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港的前一天，我坐火車去了張俊軒長大的保育院後山那個墓園去看看他。雖然大學時期每年都會去看他最少三次，但這是我會香港生活以來第一次再去看他。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uWJw6i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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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墓碑上刻著I flew close to the sun，墓碑旁兩的雜草有被好好修葺，花瓶裡還插著未凋零的鮮花，孤兒院的人們想必有為他好好打理。我買來了兩杯熱黑咖啡，在他墳前坐下。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vJF1fHVB
「看哪，歲月把我摧殘成什麼樣，以前看你喝黑咖啡我光是看著都嫌棄，現在自己竟然也黑咖啡當水喝了。」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VGlCLF7Z
「那時候覺得大學生果然是不一樣……現在我比你大多了，我才是姐姐。」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4PVDMpDQP
「結果原來大人的世界也不怎麼樣嘛！只有年紀長了，人還是什麼都不懂。」我繼續自言自語。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tbb9u7mV
我的左手衣袖突然傳來一陣濕潤感，低頭一看，一隻鬆獅犬正在舔我的手腕。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in1OtFCb
「Lucky……Lucky! 」 牠的主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叫喚牠，我轉過身去，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跟張俊軒最為親近的修女Sister Andrea。雖然多年前經常從張俊軒口中聽到關於她的事，但實際上我卻只見過她兩次。第一次是在醫院，那時候我只知道保育院的名字，所以還要靠醫院職員替我找到聯絡方式。我一個人在殮房外的長椅坐了一整個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就見走廊盡頭一名中年女子踉踉蹌蹌的急步走過來，憔悴的面容一看就是也是整晚沒睡的樣子，而第二次已經是在葬禮上。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PtKrXOef
「喔？你是Alex的朋友對吧！」對方首先開口。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nwCtCW7k
「Sister！好久不見了。」我站起來，仔細打量正在走近的人，彷彿與8年前初見的身影重疊，只是身手比以前明顯更不矯健，兩鬢已開始長出白髮。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nvBZvA1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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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鬆獅犬聞聲即往sister方向奔跑，我注意到牠有點不妥：牠無法沿著直線跑，而是不斷靠右邊跑，越跑越偏向右邊。Sister抱起跑到她腳旁的小狗，示意我一同坐下。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vlwGWNN2
我們先是簡單寒暄了一番，分享了這幾年來的動向。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mEZGlvdo
「果然，正如Alex所相信的一樣，你有好好長大，成為了很出色的人呢。」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Rn5sU5HeE
沒有啦，我不懂的事情還多的是。但我會想去學習更多，去聆聽更多。」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6WUc9igP4
「對了，牠叫Lucky對吧，牠的腿還好嗎？我看牠行動好像不太方便。」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noq8bry6
「牠腿沒問題，反而是牠的左眼。Sister抱起小狗，撥開牠左眼周圍的毛髮讓我仔細看。牠的左眼瞳孔異常的縮小，眼白佔了眼睛快八成的空間。」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Jzrm5VwIB
「牠是我去年在流浪狗中心領養的，當時牠被人遺棄在火車站，路人發現就將牠送到中心。第一下見到牠的時候牠躺在角落睡覺，看起來並沒有異樣，我第一眼就覺得牠很可愛，就選擇了牠。當時職員勸我要再三思，因為牠患上了腦瘤，壓住了視覺神經，左眼完全失去視力。加上腦瘤本身就是個計時炸彈，分分鐘今天帶了回家，明天牠就不在了。我當時也考慮了一下之後最後還是將牠帶回來。後來帶牠再去看獸醫，醫生說牠的情況通常最多還能活一年，但也有不少例外。所以啊，現在牠的每一天都是賺來的。」她邊說邊輕掃著Lucky的背。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22p54ag7b
「我能問你問什麼還選擇領養牠嗎？明知很快就結束還建立如此深厚的關係，這樣不會很難過嗎？心裡面放著誰，那個角落就成為了軟肋，心也可以隨時在一瞬間破碎。」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puWSdSka
「對我來說愛不會成為弱點，反倒會成為我的力量。我們的這世間的時間都是有限的，所有關係都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差別只不過是在於你會有提前得知限期罷了。日後即使對方離開了也不要害怕想起，因為還能記得也是福氣。我始終相信，我們的相遇是有原因的，結局如何不會改變我們有過很多美好回憶的事實。人啊，總得要心裡愛著什麼才能活著。」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2wdFB1C9q
「Sister，不知道我這個問題會否有點冒犯，但你覺得他現在在哪裡？他在天堂嗎？」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BdgObnEH
「我當然希望，也相信他在天堂，但我無法說這是百分百確定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在世的日子裡，曾經因為有你而過得沒那麼像在地獄裡了，這是他在給我的信中親自寫下的。」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cTeobrcd
「我最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快要忘記他的聲音了，這很糟糕。有時候看著他的照片，腦海中卻想不起他的聲音，我才意識到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JD59x1tz
「剛好我們這裡還有他18歲生日的錄影帶，一起看看吧。」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6NPbbwj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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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下山回到保育院，我坐在客廳電視前觀看96年夏天的錄影帶，影片中青澀的少年正是我記憶中的那個他。吹熄蠟燭後被問及生日願望是什麼，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希望我做個勇敢的人，堂堂正正的生活。」這早已絕了版的聲線與我記憶深處的那把聲音重疊，我鬆了一口氣，原來我沒有真的忘記。這次，我會好好把它記住了。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2RLrxPu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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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聽長輩憶起故人都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還能邊說邊笑。但在我看來，哪怕傷口痊癒了，傷痛還是一輩子的事，只是大家都接受了這是人生必須背負的重量。我們還是會想念，還是會惋惜，還是會遺憾。但所謂成長，大概就是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學會溫柔而堅定地前行。或者有些相遇止於青春，有些遺憾只能歸於宿命。可是就如月亮一樣，愛並非為了圓滿而存在，不論月圓月缺，它一直都在。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BEFQ9Wv3j
我好像沒有那麼害怕了，也可以像張俊軒信中所說的，偶爾像想一個舊朋友一樣記起他。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z5vapUZi
「我走啦，明年再回來看你。」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0ZzzfEEq
日落西山，Sister一起走到山腳為我送別。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Vcyxqd9B
「我記得你比Alex小，對吧？方便問你今年幾歲嗎？」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K6ekaJFMb
「26，生日就要滿27了。」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qXy8BhTR
「26還很小啦，如果說成年後真正的人生才正式開始的話，你才8歲呢！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63Max0rwt
活在這世上誰都不容易，你準備好了嗎？」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7umyZSY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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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揮手作別，在邁向車站的路上我思考了許多，感覺腦內一團自己也從未發覺的凌亂思緒驟然被整理好。該說是我找到了什麼答案嗎？好像也不是。比起答案，我更像是找到了勇氣，正式關上這懸空已久的舊篇章。此刻我對未來的期待勝過了悔恨和迷惘。就在抵達火車站的一刻，我下定了某個決心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1Qk4Kf1c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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