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到臨頭還口硬。」張秀惠不滿地說。
「是啊，我死了以後，你就連一個答案都聽不到……我沒有所謂……但你呢。」面試官那愉悅的快感充斥全身，將死的他居然還可以戲弄人類，這是最高的體驗。
「可惡……」張秀惠飛速轉動她的大腦，將自己最想問的問題提出來。
「怎麼辦……」藍唯欣問道。
「唉……有離開塔的方法嗎？」張秀惠問。
「嘿嘿嘿嘿……你果然很在意這個問題。」面試官笑道。
「快回答啊！」張秀惠二話不說將一旁的碎石砸向面試官的臉上。
「喂！別砸我啊……你這瘋子……」面試官求饒道。
「那你就趕快說！」張秀惠又再將碎石砸過去，讓面試官身上的傷痕又更多了。
「好……別再來了……我會回答你的……想要離開塔，要等到合約上的工作年期屆滿，然後向人事部申請離職，人事部需要通過電梯才有機會找到。」面試官露出一抹邪笑，看來找到人事部的機率微乎其微，塔根本就不想讓你逃跑，「如果屆滿還沒找到人事部，自動續約就會生效把你繼續留在塔裡，不過這時候就輕鬆很多，因為只要找到人事部遞交辭職信就可以離開塔。」
「我工作年期是一年……」藍唯欣想起當時面試官說的話。
面試官突然站了起來，黑色的黏稠液體瘋狂地從他的眼耳口鼻中流出來，那些液體的流動速度開始加快，接下來，緊急出口的綠光瘋狂地快速閃動，忽明忽暗的光線讓她們的眼睛難以適應，地上的黏稠液體在明暗之間抖動起來，面試官邪笑說：「還有另一個方法，就是將合約撕毀。」
「喂！你不會一直在說謊言吧。」張秀惠知道如果將合約撕毀，簽署該合約的人會因合約損毀而失去所有記憶。
「哦，你知道啊……那又如何……時間到了……」燈光每閃一下，面試官噴出的黏稠液體面積越變越大，從面試官身上流出的液體也造成黏稠液體變多，「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們走的！死也要從你們身上奪走記憶！」
面試官的雙腿「啪」地一聲融化成黏稠液體流向四周，他整個人開始像冰塊一般融化，融化出來的黑色黏液除了流向兩人外，還開始在他背上形成一對漆黑的翅膀，在頭上長出一對不成型的角，一個鮮紅色的光環在背後發出邪惡的紅光照得整個走廊都變得通紅。無限增加的黏液變迴流動極慢的液體，但黏液裡開始爬出一些被黑色黏液依附的骷髏。他們從黏液中伸出上半身，下半身他們再怎麼掙扎也逃不出去，他們和黏液完美地融為一體。
「我的藍唯欣小姐，他們和你一樣哦，只是他們身為人類時自殺死去成為我的一體，而你……也快來成為與我成為一體！你本來就是我的！」面試官渴求著藍唯欣，但他的身體已無法移動，只能靠自己噴曬的黑色黏液來捕捉她。
「那是……」在藍唯欣的視角上，她看到了天使，一個美麗的天使，他背後的聖光照耀著她，天使一旁向她伸出手的都是受聖光照耀的清澈靈魂，她一步一步往前邁進，她覺得只要走進去一切的痛苦都會結束，那裡就是神聖的天堂。當她踏入黏液的地方時，骷髏一同抓住她並拉進黏液裡。
藍唯欣沉入黏液中，她感受到此生最安穩的時刻，大腦裡沒有多餘的想法，她只想快點成為純潔靈魂的一員，她閉上眼睛享受洗滌心靈的時刻。
「媽媽我來了……」藍唯欣能感受到母親的靈魂存在於此。
張秀惠見藍唯欣居然自己走入黏液之中，她馬上上前抓住她的衣尾，和骷髏的力量抗衡，但骷髏的數量眾多，她力量再大，也無法將藍唯欣拉回來。
「哈哈哈哈！藍唯欣是我的！而你就乖乖去死，忘掉這裡的一切！忘掉藍唯欣！」面試官失去了剛開始那紳士的口吻，不停發出那狂妄的聲音。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張秀惠不理自己已踏入黑色黏液的範圍，她上前抱住藍唯欣，和她一起浸沒在黏液裡面，只是她沒有感受到任何神聖的感受，在黏液裡她只感受到液體的壓迫和死亡的恐懼，但她還是沒有將抱住藍唯欣的手鬆開。她希望能夠將藍唯欣拉回來，只是她正和藍唯欣一同向下沉。
藍唯欣本打算靜靜地享受神聖的一刻，可比起神聖，她更能感受到有人正擁抱著她，那擁抱是溫暖的，是比神聖更為強烈的感受。藍唯欣因此張開眼睛，這次她不再看見自己浸泡在神聖的海洋中，那是一片污濁的死水，周圍那些純潔靈魂變成了可怖的骷髏。藍唯欣回到現實後開始感到窒息，也清楚擁抱自己的人是張秀惠，張秀惠看起來已沒有呼吸，藍唯欣知道她是為了喚醒她才闖入這片死水之中，絕不能讓她出事。
藍唯欣奮力向上仰起便重新回到商業中心，原來沉沒的感覺只是假象，她們一直浮在離黏液面很近的地方。藍唯欣看見周圍的骷髏不斷將她們往下拽，她要維持在液面上方已經很困難了，根本沒有力量擺脫骷髏，絕望之際她不停叫喚張秀惠的名字，希望能夠叫醒她，只要她醒了，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她已經死了，放棄吧，回到我身邊，所有的煩惱都會消失。」面試官不敢相信藍唯欣居然逃出黑色黏液，正想盡辦法讓她重回黏液之中。
「我不需要你的假象。」藍唯欣堅定地說，說完又再叫喚張秀惠的名字。
「別抵抗了……」面試官說。
就在面試官說完那句話後，張秀惠張開了眼睛，看到她清醒起來，藍唯欣喜極而泣，緊抱住張秀惠說：「太好了……謝謝你沒事……」
「娟……？」張秀惠錯把藍唯欣誤認為她那位朋友，稍為清醒後就知道剛才為了救藍唯欣而差點溺死，還好藍唯欣在緊要關頭清醒過來。
「捐？」藍唯欣不解道。
「啊……是阿欣呢……」張秀惠笑道。
「嗯嗯……是我呢……你沒事真的太好了……」藍唯欣說。
「你也沒事真的太好了……」
「快把她們抓下去！」面試官見張秀惠醒過來，馬上向骷髏們下令，骷髏們聽到命令馬上用盡全身的地方將兩人往下拉。
「糟糕……」藍唯欣說。
「沒事的……最後讓我們送他一份禮物。」張秀惠發出虛弱的微笑。
「禮物？」
張秀惠再次拿出符咒貼到其中一隻骷髏身上，骷髏連繫著面試官的靈魂，符咒的功能讓他們同時感受到被無形力量侵蝕著早已腐朽的靈魂，加速他們的消亡。
「啊啊啊啊！」骷髏們和面試官一同發出痛苦的叫聲，骷髏們馬上將藍唯欣和張秀惠拋出黑色黏液之外。
兩人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張秀惠因撞擊而將胃裡一些黑色黏液吐了出來，而藍唯欣陷入了短暫的昏迷，在那短暫的時間裡又看見了天使降臨在面前。
「喂！清醒點！」張秀惠叫道。
「是……這裡是……」藍唯欣因短暫昏迷又再受到面試官的影響，精神變得迷迷糊糊。
「別問什麼……」張秀惠見她的精神有些恍惚，應該又受到面試官的影響，不能再讓她直視那個嘔心的怪物。張惠秀捉住她的手，生怕一放手她就會因此被黑色黏液所吞噬。她不想再放手了。
「嗯……都聽你的。」藍唯欣感到手心上的溫暖，其他的一切已沒那麼重要，惡魔背後發出的聖光也逐漸減弱，弱到她注意不到的程度。
「別走……別走……」附在黑色黏液上的骷髏向著藍唯欣伸手，請求她留下來，每當她被骷髏所吸引時，張秀惠就會像黑暗中的明燈指引著正確的方向。
張秀惠帶著她慢慢向樓下的電梯走去，小心翼翼地跨過每一個黑色黏液的範圍，直到來到電梯所在的樓層。這裡比起樓上乾淨很多，骷髏的呼喚聲變得微弱，這種叫聲影響不了藍唯欣。
「小心一點……絕對還未結束。」張秀惠對藍唯欣說，藍唯欣點點頭然後緊握著那隻溫暖無比的手。
兩人謹慎地向電梯走去，沿途並沒有發生怪事，非常安全地走到電梯前，電梯門已為兩人打開，只要她們一同進去就算是安全離開這個地方，面試官再怎麼把體液流出也與她們無關。
兩人進入電梯後，電梯門就關上。在有驚無險之下成功逃脫，可以說是非常幸運。
「謝謝你……不只救了我還幫我拿回手提包。」張秀惠沒了面試官的影響後，想起剛才自己被吸引到骷髏身邊的情形，居然把他們想成清澈的靈魂，如果沒有張秀惠，她應該已成為他們的一員。不過她的手提包又不見了，應該掉是到黏液裡面，恐怕已經撿不回來了，「手提包沒了……」
「你人沒事就好。」張秀惠說。
「但合約也在裡面……」
「合約……確實有點糟糕……不過你現在沒變成癡呆，然後沒什麼大礙。」
「變成癡呆？」
「嗯，合約損毀的話，人就會失去所有記憶，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癡，最終在塔裡遊蕩。」張秀惠說。
「這樣的話……那我會……」
「不會的，你的合約應該沒事，如果被毀了你早就變成癡呆，不會跟我在這裡聊天。」
「也對……那你是怎麼對付面試官的。」藍唯欣問。
「之前在另一個地方完成條件後拿到的符咒，我用它殺死他。」張秀惠平淡地說。
「居然是這樣……但你為什麼不用符咒來殺塔裡的怪物？」
「一靠近牠們就直接被殺死，哪有可能用符咒來對付牠們，而且符現在只剩一張。」張秀惠看著藍唯欣，如果被她拿到符咒，一定會用來殺怪物，然後就被反殺。
「只剩一張……因為我而浪費了兩張……」藍唯欣自責道。
「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是我想用的。」
「謝謝你。」
「不用謝我。你接下來打算怎樣。」
「接下來？不是回到塔裡，好好工作嗎？」
「你真不打算回去？如果他說的是真話，你有機會能夠回去。」張秀惠見藍唯欣經歷完剛才的險境，居然還不想回去外面的世界，她到底在外面的世界的生活有多糟糕。
「回去幹嘛？」藍唯欣覺得這裡的生活好極了，最重要的是有張秀惠關心她的存在，回去的話就只剩下她一個人。況且就算離開也要等一年的時間。
「你不回去的話，你的家人呢？你的朋友呢？」張秀惠勸說道。
「沒有朋友……家人只剩下爸爸，但我不想再見到他了……他的死活我再也不想管。」藍唯欣失落地說，然後想到說不定能跟張秀惠一起回去，便興奮地挽著她說，「那你呢！如果你回去的話，我也回去。」
「我……」張秀惠合約上明確地寫明是工作期限為無限期，所以她根本回不去，再者她沒有回去的理由，就算能夠回去，說不定她馬上就會被警察逮捕。如果沒警察來捉她，那她回去的理由是藍唯欣真的可以嗎？這不就是背叛嗎？張秀惠苦笑著，這連背叛都稱不上，因為那個朋友沒有喜歡過她。
「有你在哪裡都一樣。」藍唯欣說。
「又說這種話……」張秀惠快受不了藍唯欣，經常一言不合就對她說些情話，雖然她知道那不只是普通朋友之間的對話，「在塔裡可是很危險的，說不定我們有一天誰會忘記對方，只會增加痛苦。」
「我不會忘記你的，一定不會。」藍唯欣說。
「你看你體力那麼差勁，被怪物追著就喘得不行，被怪物多追幾次說不定就死在牠手上，還說一定不會忘記我。」張秀惠嘴上這麼說，但心裡覺得有點甜，如果藍唯欣是她就好了。
「我回去以後就開始鍛鍊體力，怪物就追不上我，我還可以跟你做同事呢。」藍唯欣笑道。
「我們那邊暫時沒有位置，你好好在「醫院」待著，我有空的時候可以過來找你。」
「其實我不太想待在「醫院」，那邊的人都很冷漠，而且……有點暴力傾向，叫我送信的時候根本就想我死。」藍唯欣覺得自己再回到「醫院」，總有一天會被殺死。
「你記得你合約的工作內容嗎？」
「記得。」
「上面有說你的工作時長和假期嗎？」
「有……每天八小時……一周雙休還有病假和其他法定假期。」
「喂……你的福利也太好了……難怪你沒有失憶。」張秀惠驚訝道。
「很好嗎……？這不是很正常嗎？還有為什麼福利好就不會失憶？」藍唯欣不解道。
「首先，這才不正常！塔裡大多數人都沒有假期，而且每天要工作二十四小時。」張秀惠解釋道，「而你為什麼沒有失憶，因為你有病假和其他假期，再加上你連續工作一個月，補假也足夠你不工作好一陣子。」
「難怪她們一直坐在電腦前沒有離開，原來是這個原因……我還跟著她們整整工作了一個月，白白浪費很多時間。」藍唯欣說。
「不能說浪費，如果被她們知道你合約內容，說不定會引起她們的殺意，要知道這裡的人很多都是殺人犯，所以你不能讓她們知道你的工作時數，知道嗎？」張秀惠以警告的口吻說。
「知道了……但是如果我回去的話，她們會懷疑我啊，曠工卻沒有失去記憶，她們一定會想知道我合約的內容。」藍唯欣擔心道。
「你不說的話，她們怎麼知道你沒有失去記憶，笨蛋。」
「也是呢……」藍唯欣說，然後充滿感激地再說，「謝謝你，又再一次接受你的幫助……」
「沒關係，好好地活著，其他的不用多說。」張秀惠說。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和其他人不同，無論我發生什麼事都願望幫我？」
「只是……你跟我以前養的鵝很像，所以才幫助你。」張秀惠始終不想將藍唯欣和她掛勾，她幫助她只想是出於她真的有可能喜歡她，而不是將她當作替身。
「你是罵我像呆頭鵝嗎？」藍唯欣氣呼呼地說。
「哈哈，原來你聽得懂。」張秀惠露出燦爛的笑容。
「真是的，快跟我說真話！」藍唯欣挽住張秀惠的手臂撒嬌道。
「好啦好啦，你別這樣，我跟你說真話，因為你和我以前喜歡的女孩很像。」張秀惠受不了藍唯欣的撒嬌說出了真相，藍唯欣聽見後覺得很驚訝，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張秀惠只能圓謊說，「開玩笑的，我只是想做點好事，希望塔能放我走。」
「我就知道你在開玩笑，有點嚇倒我了，不過，要離開塔不是找到人事部就可以嗎？。」藍唯欣有點嚇倒，但對象是張秀惠的話倒也無妨，說實話她有點被她迷倒。
「那騙子說的有可能是假的。」張秀惠說。
「也對……但如果是真的呢？」
「就算是真的風險也很高，你永遠不會知道電梯帶你去的地方有多危險。」張秀惠見過有人真的不停挑戰試煉層，最終不是失去記憶就是放棄。
就在張秀惠解釋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她們終於安全地回到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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