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大樓管委會 - 【35】天際大樓管委會，收工。

李劍波的遺體，靜靜地躺在紅門前。

榕叔的解釋慢慢浮現在王墨的腦海中，他將其快速解釋給鄭莫二人後，蹲下將瑞士刀放在李劍波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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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屋師李劍波，你是一個偉大的人。」王墨把菸盒裡最後一根煙點燃，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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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們聽見窗外的雷聲轟鳴不耳，像是李劍波正在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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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過眼神後，他們走入紅門，穿過鐵梯來到放置魚缸的房間。

房間的牆面以紅色油漆寫著 85 F，這裡已是天際大樓的最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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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裡卻仍然設了一道旋轉階梯，王墨等人往上爬，周圍全是被裝滿血水的魚缸。

在旋轉梯的盡頭是一個意外樸素的木門，已被人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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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先走進房的是王墨，這裡的牆面都是落地玻璃，地上滿布管線。那些管道像生物般蠕動，材質也像沒有血色的肉塊，在中央有個膠囊艙裝滿了鮮紅液體，裡面的中年男子睜大了眼看著機艙前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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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上進與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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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已經開始，就說你們慢了......」他的腹部插著榕叔的短刀，手扶著膠囊艙體滑落至地上：「償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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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上進就這麼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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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墨總以為自己面對的最終障礙就是李上進，但他卻如此容易地退場了。他總覺得很不是滋味，但現在明顯還有其他問題需要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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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叔，現在該怎麼停下儀式？」鄭穎新跑到榕叔身邊，而他卻只是發出狂笑：「陳甲豪，你活夠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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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叔用力扳開膠囊艙的壓力開關，鮮紅液體流到地上發出濃厚的腥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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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甲豪隨著液體滑出，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四肢格外纖細，或許是待在膠囊艙過久，肌肉已經萎縮了。他只能發出細微的喉音，兩眼死死盯著榕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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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沒停？」莫薇欣看著地上的管道仍然持續蠕動著，她試著找出源頭，卻沒有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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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怎麼能停？」榕叔突然鑽進膠囊艙，艙門快速闔上，他從艙內拉出一個閥門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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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液體開始從四周灌入膠囊艙，他笑著對王墨等人說著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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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膠囊艙當初就是榕叔的公司負責設計的，而他並不是想破壞儀式，而是想篡奪。

李劍波的犧牲，在他看來就是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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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跟爸媽說，幾歲了還在爸媽。」榕叔笑著，直到紅色液體淹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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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穎新察覺外部的異狀，她指向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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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了嗎？」吳老在台菜館外抽著菸，一旁的西裝男替他撐起黑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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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的景色就像颱風一般，強烈的風挾帶著雨水傾襲著裸露在外的一切。

烏雲中的閃電不斷，但也只有吳老等人會站在地面仔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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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藏在雲中的黑影，被電光映得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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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港灣區的旅客與住民也都看見了，建築體泛著紅光，街道巷弄有頻率的震動。

對於地面上的他們而言，那些異相是片段的，但港南市的人們都能看見那被稱作港南地標的天際大樓，此時正泛著紅色的光芒往空中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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聳入雲端的天際大樓頂樓上，王鄭莫三人看見的更加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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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新港灣區的新建築體的紅光都是往天際大樓輸送，藉由所有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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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雲中的黑影之於他們，則是一個龐大無比的觸鬚，生長在帶有紅色鱗片的形體。

之所以只以形體稱之，是因為祂過於巨大，人類窺見的只是祂隨意露出的一小塊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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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瞥見雲中的巨物時，王墨的腦海又被各種過往填滿，莫薇欣則是跪在地上不斷乾嘔，鄭穎新的痛苦叫喊穿插在其中。但三人卻很快恢復原狀，只是他們的所有感官都再次陷入極度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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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粒以鮮血供養吾身，有何請求？」在那一瞬間在頂樓的所有人都從腦中出現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雖然不屬於任何現存的語言，但卻都能明白其表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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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音節都足以讓人跪下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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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剝奪思考的方式，粉碎所有的理智，試圖以文字描述其聲其影都讓人感到被宇宙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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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不朽嗎？以汝獻祭之鮮血，以汝蒐羅之靈體，打造永生之軀。」膠囊艙的紅色液體開始滲出光芒，連接的管道蠕動的頻率加快，向其中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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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魚缸！」王墨在無數的片段裡看見李劍波割開手腕的那一瞬，血霧渲染著清水，他像是想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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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管道吸收的是魚缸內的血水，而他們要破壞儀式的進行，唯一的可能是破壞魚缸！

但要打破所有的魚缸是不可能的，以三人此時的狀態，光是要說話都很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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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薇欣努力從恐懼的夾縫中回想看過的所有書籍，試圖找出打破魚缸的方式。

而靈感卻總是在不經意來到，發生於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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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痛苦而扶著落地窗，玻璃表面微微的震動從掌心傳遞到她的身上。

那些震動並不是因為外部的風雨，而是室內的機械運轉低鳴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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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振！讓魚缸共振！」莫薇欣指著落地窗，兩人馬上意會到她的意思。

鄭穎新用相機敲著門把，把兩根門把拆下一人一支，開始輕輕敲打著落地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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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兩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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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薇欣把門關到只剩一點縫隙，三人的耳朵同時發生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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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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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在三角錐狀的頂樓建築體不斷迴盪，魚缸也紛紛被震得水面激盪，最後在一次敲打之下，應聲破裂，盡皆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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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囊艙的液體不斷減少，但榕叔的面貌已經年輕許多，此時的他看起來就像大學生，一頭亂髮也變得烏黑，身材變得壯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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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拳打穿膠囊艙的強化玻璃，將艙門拆下往王墨扔去，沒能力閃躲的王墨被擊中後往後飛起，落到地面後發出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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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一點！差一點！」榕叔隨意的一腿踹下，莫薇欣飛到窗邊，力道之大竟然將落地窗撞出蜘蛛網狀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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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叔拿起玻璃碎片，準備捅向鄭穎新。

鄭穎新看著榕叔，她回想採訪的過程，那些相機之外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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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她以自己雙眼紀錄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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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叔，你有小孩嗎？」

「動物交配生兒育女，父愛母愛真實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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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才想起，那時的榕叔眼眶是泛著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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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叔！你的孩子還在等你回去！」鄭穎新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那句話卻讓榕叔停下動作，他似乎正在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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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遲疑之間，他的肉體開始發生變化。

榕叔痛苦的吶喊傳遍頂樓，肌膚從臉部到胸口再到腹部開始長出水泡，隨著水泡破裂滲出鮮血，從裂開的傷口中有許多靈體不斷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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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也包含了李劍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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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三人揮著手，隨即便穿過頂樓的窗戶往古神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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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潔之靈，汝等膽敢欺瞞......」古神的聲音不斷減弱，祂的身影也消失在雲端之上。但風雨卻未曾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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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王墨在恢復行動的一瞬間奮力爬起，他衝向榕叔，抱著他的腰部衝刺，兩人一同撞擊落地窗，在玻璃破碎之時一同飛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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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莫二人見到王墨的作為都伸出手喊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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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叔的軀體仍舊不斷地崩解，他從天際大樓外側看見自己的樣子，又看到各樓層的人在各自生活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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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樓於民......嗎？老朋友，我們錯得很離譜。」在悔恨之間他的身軀消散在風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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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墨......」鄭穎新爬向破掉的落地窗，她被吹進頂樓的風雨打得睜不開眼睛。

實際上，她們都沒想過王墨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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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詭計多端，怎麼這麼魯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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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開始習慣他的冷笑話，怎麼就......」莫薇欣以為自己終於再次交到了朋友，這些人比她年齡稍長，但卻以各自的方式對自己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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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多說一點！你們先拉我一下！」王墨的聲音從窗邊，兩人都以為古神還在影響著自己的意志，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天邊，確認古神的身影已經不在了之後，她們頂著風雨到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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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墨的懷錶鍊勾住了落地窗底部的玻璃碎片，勉強以窗戶軌道與玻璃的強韌支撐著。

她們鼓起勇氣探頭，王墨抓著懷錶，不斷以雙腳踩著濕滑的玻璃想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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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費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王墨拉起後，三人躺在頂樓看著尖錐屋頂的交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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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吧？」

「結束了，應該是。」

「在天際大樓的事情不能說出去，因為天際不可洩漏。」

「好冷。」

「冷死。」

「我就當你們在說溫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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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休息了一會後彼此攙扶向下，王墨將李劍波的遺體背起來：「活著也是我背，死了也是我背，他的腳真是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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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 12 樓的大廳途中，他們不禁感嘆，在這段時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誰又能猜到這些都是為了一個人永生的貪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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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梯開門後，他們回到 1 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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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戶們似乎都在這裡，他們對狼狽的三人遞上熱水披上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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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大家都沒事，開心吧？」王墨看向莫薇欣，後者露出淡淡的微笑：「太好了。」

他們並沒有多做停留。

走到大樓入口時，吳老已經帶著一眾西裝人在門口撐傘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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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委員們。」

「這不只是辛苦，我要加錢。」

「加，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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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上車子，駛離天際大樓前。

他們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向這棟高聳入雲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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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仍舊宏偉，但已經不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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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大樓管委會，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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