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Plagiarism!H39adGKp5M4k3pDsnbdZposted on PENANA 「死亡不是遺忘的終點,遺忘才是。」——《尋夢還遊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tdMVTKk2xM 維尼
陳曉申與楊欣露是在醫院認識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6ZPw2lr7pp 維尼
一個血癌,一個肝癌,兩個都是晚期,兩個時日無多的人,兩個同病相憐的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6F5HFOjJwX 維尼
如此相像。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o0TNtXZFQs 維尼
他們相識於晚春,梅雨季,雨滴沿著玻璃往下滑,像是一顆顆墜落的流星。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G0l8MnolrM 維尼
天空在哭泣。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qHu02IpQ9z 維尼
陳曉申那時同一間病房的隔床就是在那期間去世的,他換了病房,就遇到了楊欣露。她跟他差不多年紀,二十幾,但他們這種久病纏身的人總是看上去更枯槁消瘦。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RiNlaFfLoN 維尼
化療很痛,陳曉申半夜起來吐的時候努力抑制聲音,但她還是醒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7XpYZFpeMZ 維尼
「嘔——咳、咳……對不起,吵醒妳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19u3UEneSR 維尼
她慢慢踱到浴室門口,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輕聲說:「沒有。我是痛醒的。你還好嗎?」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AOq0Z7LMRO 維尼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0TgIp6QvzX 維尼
陳曉申比了比自己的耳朵——聽不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SkiPDkNuYu 維尼
化療是損人八百自損一千的烈藥,在殺死癌細胞的同時也會殺死正常的細胞。他的左耳自從上次化療後就聽不太見了,右耳也時常耳鳴。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w9OCRvpC3i 維尼
她走進來潑了把臉,用毛巾輕輕拍著自己的臉。雖然重病和化療很大程度侵蝕了她的氣色與皮肉,但從骨相來看,她是個很漂亮的姑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yMIyLl5kKw 維尼
陳曉申漱了口,感覺肋骨下又開始絞痛,就像有人拿著針在他的淋巴結勾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uieYI1uC0M 維尼
「妳先出去吧。」陳曉申讓開身子,她又慢慢踱了出去。他們一先一後躺回床上,都痛得睡不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nh953zvtJa 維尼
「欸。」她突然出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INzFiFclVd 維尼
「哎。」陳曉申也回。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jhF9wYfI4K 維尼
「你是什麼病啊?」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jAjbOV3XHA 維尼
「骨髓瘤,嗯,就是血癌。妳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H1DkRLce3S 維尼
「肝癌囉,不過已經擴散到其他地方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D7cmT1o3MC 維尼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IyHck7bDzs 維尼
陳曉申試探著問:「妳叫什麼名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YqMVdaWwSE 維尼
說話間,他另一邊的腋下也開始痛起來,他輕輕「嘶」了一聲,扭了扭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sgovU2ZzhF 維尼
「楊欣露。欣喜的欣,朝露的露。你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IWv8us9zCA 維尼
「陳曉申,破曉的曉,申請的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Jcv4iz9PeG 維尼
他停頓一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I6i4R6Tve6 維尼
「那……很高興認識你。」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CEIppRjeGx 維尼
「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nGzd8NiOMk 維尼
疲累、痛楚與更多數不清的不適,枯燥乏味地填滿了他們的時間,有人作陪雖然不會減輕疼痛,但至少能讓這段時間不這麼難熬。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bHnu9wYSoS 維尼
他們交換了彼此的病情,慢慢知道以前住在哪裡,家人、來探望的朋友與喜歡的東西,散步的時候也會一起。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IbY2IqCbFD 維尼
他們聊到了夢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mIzB9LFYXm 維尼
「我以前想開一間書店,」楊欣露扯了扯自己毛帽垂下來的絨球,他們都沒有頭髮,會怕冷。「就可以整天看很多書。」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WZK0BPmfra 維尼
陳曉申笑了笑,幅度不大,因為他的左半邊臉已經麻痺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koy1VcGcEF 維尼
「我小時候想當飛行員,覺得在天空中飛翔很帥。不過後來我爸媽帶我去坐了幾次特別高的雲霄飛車,就不敢了。」他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ZqxItkv2f9 維尼
楊欣露哈哈笑出了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8hSVSlcjIa 維尼
夢想是他們遙不可及的未來,於是他們又聊到生死。對於重病的人來說,他們已經知道死亡將臨,反倒很坦然。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d1Y3AuZBZS 維尼
陳曉申說:「我想找一天去簽捐贈器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w5ywl2HPO2 維尼
「不行——我們這種惡性腫瘤的不能捐器官啦,不過倒是可以考慮要不要捐成大體。」楊欣露說,「我想捐,但是我怕我爸媽傷心。」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8O2R2kgnb4 維尼
醫院的人都來去匆匆,氣壓低沉。沒有人會高高興興地來看醫生,有個小孩哭得撕心裂肺,被媽媽拖著走進診間,在整個大廳裡迴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GnOzs39Nmk 維尼
「真好。」陳曉申望望玻璃帷幕外的車流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9JezySDxTJ 維尼
他們已經習慣了住院的生活,太久太久。已經快忘了置身外面的世界的感覺,整天只有儀器的滴滴聲與消毒水味相伴。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5L1KqQcQLP 維尼
「是啊。我以前特別喜歡去逛書店,可能以後也沒辦法了。」楊欣露嘆了口氣。「我們回去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36AZx8HTOC 維尼
如果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醫院,「無常」兩個字最為準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SNnaouiFit 維尼
尤其對於他們這種重症的,他們切身體會。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PHIXqGuT16 維尼
楊欣露在隔天清晨突然昏迷,很快驚動了護士,一群人把她的病床推了出去,陳曉申對著那個空位發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QPZt4NmRlB 維尼
他不知道楊欣露還會不會回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zsm7wb2DhW 維尼
一天,兩天,三天。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EJluFbzJr9 維尼
好在三天後,楊欣露從加護病房轉了回來,掛著點滴昏睡。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PdtUIBOwqU 維尼
陳曉申有點想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JAkQxxINcj 維尼
日子渾渾噩噩地過,過的時候拖泥帶水,大部分的記憶裡都是不適與痛楚,難熬的要死,可是回想起來,又好像莫名其妙就過去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OJchcuppc8 維尼
期間,他們都各自動過一些大大小小的療程,大多數時候是手術切除腫瘤,有時候是標靶、化療或是其他。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yIezpJOBHM 維尼
陳曉申的狀況非常緩慢地轉好,但楊欣露卻每況愈下。他需要等匹配的骨髓移植,而她只是在吊著生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drXfDu7TJQ 維尼
他們聊天的時間也漸漸少了,因為楊欣露大部份的時間都在睡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i63tH2G5EW 維尼
一周,兩周,一個月。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cG1whjlssh 維尼
那一天來得措不及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Yusds6CS0D 維尼
中午的時候,醫生通知陳曉申匹配到了骨髓,評估後可以動手術了。他被推出病房,搭了電梯,推進手術室。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emABg6XVNB 維尼
他能記得八點檔連續劇裡最愛拍的「手術中」綠燈在他頭上經過,鐵門關閉,無影燈亮起。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DrHhdhD3iq 維尼
他被推入麻醉藥劑,然後就失去了意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rjRKYGB35w 維尼
再睜開眼是在麻醉恢復室,他已經有過經驗,沒有不安或是慌張,便又閉上了眼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vxekjMjEXh 維尼
然後他被推回自己的病房時,另一架病床被推出來。他動不了,只能盯著天花板,試圖用自己不甚靈敏的耳朵聽見什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uVSxSu0aSz 維尼
他的意識還很渙散,那聲音在他耳朵裡總聚不成有意義的字句。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k4mcXwG2gz 維尼
等他終於能下床時,楊欣露的病床卻空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jRl87gfM8b 維尼
她這次沒有再回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Vc4KfLXi7D 維尼
陳曉申的手術很成功,養了一段時間後就轉移到普通病房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Tm8LXR8jXu 維尼
他沒有想過自己有痊癒的一天。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1imwMUtFq6 維尼
又過了很久,年末尾最後一天的時候,他出院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aQGDtsUdKp 維尼
他能活下來是奇蹟,他回歸日常生活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恭喜他。久違的車子和馬路,鮮活的夜晚與白晝,沒有滴滴聲與消毒水味,風吹來是熱的,時強時弱,不像醫院裡,總是一個溫度,不冷不熱的吹在頭頂。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2hxyo9RKrT 維尼
路邊飄來的煙味、麥當勞門口的炸物味,遠處亮起的大看板,一切都如此鮮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EW5skISui9 維尼
恍若隔世。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ZZ5SZDJWXj 維尼
今晚是元旦,這一片地方是郊區,沒有城市裡管得這麼嚴,有半朵高空煙火遠遠從建築物後方冒出來,開了一朵瞬息而逝的花,綻放一瞬便枯萎熄滅。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KaIYb9CMfS 維尼
住院那段時光是座他已經翻過的險峻高山,大腦忘卻痛苦的本能在促使他慢慢遺忘。他卻始終記得一個叫做楊欣露的姑娘。他們只認識了不到兩個月,他往前跨進了2021年,有的人卻永遠留在了那段時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gF2rNzBupx 維尼
我不會忘記妳的,他在心裡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A32mbUYxfz 維尼
儘管那段回憶枯燥、痛楚且蒼白,妳卻像一枚鑽石,或是一顆永不下落的流星。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fBvIBfLviI 維尼
在我的記憶裡,妳永遠閃耀璀璨。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98PENANAuAs9VbaFK0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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