爺，讓我來解釋吧。」羅南握住長老揚起的手，看向艾蓮娜，繼續說道：「是的，艾蓮娜大人，過去一年以來，我們村子周遭的魔物明顯增加，甚至出現了成群的『銀角狼』——牠們破壞了農田，也導致近期的採收變得十分危險⋯⋯」

　　「銀角狼？」賽吉爾語帶驚訝地問道。

　　「是的，賽吉爾大人。」羅南低著頭，說道：「成群的銀角狼。牠們在過去幾週內，有越來越靠近瓦提亞的跡象。」

　　「但是依你們所說，今年種植的魔豆應該已經比往年都少了。」賽吉爾納悶道。「怎麼反而會吸引這種級別的魔物？」

　　「我不確定。」羅南停頓了一下，語帶自責地說：「但是，這週才有一群正要去採收魔豆的人被銀角狼襲擊。姊⋯⋯米崔斯，她至今也還沒有醒來。」

　　艾蓮娜倒抽了一口氣，眼神低垂。就連賽吉爾都嘖了一聲。

　　艾蓮娜不知道米崔斯是誰。她小時候來到瓦提亞的時候，曾經見過她嗎？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也嘗試努力地回想禮儀課所學的應對，但是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適當的回應。

　　最後，她只是緩緩說道：「我很抱歉⋯⋯」

　　「不，艾蓮娜大人，這都是我這個村衛隊隊長的失職。」羅南低著頭，憤憤地搥了一下地面。「只是，考慮到這種狀況，我們瓦提亞村是否能保留更多的魔豆存量？這會讓我們有更多的資源足夠應付魔物，也可以保護村民、驅趕魔物，確保明年的魔豆產量⋯⋯」

　　艾蓮娜正要開口同意，但在羅南說完前，賽吉爾便先果斷地開口說：

　　「艾蓮娜小姐，這個決定會需要您父親的同意。」賽吉爾看見艾蓮娜的表情，知道她想要就此同意羅南的要求，於是搶先說道：「尤其考量到今年的魔豆已經不足以外銷，我們需要確定有足夠的存量能夠履行與其他家族的合約。」

　　艾蓮娜想說點什麼反駁，卻當場語塞。

　　賽吉爾說得對，她確實沒有權力能夠決定魔豆的流向。還沒有。

　　「唔⋯⋯我，」艾蓮娜看向臉色頓時有些無助的羅南，最後只是問道：「我⋯⋯米崔斯現在在哪裡？」

　　「米崔斯嗎？」長老的語氣也透露著些許失望。「她目前被安置在村裡的修道院裡。」

　　「我想去拜訪她，我身上也還有一些魔豆。我也許能夠幫到她。」

　　「好的，我明天一早會安排人帶您去⋯⋯」

　　「不，」艾蓮娜迫切地說道。「我現在就想去。」

　　羅南露出一個感激的眼神，再次將手橫舉在胸前致意，說道：「請讓我幫忙帶路。」

　　「就麻煩你了。」艾蓮娜說道，然後下意識地看了賽吉爾一眼。

　　賽吉爾思考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說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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