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45年 - 序章．2012年

序章．2012年

南半球，太平洋正中央。

說得精確一點，就是144.87’W,31.47’S。

全世界離岸邊最遠的地方，就連遠洋漁船也甚少經過這裡；又因為是多道洋

流匯聚之處，海面上不難見到從世界各地飄來的垃圾，魚類對這裡是避之唯恐不及，上空也不會有遷徙的候鳥或捕魚的海鳥。

任何生命對這裏感到的，都只有厭惡跟害怕，不知道哪一種更多一點。

而這底下一萬公尺的海底，更是一個沒有任何生命居住的死亡世界。

終年維持在-2°C，並且照不到一點陽光，所以不存在任何能提供養分的有機物，而且水壓大到能把汽車像踩鋁罐一樣壓扁。任何生物來到這裡，就算沒有冷死餓死，或被水壓壓死，也會因承受不了無盡的黑暗和孤獨而立刻死去。

　　你說黑暗和孤獨不會導致立刻死亡？那只是因為世上所有的黑暗和孤獨都沒有這裏沉重而已。

用一個詞形容這裡的話，就是「地獄」吧？

然而這樣的「地獄」，竟然真的關著一個誰。

「多少年了……？」

變聲期的少年清脆的嗓音，卻在能夠壓扁一切的海水中，遠遠地傳了出去。彷彿一個內功深厚的練家子提上了真氣說話一般。但這中氣十足的聲音仍無法碰到甚麼東西反彈回來、也無法傳到一萬公尺的海面上，根本無法被誰聽到；只能消溶在海水裡，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如果這裡有一點光，就能看清說話的是一個俊美的少年，但他反而慶幸沒人能看見自己的樣子——赤裸地躺在海床上，臀部陷進海床，一層薄冰像毯子一般蓋住他腰部以下。

「多少年了……？」

看起來是一層薄冰，但在少年幾日來的奮力掙扎下，這層薄冰仍紋絲不動。

至於為什麼是近幾日才開始掙扎，而不是被關進來時就開始呢？

不是他不想，而是會乖乖地被關在這種地方，就表示少年在被關進來之前就

把所有力氣用在反抗上了。根本動彈不得；況且當初他被關進這裡時，這層冰的厚度比兩三層棉被都還厚呢，這樣的大冰塊壓在身上，就算只是普通的冰塊，常人還是動彈不得。

但現在，這層冰已經融化到只剩保鮮膜的厚度了。

「多少年了……？」

與其問自己被關在這多少年，不如問自己反覆問這問題多少年了吧?

能在這個「地獄」活著，這少年必定是個不凡的存在，千年的時光在這樣的存在眼裡也不過一瞬：儘管如此，這樣的日子終究特別難熬。

被關進來的前幾年，他急切地總會一天問好幾次，接下來的千百年，他灰心

了，只偶爾隨口問道。

眼下，這束縛他的力量終於被歲月消磨到只剩這麼一點了。

「多少年了……？」

這麼問完之後……

少年倏地坐直身子，開始瘋狂地左右扭動自己腰部以下的身體，兩手也猛力搥打蓋在身上的冰。

幾千萬噸的水壓只能稍稍減緩少年的動作，不但如此，在少年煩躁地單手一撥之下，惱人的海水竟真的被撥離他身邊，他半徑兩公尺的海水全部退開。

少年的每一次扭動都牽動地殼搖晃，每一次捶打都撼動地殼，並在周圍的海床上揚起沙塵；海水一次次湧回來，卻一次次在他手一撥下又退開。

可怕的是，如此驚天動地的掙扎持續了幾刻鐘，束縛少年的薄冰也沒有受損分毫。

以上敘述，沒有用一點誇飾法，全都是按照事實描述。

用盡力氣的少年最後惱火地在冰上重重一槌，只感到肢體末端傳回一陣悶痛，哪裡有打碎東西的手感？

也是，畢竟是那傢伙造的枷鎖嘛。如果這樣就能解開，祂就不會是那傢伙了。

少年無奈地躺下，幾千噸的海水也在這時轟然坍塌，湧回來壓在他身上。

幾千噸的水壓在他身上，他只覺得像棉被蓋下來，不過強壯如他，這也是十

分厚重的棉被了。

不過反過來說，時間一到就會自己解開了吧？不需要任何外力、不拖時間、沒得商量——雖然沒那種事，但就算我突然跟祂說想永遠待在這個鬼地方，也還是會解開。

與其說是言出如山堅決如鐵，不如說是死心眼到了極點。

想到這裡，少年不禁哼地笑了一聲。

就在這時。

嗶吱……

就算隔著海水，這個聲音還是清楚地傳到少年耳中。

冰塊出現裂痕的聲音。

嗶吱、嗶吱嗶吱嗶吱嗶吱嗶吱嗶吱嗶吱嗶吱……

不知哪裡出現的裂痕，很快爬滿了整塊冰。少年沒有浪費剛恢復的力氣嘗試加速冰的碎裂，他一直等到碎裂聲完全停止，才微笑著坐起來。

「多少年了……？」

最後一次這麼問完之後，少年兩手撐地，千年來第一次站起。

「2012年1了吧？」

不等碎冰從身上落下，少年便兩腿一蹬，像一枚火箭向上發射。

說像火箭發射一點都不誇張，少年兩手貼著身側讓身體呈流線型，兩腿踢水。幾千噸的水壓是種阻力，當然也可以變成動力，知道這點的人類替船裝上了螺旋槳；而現在少年的兩腿正以不輸螺旋槳的速度踢著水，自然能以不輸魚雷的速度向上衝刺。

然後，在見到月光的那一刻破水而出。

　　砰！

　　一萬公尺的海水替他積蓄了太多能量，讓少年在破水而出之後仍一直向上飛去。看著夜空離自己越來越近，少年咧嘴笑開，並且彎曲左臂，握拳。

就像打算擊碎天空——

——或者，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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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2012年：瑪雅文化預言的世界末日「2012」／耶穌的年齡33＝60……32，筆者以此作為靈感決定世界末日的年份，註解為「彌賽亞（救世主）」年齡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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