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蝶與赤獸 - III 無穢

「雖然我對本家的人沒什麼印象，但你們是九嬰和檮杌，對吧？」週遭盜賊盡數逃跑後該名女子看向了這邊，臉上依舊帶有那溫柔的微笑。

「是。想必您就是饕餮了吧？」九嬰帶有戒備的如此回道。

「嗯。」隨意的回應後，饕餮繞過了一具盜賊的屍體往這裡走來。

雖然想來對方應該沒有對兩人不利的意思，但既然是那個傳聞行事詭譎邪門又殺人如麻的饕餮接近自己，多小心謹慎都不為過。兩人因而戒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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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進行族中考驗？」接近到了約兩公尺的距離後饕餮停了下來，並以閒聊似的語調如此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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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雖說身為百目鬼家的族人您可以對考校中的我們進行試煉，但若您有此意，還請遵循比試禮節。」九嬰如此說道，其目的自然便是希望做事不按牌理出牌的對方至少不要突然攻擊過來。

「哈哈哈，那倒不必。我不是來這裡執行對你們的考校的。」如此笑說的饕餮轉過身去望向了側邊那一片花海：「我不過是來這裡……賞花的。」

「賞花？」壓抑於對方回答的九嬰有些困惑的重複道。此時方才一直沒有說話的檮杌開口了：「嗯…可以理解。這裡雖說是試煉之地，但十分漂亮呢。您也喜歡花嗎？」

見到方才形象較為怕生的女孩突然提起興致似的如此問道，饕餮此刻臉上的神情產生了一些變化。

雖說粗略來講是從笑臉換成了……笑臉。但仔細來說大概就是從常帶的微笑變成了“因對方而起”的微笑：「要說喜歡嗎……不至於。我不喜歡花。」

「欸？討厭的話為什麼要特別來看呢？」檮杌疑惑道。

「呵呵。我所說的只是沒有喜歡花，可不是討厭。」饕餮如此笑說。

「沒有喜歡……？」總覺得越問腦中的疑惑就越多，檮杌歪著頭重複了一次。這樣的反應，又一次的引起了饕餮的笑意：「哈哈，檮杌妹妹妳想，賞花也不一定就得是專程來看花的吧？」

「這麼說…是在散步時欣賞看到的其他東西嗎？」

「也不是，我就是來看花的。」

「嗯？什麼啊，是在捉弄我嗎…饕餮姐姐剛剛不是說不是來看花的嗎……」檮杌有些彆扭的鼓起腮幫子。

「哈哈哈哈。」見到對方的模樣，饕餮又一次的發笑，但也解釋道：「我是來看花沒錯，但所賞的既是花也非花；準確些說就是花朵背後的意義吧。」

「啊！是喜歡花語囉…」檮杌雙手一拍如此推測，但才說到一半饕餮又一次回道：「不是。」

「又…又不是啊……」這時的檮杌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的消了下去。饕餮雖繼續笑著，看來也不忍繼續捉弄對方，解答：「我來這裡看著花海會想起不少過去的回憶。所賞的，不過是花朵之上的觸景之情罷了。」

聽到解答後，檮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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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對話過程中，九嬰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切。

身為兄長，九嬰是了解自己的妹妹的。雖然不致產生障礙，但檮杌自小便是一個很難和不熟的人打成一片的人，雖然有一部分原因為作為當代家主之女的距離感，但其根本原因還是本身個性難以和生人相處的問題。

可今日卻見她自然而然就和這個連自己對話起來都會感到緊張的族中奇人聊開，確實使人感到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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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檮杌此刻才有些緊張的說：「我…很喜歡花。如果可以的話，下次…要不要一起出來賞花？」

饕餮聞後亦有些意外，但仍又一次展露微笑伸手拍了拍檮杌的頭：「你們這次考驗結束後就要進行族中儀式了吧？那我們約在儀式結束後，如何？」

「嗯！」

「那就快去完成本次考校吧。」

「好！」

答應下來後，檮杌便又一次到了花圃前，進行考校內容所需物品的最後確認。

九嬰仍留在原地，稍加考慮了一下後才說道：「您應該也知道族中儀式的具體內容吧。那時檮杌的心情應該不會太穩定。」

「你已經提前知道了？」

「察覺到異樣後我問過家主了。」

「這就是你一直刻意讓自己過去考校失敗的原因？」

「……倒是您，知道這點還和她做約定，真的好嗎？」

「我可沒打算食言喔。」

「………」

「你不怎麼想參加儀式呢。」看了看沉默不語的九嬰，饕餮如此說道。

「大部分族人認為將妖物封入體內以增強自身的做法能使自己超越自身極限，是一件很光榮的事；雖也有少部分族人對於要將怪物封入體內一事十分不安，可也畢竟是極少數。對於一昧追求強大的百目鬼家來說，那種想法是十分懦弱的吧。身為族長之子更是不能表現出這樣的想法。」

「那麼你對儀式反感的理由呢？」

「一部分也是因為這種做法無異於引狼入室、引鬼上身。」

「有著極強自尊的百目鬼家，怕是難以了解謹慎與怯懦的差異吧。那麼另一部份的原因呢？」

「倘若妖物封入體內，那麼不管我以後變得再強，也都只是一個依靠外力的鼠輩。」

「呵呵…你們兄妹倆都很有趣呢。」饕餮如此笑道：「百目鬼家雖大多帶有無意義的自尊，但你的這一種驕傲…著實令人討厭不起來呢。」接著話鋒一轉：「吶。你刻意令自己考校失敗藉此延期儀式的這兩年，也不斷的在修煉吧。這只是我的猜測，但你不會是想…在儀式之時挑戰家主吧？」

「……我想將強迫青年承受這股威脅的陋習終結。」

「………真是…可笑呢。」

「什麼？」

「既可笑又天真呢。你真認為只要打敗家主就能使一切如你所願？不，在這為了使家族強盛甚至願意犧牲自己子女的家族中，眾族人之所以會服從家主，也只是因為相信家主會使家族壯大起來而已。換言之，如果你的目標是想將這種儀式終結，那麼即使你成為了家主也都沒有意義。」

「不然我還能怎麼辦？」縱然對方只是將此點出，但自己的計畫被他人全盤否定卻也著實讓人洩氣，九嬰煩躁道。

「你想聽我的意見嗎？」不在乎對方態度，饕餮繼續道：「算了，聽不聽隨你，如果不想聽我的意見就當我在這自言自語吧。」

「啊？」雖然對對方方才的言論感到煩躁，但九嬰也畢竟不是會為此失去冷靜之人，此刻也閉上嘴打算聽聽作為參考。

「族人們此刻所需要的，並不是一個凝聚人心的優秀家主……而是一個害怕的對象。」

「什麼？」

「如果要促成團結，人們需要利益；但如果要消除慾望，人們則需要恐懼。」

「我所要做的…原來一直都不是成為家主嗎……」

「所以，去斬殺九嬰吧。」

「什麼？」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使得自己一愣，但接著又馬上意會過來：「妖物九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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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此刻所談的，是百目鬼家一直以來的儀式—將強大的妖物封入具有潛力的青年體內，藉此使族中年輕一輩獲得超越一般人極限的力量。

而這些擁有潛力的孩童從出生起，便被寄予了參加儀式的義務，甚至連名字都是以“將要封入體內的妖物”來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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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平時因為稱呼重複，族內人為了區分，如果所要指的是作為封印物的對象都會在稱呼前方加上一個“妖物”，就比如現在為了更清楚的了解對方主旨，“百目鬼九嬰”便問對方是否指的是“妖物九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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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如我所說，族人們現在所需要的，並非來自族長的一通感人演講。而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意圖不明的外患。」饕餮笑了：「所以，別成為什麼家主了，在儀式當天，展現出壓倒性的力量、以及反抗族規的勇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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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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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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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殺九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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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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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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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怪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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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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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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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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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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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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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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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今後你便不再是百目鬼九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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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高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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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澈無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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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的新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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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目鬼無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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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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