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 短篇小說--他二部曲

「我喜歡你。」語音聊天群另一邊，她這麼說著，「可不可以你也，剛好喜歡我呢？」

他沉默，空氣安靜地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我需要想一想，好嗎？」

「嗯，沒關係，我等你回答。」另一端的她如是道，似乎對這樣的情況十分習以為常。

對他來說，這並不是件習慣的事情。

他也交過幾任女友，對於愛情這種東西雖然不是很熟稔，但也不陌生。

不過由女生先告白倒是第一次。

「我喜歡她嗎？」他自言自語著。

他並不討厭她，但也說不上非常喜歡，他摸不清自己，也摸不清她的思緒。

「欸我被告白了。」最後，他選擇找上她的室友，那個大剌剌的女孩。

「很好啊，你來跟我炫耀喔？」

「才不是咧。」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

「那不然呢？」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欸……」他搔搔頭，摸不懂自己的心。

「你喜歡對方嗎？」那名室友這麼問著。

「我不討厭她，但也說不上十分喜歡。」

「既然你自己都說不討厭了，那就試試看啊……靠北我要死了、啊我死了！」耳機另一端傳來大剌剌室友的幹聲還有叫聲，看來十分歡樂。

「雷欸，連這個也會死。」

「幹閉嘴啦！」大剌剌室友毫不客氣地反擊，完全沒有一般女孩子的形象可言。

但說實在的，他並不討厭大剌剌室友這一點。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麼呢？」她淡淡的聲音飄進他耳裡，而他沉默了下，扯出複雜的笑容。

「不知道呢。」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這點，從平時她們兩個的相處上就可以知道。

儘管只有看過照片，他還是可以順利辨認出她和那位大剌剌室友的不同。

就旁人來看，她們像是玫瑰跟荊棘，玫瑰兀自綻放著屬於自己的美，而身為荊棘的室友，則負起了保護她的責任。

不止是行為像荊棘，大剌剌室友本身，也像個荊棘般不起眼。

「我跟她在一起了。」他猶豫了很久後，才開口告訴大剌剌室友這個消息。

「……是嗎？恭喜你啊！」對面沉默片刻後，才傳來大剌剌室友的聲音。

或許是自己的錯覺，室友的嗓音聽起來有點難過。

「不過為什麼啊？」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他微笑，不著痕跡的打混過去。

希望她沒有察覺。他暗忖。

事實證明，他錯了，因為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對了，妳室友呢，最近怎麼沒看到人上線？」在一如往常的每日電話中，他出聲問道。

「不知道呢，她說最近很忙，沒有時間上線。」她溫溫順順的聲音從另一邊傳出，輕柔柔的讓人想好好保護。

「是嗎？」一聽見她的聲音，他便壓不下揚起的嘴角，就算常常被身邊的同袍嗆有了女友就不管他們，他也不甚在意。

「對了，我後天放假，提早上去找妳吧？」

「咦，真的嗎？」她欣喜的聲音傳出，像獲得玩具的小孩般雀躍。

「那我到時候在車站接你，不要亂跑喔！」她再三叮囑，他連聲應著，想起了大剌剌室友。

說很忙，其實是騙人的吧？

室友的心思，全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哪。

他這麼想著，有點心不在焉起來。

從門縫間，他窺見大剌剌室友的背影。

一如他所想的，嫌麻煩而隨意綁起的馬尾掛在腦後，身上也只穿著簡單而不起眼的T恤和運動短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門前停下，不敢進去。

大剌剌室友似乎一直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末了，他嘆了口氣，輕輕推門而入。

「嗨。」他出聲，換得室友錯愕而慌張的表情。

「我提早放假，就先上來了。」

他拉開不自然的微笑，解釋自己的出現。而對方只愣了幾秒，臉上的神色閃過一絲複雜。

「……是嗎？」室友的反應比他所想的還要冷靜，而他不知道原因。

「你怎麼先上來了？不是說我會去接你嗎？」

她略微不悅的聲音從他後方響起，他轉過身，看著比自己還要嬌小許多的她。

「別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的。」他輕聲道，伸手摸摸她的頭，同時觀察室友的反應。

令他意外的是，室友並沒有表露出任何表情，僅僅是坐在那裡，抬著臉望向他們。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點愧疚。

「算了，吶，我們出去晃晃吧？」她做了個可愛的鬼臉，同時看向大剌剌室友。

他想阻止她，這樣太殘酷了，連他都於心不忍。

然而室友只是輕輕扯開嘴角，露出微笑，「……好啊。」

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

在街道上，她摟著他的手臂，興奮的帶著他四處亂逛。而室友則像隻溫馴的動物一般，靜靜跟在他們身後，必要時出聲提醒他們小心腳步。

「那個好漂亮啊！」她驚叫，拖著他就這麼往人擠人的攤販湊過去。

他瞥見室友躲到樹蔭下，看不出情緒的眼神投了過來。

「在想些什麼？」

當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室友前面，出聲問著。接著他發現，室友的個頭其實比她還要再高一點。

這就是為什麼她負責荊棘的原因嗎？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著。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不過去看看嗎？」

「……不用了吧，那些東西我又用不到。」室友笑笑的說，同時伸手將馬尾拆下來重綁。

「是嗎？」

空氣顯得十分尷尬，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方似乎也沒有開話題的打算。

「抱歉。」突然間，他出聲。

而室友一愣，臉上浮出複雜的神色，「為什麼要道歉？」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他露出難為的微笑，「就是沒來由的想跟妳道歉。」

「……」空氣再度安靜下來，他感覺的到室友的手足無措，下意識驅動手臂，他伸出手，想抓住對方的手腕。

「……妳挑好了嗎？」然而對方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不著痕跡的避開了動作，迎向剛買完東西的她。

他看著自己的掌心，突然覺得迷惘。

我所做的，是對的選擇嗎？他這麼思忖，看著面前的她與大剌剌室友談話。

「可是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吧？」他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接著露出苦澀的笑容。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一向大剌剌的室友如今坐在他面前，咬著唇掉淚，這一切顯得像是他的錯一般，而事實証明，這的確是他的不對。

他想出聲安慰對方，但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不停將手中的衛生紙遞過去，同時承受便利商店店員投來的鄙視眼光。

別哭了。他想說，卻怎麼樣都說不出口，室友默默從桌上拿起礦泉水，獨自扭開瓶蓋，彷彿用行動表示自己並不是什麼嬌小柔弱的女生。

過了好幾分鐘後，對方終於止住眼淚，只剩哭到紅腫的眼睛和鼻子。

接著室友露出笑容，催促著他該準備走了。

他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大剌剌室友努力扯出的不自然微笑，心底泛起內疚。

「……為什麼妳不說？」他低聲問道。

「為什麼？」室友看向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淡淡地笑，「因為只要戳破，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很喜歡你，可一旦跨過這條線，我們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沉默的聽完，沒來由的，他想起了以前。

如果那個時候，他可以更加正視自己的心，是不是就不會讓對方這麼痛苦了呢？

「現在你該做的事情，就是對她好，不要辜負她。」室友輕輕地說。

「你不用感到愧欠。」對方看向他，那雙眼裡盈滿笑意，「愛情，不分是非對錯。」

說完話的室友從椅子上起身，臉上帶著微笑。

而他看著隱隱心疼。

在前往她等待處的路上，他們之間不發一語。

這並不是誰的錯。他這麼想著。

只是我們都錯過了，而且沒有時間去挽回。

也沒有機會。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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