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地 - 第五十九章：月下談心

一個月過去了，定安城依舊保持着它的富麗繁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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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清就先到宮中向賀弘棣覆命，其餘人則返回雪哀閣。明月見他們平安歸來，笑容滿面地迎接上去，並親自下廚大排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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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飯時間，敖清就從宮中過來，幾人圍坐在擺滿菜餚的桌前，開始動筷。雲映珠看著滿桌佳餚，驚訝道：「明月姐，早知你能幹，沒想到連廚藝也這麼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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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謙虛地笑了笑：「這些菜不全是我做的，還有辰英姐一起幫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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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之然一臉嫌棄，打趣道：「不是吧。師妹可不懂燒菜的。她做飯難吃得要命。快告訴我，哪道菜是她做的，我可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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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連忙笑着插話道：「師父不吃最好，這樣我們就不用擔心你把好菜吃光。」雲映珠也附和道：「就是，我現在餓得很，肯定會把它們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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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之然又道：「吃飯怎可以沒酒？」隨後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瓶酒，為眾人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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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一輪後，明月問道：「我聽馬正說，你們在破元派幫忙擊退魔軍，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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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笑著回答：「放心吧，我們一個也沒受傷。」明月點頭：「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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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夾了一口菜送到敖清就嘴邊，問道：「梨子，皇上跟你說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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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清就吞菜後答道：「皇上問我和二弟的關係如何，還問我何時擔任五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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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映珠不解道：「我不明白皇上為何執意要你加入雪哀閣？這跟民生有甚麼關係？」敖清就解釋道：「皇上想透過我了解雪哀閣的動向。他始終忌憚你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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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道：「我們不會害他。你叫他別在我們身上浪費心思。」柳之然不以為意，道：「從來當帝王的都是疑心這個，疑心那個。若不是這樣，他們又怎樣牢牢抓着自己的權力？」敖清就為賀弘棣辯解道：「白玉章始終是皇上心裏揮之不去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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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道：「他怕你成為下一個白玉章。」劉憐曦道：「他多慮了。我才沒空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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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邊聊邊吃，一桌子的菜幾乎被清光，唯有兩道菜沒有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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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之然開玩笑道：「一看就知道這兩道菜是師妹你做的。」劉憐曦即夾了一大口，笑道：「最好的當然留在最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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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想看他的反應。劉憐曦強忍酸澀，讚道：「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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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按下他的筷子，道：「別勉強，我下次再弄。」劉憐曦又塞了一口：「我是真覺得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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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楚辰英分不清他是真覺得自己弄的菜好吃，還是只為哄她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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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之然提着酒壺，酒意上湧，邊說邊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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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清就拉着雲映珠道：「我們也吃飽了。」雲映珠道：「但我還未吃夠。」其實她飽了，但本着八卦的心態，好奇劉憐曦和楚辰英之間的感情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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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清就當然知道她打着甚麼算盤，不如她意道：「我有話跟你說。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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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借口有事，也離開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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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飯廳只剩下劉憐曦和楚辰英。兩人默默無語，劉憐曦埋頭吃着剩下的飯菜，極辣的味道讓他臉頰微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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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也拿起筷子幫忙吃着。兩人皆不習慣吃辣，進食的速度極慢。待得菜盤見底，才發現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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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指着空空的菜碟，輕道：「這些讓我來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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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一口回絕，道：「我來吧。你已經辛苦做了菜，善後的功夫該我來做。反正只是施個法而已。」隨即施法把每個菜碟清理如新，然後一一放回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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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楚辰英不在，劉憐曦趕緊灌水緩解辛辣之感，水濺濕了衣衫也不在意。待麻辣退去，他慢慢走出廚房，卻見楚辰英衣服也濕了。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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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不經意地道：「看來我們挺有默契。」楚辰英莞爾一笑，道：「看來我那道菜確實有點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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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走到廚房前的階梯坐下，仰望星空，銀色的月光猶如瀉下的絲帶，輕柔地鋪灑在他們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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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意問道：「你有甚麼夢想？」聲音就像流星在夜空中劃過，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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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頓時安靜，久久未得回應。他以為對方不願理會自己，正想轉移話題時，聽得楚辰英道：「我不知道。」她望向星空，思緒隨着那閃爍的星星飄遠，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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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回過頭看她，道：「那你小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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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長身玉立，眉目如畫，唯有眉宇間的愁緒如同陰影般揮之不去，令他好奇她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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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淡淡地道：「小時候沒多想，過一天算一天。幸好有師父的教導和庇護，我才能安然度過童年，學會自保的本事。對於夢想這種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我倒不曾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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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敏銳地捕足到重點，追問道：「可望而不可及？這話是否意味着你曾經有過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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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移步到劉憐曦旁邊坐下，兩人的距離近了許多。月光透過樹梢，投下斑駁的光影，恰似他們此刻交錯的心情。她道：「以前望六界太平，再無戰爭。但現在想來，只不過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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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道：「不是的，總有方法的。」楚辰英苦笑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太渺小，難以改變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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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道：「說實話，來人界之前，我是沒有夢想的。只知練劍讀書。直至遇見敖兄，一步步地現人界的真面目，才意識到那些書中的理想世界，是多麼遙不可及。那時起，我就有了一個想法，想把書中所描繪的世界帶到現實生活裏。我知道你會覺得我傻，認為我是痴心妄想。但我真的想試試。」他今日首次面對百姓的質疑，硬着頭皮應對，滿腔苦悶，無處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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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道：「的確是傻。六界如此廣闊，我們怎能改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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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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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失笑道：「你為何突然跟我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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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是我的……」劉憐曦注視着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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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甚麼？」楚辰英也凝望着他，雙瞳翦水，彷彿可以看穿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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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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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視線交錯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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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飯廳前，梯級上，一男一女低聲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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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可願意跟我一齊創造未來？」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彷彿害怕她聽見，又怕她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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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愣了一愣。從小到大，面對困難，她總是逃避，心中假裝它們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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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曾有一人告訴她，他是她的避風港，會為她遮風擋雨，解決一切問題。她只需要靜靜地等待。於是，她就真的等着，甚麼都不做，只在家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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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眼前的男子邀她共創未來，共繪理想的世界，共同面對這個骯髒不堪的六界。她是否應該勇敢踏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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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幼被雙親拋棄，長大後未婚夫又死於戰爭。她自怨自艾，怨恨世界的不公，郤又不敢面對現實，只能寄情於詩詞歌賦，花草樹木，得過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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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個男子強行闖入她的世界，她想，或許這次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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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當了神仙，就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反正我沒有甚麼特別的事，試試其他事情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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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猛然轉頭，不可思議地盯着她，彷彿聽到甚麼恐怖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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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這樣看着我？」楚辰英圓圓的臉龐露出天真的笑容，劉憐曦一時失語，他笑道：「沒有想到你會這樣說，我還以為你會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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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道：「剛才是有這個想法。」劉憐曦道：「幸好你改變了，不然會錯過很多美好的事情。」楚辰英道：「例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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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我。」劉憐曦定定地看着她，不讓她有一絲動作逃出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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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英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低頭一笑，道：「夜深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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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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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兩人各自回到房間，但同時都沒有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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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整晚都像個傻子般在笑，幸好無人見到，否則定被人當成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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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邊，楚辰英躺在床上，心中翻勝着複雜的情緒，不知是期待、害怕，還是久違的溫暖交織在一起，讓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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