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崖之上，夜旦之約 - 於是，矛盾就此展開 #2

　　「冬曉夜？......冬曉夜？......怎麼總是在睡覺呀？」......又是誰在搖我？「這麼睡下去會進不了大學喔。」

　　吵著我睡覺......太可惡了。

　　「沒差啦......成績還不是一樣好......」

　　哎唷！好痛，怎麼捏我了。

　　「哦？！那麼囂張的嗎？不捏你真讓人不快。」啊......原來還是甄明汐。剛才太不清醒了，竟然說出這番話，早知道的話我就該自卑一點。還有她那用字也太像老一輩在說教了，或許她很重視進大學吧。

　　欸？……不對啊？話說她在捏一個陌生同學時不會感到尷尬嗎？！不過算了吧，可能這是甄明汐同學的特色。

　　「啊，抱歉，我不知道原來是甄明汐同學。」伸懶腰太舒服了。

　　「噢？～那你夢見誰了，秋海靈同學嗎？」

　　「並沒有……這劇情進展得太快了吧……」

　　「現在都午息了，還在睡，趕快起來吃點東西吧。」

　　欸？班房的確沒有人了。

　　「雖然很感謝，但，那你呢？你可以直接去享受午飯時間的，不用花時間來叫我。」

　　「好啦，先別說那麼多，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你走嗎？」

　　啊，應該先將秋海靈同學的事告訴她。

　　「啊，對了，甄明汐同學，我和秋海靈同學說了：『甄明汐同學特地拜託我代她問你近況如何。』，然後她回答她最近沒有什麼異樣，情況很好呢，最後還不忘誇你溫柔。」感覺還是不要把秋海靈同學不認識她的事告訴她吧，感覺裏頭有些我不能觸碰到的事。

　　「啊、啊，這樣啊，」甄明汐同學雖然藏得很好，但臉上還是清晰地寫著「開心」二字。「那真是太好了。」

　　「嗯，秋海靈同學也十分細心，她特地拜託我要謝謝你呢。」

　　「她還是像以......樣溫柔呢。」沒聽清楚甄明汐同學的話，不過像是在自言自語，尊重一下隱私吧。「所以你要去嗎？」

　　「你的意思是一起吃飯？」

　　「對呀，不然呢？」甄明汐同學還理直氣壯起來了。「我就是要特地花時間叫你起來呢～雖然我可以跟以往一樣無視你。」

　　「那還真是謝謝你......不過你的朋友呢？那位經常跟你在一起的，你不用陪她嗎？」記不住班上同學的名字太可悲了。

　　「你是說墨漓文？」

　　「應該是？」原來她叫墨漓文。

　　「她今天沒上學啊，你一整個上午都在深度睡眠啊？」被吐槽了。

　　「對不起啦，即使有醒來的時候也沒有察覺到。」

　　「我接受你的道歉。沒有問題再問了吧？可以出發了吧？」

　　「啊，我應該先要去洗手間漱個口。」把漱口水拿出來吧。

　　「哇！……你還隨身帶漱口水欸，想不到你還那麼衞生。」

　　「我知道我看起來很慵懶啦，但其實我有蠻嚴重的潔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挺好的，竟然還可以了解你這一面。」怎麼感覺甄明汐同學昨天還是小心翼翼的，今天就好像啟動了什麼一樣。「那就走吧，我去樓梯口等你。」啊，她走出班房了。那去洗生間吧。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吐！」

　　鏡子中的我，是一個身高一米七一的人，頂著一頭嚴重自然捲的頭髮，長度已經完全遮蓋住眼睛了。他一定是個慵懶的人吧，然後帶一點所謂的小聰明，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往哪個方向而去，明明裏面好像什麼東西也沒有，卻又失去了些什麼。

　　出去吧，不能讓甄明汐同學等太久。

　　……啊，炎炎夏日，在學校的五樓上，甄明汐同學挨近外牆，站在陰影之中，側臉被陽光照拂著。她在眺望遠方，可能是那一排排房子，也可能是更後面的綠山吧。

　　清涼的風起了，甄明汐同學的波浪型短髮隨風飄蕩，浮動的鬢髮輕輕覆蓋甄明汐同學的側臉，像是帷幕一樣。

　　啊，她轉過頭來了。

　　「停在那裏幹嘛？看我看得太入迷了？很噁欸～」那麼直接的嗎？！

　　「我才沒有看你。但是可以出發了，如果你不怕冷場或者我途中問些奇怪問題的話。」

　　「開個玩笑啦～盡情問吧！我也想和你聊聊天。」她徑自走下樓梯了。「你應該是全班我唯一沒聊過天的人。」

　　得追上她。

　　「甄明汐同學你昨天和今天的變化也太大了吧？……」說起來，中學生涯之中還沒有這樣的情形出現過，走下樓梯，在午飯時段有人陪我一起走去吃飯。

　　「一開始我感覺你有點那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嘛，畢竟你那麼自閉。但打從你一開口跟我談話之後我就知道你是個軟綿綿的人了。」我居然有那麼不堪到被人覺得自己是軟綿綿的人嗎？……「不過也真的很謝謝你啦，畢竟你幫了我們去探訪秋海靈同學又幫我問了她的近況。」

　　「那你為什麼今天來找我啊，我記得你和墨滴文也有其他朋友啊。」

　　「我跟那些同學的話......應該只有五成熟吧，而墨漓文像被我硬拉著參與他們的哈哈。」

　　「你該不會是想吃牛排吧？......」

　　「你請客的話，我倒是不會拒絕啦。」幸好她是半開玩笑地說。「不過最重要的理由是，讓你以後不會感到孤單。」

　　「你這話抄襲了欣梅爾吧......」

　　「誰叫你是個怪咖......中四的時候你不跟任何人相處，我還以為你中五的時候會禁不住孤單了。結果馬上快中六了，都快畢業了，你還是老樣子。直到畢業禮的時候如果還像是被人排擠一樣，那也太可憐了。」

　　甄明汐同學......

　　「那是我排擠他們，不是他們排擠我。」

　　「......怪咖無誤了。」原來我們已經到了校門。「所以，我在想，如果能讓你投入到這個班中，是不是會更好。」

　　......這些突如其來的溫柔實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比較好，要如何回禮才可以對得上如此心意？

　　「啊，似乎說太多了。」甄明汐同學好像覺得自己過份分享了。「快，一起想想該吃什麼好。」

　　「你喜歡吃米線嗎？」

　　「另外一個另外一個。」

　　「壽司呢？」

　　「可以欸！我喜歡吃鮭魚。」

　　「那我們吃壽司飯？」

　　「聽你的吧～」竟然那麼快就決定了。

　　也是第一次與其他人一起走在這坡道上。

　　這連接馬路和校門的緩緩坡道——寬度剛好的雙行道馬路、在馬路兩側的寬敞行人路；樹葉越過了休憩處的鐵柵欄，高高地掛著，一直延伸到分叉路那裏；零碎的光線交錯地從隙縫中穿過，用黃色斑駁了地面。

　　而右邊一整條街都是餐飲舖，應該是看中了旁邊的學校和住宅區。

　　到了壽司飯店門前，啊，一陣冷氣撲面而來。找個座位坐下吧。

　　「你喜歡吃壽司嗎？」甄明汐同學目不轉晴地看著手機上的菜單。

　　「應該喜歡吧，其實我不記得我喜歡吃什麼，我只記得我不喜歡吃什麼。記得自己喜歡吃什麼有點耗費腦容量。」

　　「那你不喜歡吃什麼啊？」

　　「蕃茄與香菜。」

　　「怪咖。」

　　「連這也算是怪咖？」

　　「哪有人不吃蕃茄的啊。」

　　「我感覺以後你都要稱呼我『怪咖同學』了。」

　　「好主意欸。」希望她不是認真的。「我點了鮭魚蟹籽丼飯，你呢？要幫你點嗎？」她的溫柔真是得寸進尺。

　　「啊，謝謝，那我要跟你一樣的。」鮭魚蟹籽丼飯，也很久沒有吃過了。「甄明汐同學你會記得自己喜歡吃什麼嗎？」

　　「當然記得了，正常人都會記得。」後面那句有點多餘。「我平時喜歡喝溫水，還有自己炒油麥菜吃，有閑錢的話會買點鮭魚刺身吃和喝木槿花茶。」

　　「怎麼感覺很有儀式感。」

　　「總得記住些甚麼去提醒自己是真實存在的吧。」

　　看來甄明汐同學不只是個詩人，連思想都深刻過同齡人了。只是，也比同齡人沉重。

　　「甄明汐同學的思想感覺很深刻。」

　　「嗯？就很平常而已啊。雖然我好像曾經因為這樣而被人說是怪咖。」

　　「原來我們殊途同歸。」

　　「可能吧～所以我的任務是解放你這個怪咖。」

　　「是有上司派遣你來解放我嗎？」

　　「可能有吧。」那會是誰？

　　「兩碗鮭魚蟹籽丼飯，請慢用。」飯來了。

　　「辛苦了～」甄明汐同學竟然跟我同時說出一樣的話。啊，她瞬間就兩眼發光地拿起筷子了。

　　「對了，我沒猜錯的話，甄明汐同學你喜歡文學對吧？」

　　「隊吖，為腎摸凸然提隻哥？」

　　「你還是先把這口飯吞下去吧......」

　　「咕。」你不怕噎住嗎？......「抱歉抱歉，失禮了。我是想說，為什麼突然提這個。」又馬上動筷子吃飯了......

　　「因為我看了你在祝福卡上寫的詩句，寫得很好呢，所以我猜你應該是喜歡文學。」

　　「啊，你竟然看了。」

　　「欸？抱歉抱歉。我不知道那是比較私人的。」

　　「呃不用不用，那不是什麼私人的東西，只是原來得知有人看過那一句後覺得有點尷尬而已啊哈哈。」

　　「不用擔心，我已經強逼自己忘掉了。」

　　「隨便你記住還是忘掉，不過恭喜你猜對了，我是挺喜歡文學的，雖然不太關那一句事就對了。話說回來，你對那幾句詩有什麼感受？我自認寫得很拙劣。」

　　「這是因為你還沒有看過我的詩。但我覺得你寫得不錯，有種抽象上升到具體的味道。」

　　「你這句評語也挺抽象的。」

　　「就......字面意思那樣理解，我是真心覺得可以的，特別是象徵方面，你應該就是晚潮吧。」

　　「可以欸，冬曉夜。那我就收下你對我那首詩的稱讚啦！～」她很開心地繼續吃她的丼飯了......「可是，為什麼你突然要猜我喜不喜歡文學？」

　　「嘛，理性的來說，我想找點話題延續下去，感性地來說，我也想了解你多一點。」

　　「啊啊，」她怎麼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直直瞪著我了......「想不到你會說出這麼油膩的話。」

　　「......那就還請你當我沒說。」

　　「開玩笑啦，那以後記得多點問我最近在看什麼書喔。」

　　其實如果要溫柔地回應別人的溫柔的話，應該是要肯定她的付出吧，畢竟甄明汐同學也像是在靠給予別人溫柔以完整自己。

　　「如果你不怕被我持續騷擾的話。」

　　「那我會毫不客氣地報警，還請放心～」怎麼聽起來不像是開玩笑的。

　　「這句總感覺有點恐怖。」吃完了，該收拾一下桌面。

　　甄明汐同學也在擦嘴。

　　「嗯？冬曉夜你幹嘛要收拾桌子啊？完了，我之前在這間餐廳吃飯都沒有收拾欸！該不會有什麼明文規定吧。」

　　「啊，這個呀。」如果是她的話，肯定會有著比我更為溫柔的理由吧。「可以放心，應該是沒有規定要自己收拾的。但我只是純粹不想為別人添加麻煩，畢竟工作量增加，工人們的薪水也不會變多。所以我吃快餐的時候也會自己把垃圾倒掉，擦嘴用的紙巾也會拿走。」

　　「喔～原來這樣呀……」她看向桌上的碗筷，若有所思似的。「那我也來！」啊，想不到竟然是這種反應。

　　甄明汐同學也打理了桌上起來。咦，忘記分單了，收據就在旁邊，應該得跟她說各付各吧？

　　嗯？她拿走了收據？

　　「啊對了，忘記分單了，正打算跟你講。」

　　「嗯哼？記不記得我一開始跟你說過什麼？」話說不要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還邊在空中搖晃手上的收據啊！

　　「不記得。」

　　「真好奇你這記憶力是怎樣拿全班第一的。」

　　「因為數學不及格的人通常比較聰明。」

　　「雖然我不清楚有什麼關聯。但，總之，我欠你一個人情對吧？」

　　「好像並沒有這麼一回事啊。」

　　「隨便你，收銀台見～」

　　「等一下！你是認真的呀？！」啊，她竟然開始跑了，絕對要阻止她才行。

　　「你好，總共是 110 元。」啊，她已經掏出銀包了，來不及了。

　　嗯？這應該不是靜止畫面吧？她幹嘛一直低頭盯著錢包看？......

　　......

　　啊哈哈......原來......不過這正是大好時機啊！

　　「是的，這裏，剛好 110 元。」

　　收銀員不要用這種曖昧眼神含糊微笑吃花生的表情看著我啊喂。

　　「啊？......」怎麼還像故障一樣發出聲音？啊，她兩隻眼睛竟然變得空洞了！

　　「走了？甄明汐同學。」在她臉前揮手也沒有反應。啊，她竟然開始徑自走向門外了。算了，走吧。

　　一出門就踏進一個焗爐似的，快融化了。甄明汐同學就這樣停在門口旁邊。

　　「......真的很對不起！」欸？！也用不著 90 度鞠躬吧？「這次實在是個意外！這應該沒造成你什麼負擔吧？！現在是我欠了兩個人情了......我原本以為我今天有帶足夠錢的對啊我平時請人的時候也一定會帶足夠的錢我自己本身也有積蓄的習慣為什麼突然到了這天就——」

　　「等——等一下！你可以先不用鞠躬，而且，放心啦，我星期六日都有在打工，這頓飯錢對我來說不算是致命的。至於人情什麼的，可以不用再說啦，等你記起再說吧，就算你不記得的話我也會裝作忘掉的。」

　　「喔齁？原來你也有打工。」她馬上挺起身子了。「不過感覺你這個人很容易被占便宜欸。」

　　「一起回去吧。」是時候該回校了。「人會占便宜，還是因為有便宜的存在吧，而不是人們喜歡占便宜。」

　　「怎麼感覺你好像講了一些空話。」她也跟了上來。

　　「可能吧。」

　　「噗嗤！......」她笑了。「欸，你這個人還蠻令人好奇的～其實我說，你的社交能力或不至於令你沒有朋友啊，為什麼要自己一個？」

　　「這的確是一個好問題，應該是我初中時候的遺毒吧。」

　　「又有故事聽了嗎？」

　　「故事這種東西可是要等價交換的。」等價交換這四隻字從我口中說出來也太違背原則了。

　　「嗯！～比起「我也想了解你多一點」沒這麼油膩了。」

　　「呃......我想我不去回覆這個比較好，所以我想問下一堂是什麼堂？」

　　「英語。怎樣？你有什麼計劃嗎？」

　　「當然是睡覺。」

　　「唉，你沒救了。」

　　學校就在這微微的坡道前不遠處，可能之後我再也不是獨自在這條路上往返吧，校園就此增添了新的幾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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