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把疏狂圖一劍 - 《卷二鋒戰于野》第三章心寬則天闊(四)

　　似乎是緊繃的情緒一時鬆弛，感受嘴裡甜膩的滋味，楚天闊思緒浮想聯翩，目光已不在前方湖水上。

　　距離結束對練已過三日，楚天闊身上傷勢疼痛依舊，但也不像先前，傷了又傷，彷彿永遠沒有痊癒一天。

　　只是，突然被丟入這平靜時光之中，他心中竟覺得有些不踏實了。

　　倒也不是說楚天闊挨揍上癮了，而是在與兵使對練過程，吃苦自是必然，但他能明確感受到自己的進步，可現在一下子從這份踏實之中剝離，如今更是手端釣竿垂釣湖畔，此間落差，楚天闊頓生迷茫之感。

　　在葬劍居能獲得的成長，到此為止了嗎？

　　這樣的自己，真足以面對太湖之外的風浪席捲嗎？

　　楚天闊心忖，低頭沉思，竟連釣竿斜入水面也未曾察覺。

　　蝴蝶注意到垂落水面的釣竿，喊了幾聲提醒，楚天闊卻是毫無反應，她抿了抿嘴，歪著頭看向楚天闊，大喊一聲：「喂，你的釣竿啊。」

　　楚天闊竟還是沒聽見，蝴蝶秀眉一皺，隨手拿起一顆包子往他臉頰貼去。

　　兀自出神的楚天闊嚇了一大跳，終於回過神來，急忙轉頭朝蝴蝶看去。

　　「蝴蝶姑娘？」他疑惑道。

　　「不是看我，看釣竿啦。」蝴蝶指了指湖面，氣呼呼道：「連釣魚都不專心，難怪你會被杜叔叔跟玉姨揍得那麼慘。」

　　說完，蝴蝶把手上包子往楚天闊扔去。

　　楚天闊接住包子，他先是看了眼手上包子，再看向釣竿，這才意識過來，手腕連忙一抬，釣竿自水面揚起，散灑一片水珠。

　　「一不小心分神了，哈……」楚天闊尷尬一笑。

　　蝴蝶哼了聲，說道：「一條魚都沒釣成，還敢東想西想？」

　　楚天闊搖了搖頭，咬了口包子，蔥肉餡的，肉汁沾了他一嘴。

　　楚天闊望著波光粼粼的劍湖，不好意思說道：「方才小生只是在想，不久後小生也要離開葬劍居了，不免有些落寞。」

　　「離開就離開，還落寞呢？難不成你真的被杜叔叔揍上癮了？」蝴蝶一臉嫌棄。

　　楚天闊問道：「小生說蝴蝶姑娘，可不可以別再提挨揍的事？」

　　蝴蝶看著自己的釣桿，並未理他。

　　楚天闊嘆了口氣，緩聲說道：「以前小生總覺得，江湖路闊，天涯有期，小生憑藉一身武藝，總有辦法走得下去……」

　　頓了頓，接著說道：「可來到葬劍居後，小生有幸得見慕兄弟與鍾師姐劍術，更與兩位兵使交手數回，小生大開眼界同時，也才明白，江湖路闊，不過是小生涉世未深，幻想出的美好情景。」

　　像是要吞掉不甘情緒，楚天闊將手上包子塞入嘴中，大口咀嚼，囫圇吞下，隨手擦去嘴角肉汁。

　　「現在要離開了，小生總覺得自己力有未逮，怕是不能……」話說到一半，他卻是說不下去了。

　　蝴蝶踢了踢腳，她年紀雖小，可葬劍居人來人往，自是見過不少人，像楚天闊這般臨行恐懼的人，也不在少數。只是蝴蝶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他們那麼害怕，那又為什麼來葬劍居？

　　「如果你這麼怕，那為何還來找爹爹求鑄兵器？回家窩著吃包子就好了啊。」於是她第一次將自己的不解說了出來。

　　楚天闊一愣，卻是不敢回答。

　　少年有夢，手中縱是鉛刀，也求一割留名，但這一割背後的代價，又有誰能真正能夠無所畏懼？

　　蝴蝶見楚天闊不說話，站起身來，指著湖水彼方，反問道：「而且你本來就是從那個地方來的，怎麼才挨幾回揍就怕東怕西了？白瞎了爹爹幫你打造三才扇。」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蝴蝶這一番話，如同驚雷破空，風暴攪海，撼動楚天闊內心。

　　他猛然轉頭盯著蝴蝶，灼熱目光，害得蝴蝶繃緊神經。

　　「幹嘛這樣盯著我？」蝴蝶不願服輸，睜大圓滾滾的眼珠子，瞪了回去。

　　楚天闊連忙收回目光，歉聲道：「是小生失態了。」

　　他握緊釣竿，身子微微顫抖，釣線在湖面泛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蝴蝶說得不錯，楚天闊本是自那片江湖而來，如今要回到熟悉的江湖，為何要感到害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不是他早該深記的道理，現在卻因為見過高山流水，退步不前，這可不是他該有的心境。

　　當時揚州，憑藉一手《秋扇劍捐》，一腔少年熱血，楚天闊能不顧生死，力捕胡寇歸案，而今獲劍居主人肯定，得三才扇，又與兵使討教數十回，難道現在的楚天闊，會比不上以前的楚天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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