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跟你講,想不到那個冬曉夜挺......的。」嗯......有人聲在吵,誰在討論我?「今天......的時候他竟然......了。」
「是嗎?......」算了,還是睡吧。「他也沒什麼特別的吧,感覺普普通通。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堂上睡覺也有好成績,也不像是對文學有興趣的人。」
......
*
……
嗯......?什麼時候了?斜陽都照進課室了。
啊,牆上時鐘的時針都快要邁向 5 點了,我竟然從英文堂開始睡到了現在。雖然說沒有人叫醒我十分正常,但還是有點期待甄明汐同學拍醒我。不過也是,我們才認識個一、兩天,她這樣反而是正常的。
只是跟平常一樣的景象,方形的陽光從左側的窗框斜照進來,淹沒了桌面的一半,點亮了在漫遊的塵埃。啊,每次看到這些情景總是情不自禁地以為自己身處在小說或動漫中。
嗯,又是自己一個在下樓梯。依舊的,微風在吹拂,在炎熱的夏天下帶給絲許清涼。學校的植被燦爛地盛開、展示著綠油油間穿插著的花,如此鮮艷,如同在籃球場享受著校園生活的同學們一樣,但願此景能長長久久下去。
嗯?可能是沒睡好吧,視線感覺很模糊,斜陽沐浴下,眼前金燦燦的噴泉與校門鐵閘竟散發著一圈圈的光暈。看得小說多了,腦海裏用的都是専有形容詞,幸虧在與人聊天時沒有用上這些。
在校門旁,有個黑影在靠著牆邊並仰望著周圍,應該在等人吧。繼續走然後回家吧。
那麼晚才回家,又要自修、做飯那些,既然如此今天就不看《資本論》了吧,看本小說放鬆一下比較好。只是,這樣的人生到底——
「嗯?是冬曉夜同學嗎?」咦?是聽錯了嗎?「你終於來了呀,我在等的時候還在想你是否一早回家了呢。」
啊?!是秋海靈同學?!她怎麼會在這裏等我?
「哇,抱歉,我剛才走了神,沒留意到是你。你在這裏等了多久?應該不會令你很辛苦吧?」雖然不知道她患上了什麼病,但這樣在這裏一直等對她來說應該會很辛苦吧。
「啊~不用擔心!我很久沒踏出過屋外,在這裏靠著牆,看著本應該早就熟悉卻沒怎麼看過的景色沉思,還是很不錯的。我也有點驚訝自己能正常地站著呢!」她的語氣和微笑是那麼真誠。「啊,抱歉抱歉,你看我一見到人就忍不住分享太多了。可以不知道怎麼回覆我也沒關係,把我當正常人吧!」
「你怎麼不進來學校找我呀?」
「這個嘛......我忘了穿校服,也懶得向保安解釋,況且也不太清楚怎麼去你們的課室,就決定在這裏等了!」
「原來呀......」
「話說你有看過甄明汐同學嗎?我來的時候你們好像已經放學有一段時間了。」
「她好像比我先走了,我也沒有看過她,可能是已經回家了吧。怎麼了嗎?」話說討論我的那道聲音有點像甄明汐。
「啊~我還以為你們會是形影不離的一對呢!~」
「可以先不用組 CP 啦......」
「哼哼~~沒辦法呀~我總是好奇我同學之間的關係如何。不過我想找你們主要是想謝謝你和她。」謝謝甄明汐同學可以理解,但謝謝我?「謝謝你們在祝福卡上那衷心的祈願,真的,很感謝。」
「啊,原來是因為這個......」
「該怎麼說好?......我中四的時候跟你們大家幾乎沒有接觸過,中六的話大家都應該忙於畢業試了吧......明明中五應該就是可以和大家好好建立關係的一段時間,但我的病還是沒有一點痊癒的象徵。所以......當我知道有同學還是很用心地祝福我的時候......我很開心。」
撫心自問的話......我應該沒有她說的那樣用心吧,我也只是抱著一種對罹患疾病的同學的同情心去簽名。
秋海靈同學想必也很想克服這個病吧,然後渴望與大家一起參加歌唱比賽、運動日,還有很多很多活動。但是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嗎?無法想像她足不出戶的日子是如何渡過,每天看著房間的光調由刺眼的光亮,再轉為陰鬱、灰暗的藍色,獨自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裏生存下去。
但是秋海靈同學和甄明汐同學,都不約而同地跟那位小女孩有著微妙的聯繫。
她那輪廓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她依舊身穿醫院白袍、留著翻翹頭髮的背影彷彿就在前方。她的模樣與聲線究竟是怎樣的?或許大腦無情地把她當成不重要的資訊吧,轉而塞滿有關升學與社會現實的東西。
記憶是如此殘酷。
但是她那堅韌的溫柔依然縈繞在心中,不過我能夠做些什麼去守護她這份曾經的温柔?
「你今天出來除了來學校還有什麼其他計劃嗎?」
「嗯……這是個好問題……好像沒有欸!~我單純只是想來找你們兩個。」
「那麼衝動的嗎?……」這動機也太過單純……對了,應該不能讓她自己一個回去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送你回家,我也剛好順路。」
「嗯?好吖好吖!我和同學們打好關係的計劃就由你開始了~」她的微笑如同背後的茜色落日一樣和暖。「一起走吧!」
想不到除了甄明汐同學,還會有其他人陪我一起在這坡道上走。既然要送她回家,那總該得說些什麼吧。
「但秋海靈同學你是一早就擬定好你那『和同學們打好關係計劃』的嗎?我很榮幸成為第一位。」
「啊,也沒有啦,所謂計劃也只是我隨口說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
七月初,縱使已經接近黃昏,大地依舊與一個高壓鍋一樣毫無差別。
啊,拂起一陣徐風,秋海靈同學衣服的袖口與頭髮隨風搖晃,像是天然帶著一股清涼,從全身上下散發出來。
不過秋海靈同學也很會穿搭,鬆垮垮的白色 oversized T-shirt 和淺藍色的寬鬆牛仔褲,再配上一條棕色皮帶。
在我這17年的無聊人生之中,或許很少有過想去了解同學的這個想法吧。但我清楚那也是我自身的問題,因為我初中沒有特地去社交而是在弄一些所謂「事業」的東西。但秋海靈同學不一樣,她想去了解每一位同學,但她的病情妨礙了她。
我又能為她做些什麼?不過,秋海靈同學患上了什麼病啊?
「秋海靈同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其實想知道你的病詳情是怎樣的。」
「嗯,當然可以啊。」她稀鬆平常,面無改色地走著。啊,她突然望向我了。「是會死的病喔。」……
「……會死嗎?……」
「不過也不用太沉重啦~因為其實我差不多打從小時候開始就有這種病了,醫生說目前這種病的致死機率是100 percent喔,結果我還不是就這樣活到了17歲。」
「這樣呀……」100 percent嗎?
「通俗點來說,這種病叫『破曉病』,很中二病,對吧?這種病聽醫生說是極其罕見的,而且目前還沒有治療的方法。聽說好像是大腦某些部份出了點問題。」
「大腦?」
「對,具體可能是丘腦、腦幹、皮層、基底核和松果體之類的。」
「也就是負責睡眠的那些部分嗎?」
「喔?很強欸,你選修科是biology嗎?」
「啊,不是的,我選了地理和經濟,只是剛好以前有看過一些百科全書。」想不到小時候因為無聊而看過的百科全書竟然在此刻發揮作用!「但為什麼它要叫『破曉病』?」
「因為啊,我們永遠看不到日出的一瞬間。」日出的一瞬間?「患者會在每天太陽衝出地平線的前一刻徹底昏睡過去,就像死了一樣完全不會動,體溫會下降,呼吸、心跳和脈搏變得微弱,就連瞳孔對光也沒有了反應。更好笑的是,開始昏睡的時間還會隨著季節改變,例如現在是夏天嘛,我們在北緯22.3020°,所以我開始昏睡的時間大約在5點左右,冬天就可能6點左右。」
「那住在極地的患者會有半年都在昏睡嗎?」可惡,克制不了想問這個問題的衝動。
「看來冬曉夜同學不只令人好奇,還很幽默呢。」嗯,果然可以肯定挖苦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也像是完全沒有惡意的說辭。「不過說實在的,我是不知道啦。」
「但死亡率100 percent是真的嗎?」
「或許這樣說是廢話啦,但其實如果放眼整個人生來看,所有人的死亡率都是100 percent。只不過我們會在任意一場昏睡當中不再醒過來,心電圖一條平線的那種。而且聽說沒有一個人能夠搶救回來,所有人都停留在25歲之前。」
也就是說,秋海靈同學大概只剩下8年壽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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