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45年 - 第十二章．與「惡魔」戰鬥

教室。

瑪莉亞太熟悉這個地方，熟悉地她自己都害怕。

投影幕上不斷重播著即時新聞的一段畫面——SNG直升機嘗試接近海上那

巨大地令人望而生畏的蝴蝶，卻被狂風暴雨掃落海底。

看過聖經都知道，那是昔拉——毀滅天使；光是見到她，就可以判斷那創造

萬物的要毀滅祂造在地上的一切了，根本不用等到她做出甚麼。

「末日已經到來！上帝已經打算重建新天新地！我們都得以進入天堂！」

說話的是被稱為教宗的人物——一個瑪莉亞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光頭大叔，據

說是包括瑪莉亞的教會在內21個教會的共同領袖。

教眾們都等著亞倫牧師牧師的反應，見到他高呼萬歲之後連忙效法，聲音震

動教堂。

「但是！吾等聖徒還有另一個秘密任務——」

穿著長黑袍的大叔用濃濃的英國口音說著，言語中難掩興奮。

「秘密任務」這個像是小朋友的遊戲中才會出現的詞大概是想讓聽者興奮並

躍躍欲試吧？但這並沒有像預期的效果一樣讓瑪莉亞產生任何期待；她更加不懂的是，這些人聽到世界末日還萬歲什麼。

可現在傻眼還太早了。

「——我們周圍有一些人，他們不在主的羽翼下，甚至有時候侮辱主；他們

可能是你的親人、朋友，可他們上不了天堂，就算是你最愛的人也無法跟你在天國重聚到一起；你們捨得嗎？幸好，我們的神是仁慈的，祂會赦免他們的罪，只要是由你的手親自解放他們的靈魂……」

教宗說話同時，數十名同樣穿著黑色長袍的壯漢竟然開始派發槍枝。

這段話的意思非常明顯：那些沒受洗的人上不了天堂，就算是受洗的聖徒的

親人、朋友，但是如果是由聖徒「親自解放他們的靈魂（殺死他們）」就可以。

這種事情如果說出去，十字教肯定沒幾天就被禁教了。

既然有這些劍啊、惡魔啊還有我受洗的時候見到的天使，為什麼不讓全世

界的人們都看到？不就全世界都信十字教了？

這疑問的答案，瑪莉亞現在終於知道了。

「而又有另外一些人，明明親眼見了神蹟，卻仍千方百計地阻擋我們為主做

事，為甚麼？因為他們是化身為人形的惡魔！我們要剷除他們……」

「太荒謬了！」

米耶隊長站起來喊道。

「怎麼可能要我們殺人？這跟聖經交給我們的仁義博愛背道而馳！」

「沒錯！」

附和的是第十一組的組長荷普。

「強權是不可能使人臣服歸順！」

群眾紛紛鼓譟，一些人站起來；瑪莉亞和同組的組員交換了一個眼色，也跟

著站起來……

……然後亞倫牧師舉手示意大家安靜。

亞倫在這裡的公信力太強大，群眾馬上安靜下來。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問，也很震驚、很不安，可是……」

他向旁邊一擺手。

「我們不能質疑神，就算祂是要毀滅世界；上帝說要毀滅世界，我們就不該

阻止、也阻止不了。」

接著，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教宗背後一個女天使緩緩升起，雙翼閃著燦爛華

光、盡顯莊嚴。

「那是AR影像啦！」

一個男信徒喊道。

「現在都2045年了，什麼事做不到……」

下一秒，他的臉就漲成紫色，並緩緩從他的座位上漂浮起來，就像一隻看不

見的手掐著把他提起來；他左右兩邊的人都發出尖叫聲並拚命往旁邊擠，想盡可能遠離他。

「說到謊言，麥克斯，」

牧師指向前幾排站著的大塊頭男生。

「你因為缺錢殺了你鄰居，但你心裡根本沒有懺悔，你加入我們只是因為害

怕下地獄、希望神赦免你。然後荷普，」

他指向荷普。

「妳受洗到現在祈求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搞垮妳工作上的競爭對手。再

來，瑪莉亞，真虧妳敢站起來，」

被點到名讓瑪莉亞的心臟跳得太大力，力道大地她甚至感覺胸中一痛而微微

彎腰。她發現雙親——她的雙親在米耶站起來抗議時依然沉默——從前排座位上轉頭看著她，她瞬間覺得有無數螞蟻爬在身上。

「妳不只一次找我談，說妳根本不信主。」

「但我現在……」

她還沒說完，被不明力量掐著提起的男性突然在空中炸開，鮮血肉塊四濺，

群眾的尖叫蓋過她的話聲；亞倫一舉手，教堂立刻恢復一片死寂。

亞倫在教堂的公信力並不因為他是牧師，而是因為他是亞倫‧梅瑟斯；而教

眾對他的愛戴則是因為他為人和善、平時願意傾聽信徒們的煩惱；甚至在許多信眾眼中，為他們解惑、拯救她們的從來不是什麼耶穌上帝，而是這個溫柔的亞倫牧師。

眼下，這些傾聽來的煩惱——教友的弱點，竟然被他用來作為武器、對教友

加以攻擊。

「其實只要謙虛、歸順，主就會赦免你們……」

「我們有得選嗎？」

牧師正待繼續講，但被約翰打斷。

隨著這一聲喊，約翰與兩個的11組的組員同把拿到的槍對準離自己最近的

黑長袍，教堂裡又是一片譁然。

「我們能選擇自己的信仰，對嗎？」

亞綸正要開口，旁邊的光頭教宗笑了。

「當然！」

他將一把槍遞給瑪莉亞的父親蓋倫。

「我們都能選擇，懲罰邪惡、或為主殉身。」

此話一出，教堂裡有三分之一的人把槍對準黑衣人，而包括蓋倫在內的剩下

的人——

——把槍口對準他們……

……其實這也是情有可緣，甚至可以說，這麼決定的理由還比較充分。

這麼決定的理由太多了——見到天使便確信上帝真的如此指示、那些拿著大

槍的黑長袍都是教宗的人、在場最有公信力的牧師都如此說……

但瑪莉亞注意到其中不少人在笑，而不是露出害怕或祈求原諒的表情。

上帝。

他們難道真的相信自己是為神而戰？

「化身為人形的惡魔，說的就是你們！不要被魔鬼的謊言蒙騙了！」

教宗的話打斷瑪莉亞的思考。

「拚命地阻擋我們為主做事，為甚麼？一定因為你們是魔鬼！以耶和華的名

剷除你們……」

仔細想想，不就是這樣嗎？

經書裡所謂的「惡魔」指的是什麼？以色列人眼中的巴比倫、亞述，摩西眼

中的埃及？那時候的地痞流氓、殺人魔？

經書裡所謂的「惡魔」，不過就是當權者、或有錢人有權的人眼中的反對勢

力；「與惡魔戰鬥」也只是政變的藉口、或是「消滅反對者」的託辭而已。

對埃及人來說，摩西才是惡魔吧？對巴比倫、亞述來說，以色列人才是惡魔

吧？如果今天摩西被抓住處死、以色列被消滅，今天的埃及人學到的就會是「摩西才是惡魔」；從巴比倫、亞述流傳下來的神話就會是「耶和華是惡魔所以活該被消滅」。

經書裡所謂的「惡魔」，不過就是當權者、或有錢人有權的人眼中的反對勢

力；「與惡魔戰鬥」也只是政變的藉口、或是「消滅反對者」的託辭而已。

可這些話現在說出來、由瑪莉亞這個眾矢之的口中說出來，誰聽？

那，那個光頭佬說的話，為什麼有人聽？

瑪莉亞從頭冷到腳底。

將瑪莉亞的恐怖戰慄拉至頂點的，是教宗的一聲喊。

「榮耀歸於耶和華！」

一時教堂裡槍聲四起。

蓋倫毫不猶豫就開槍射向約翰，但約翰卻猶豫了，於是他不可置信的表情瞬

間被打得稀爛。

信徒們也紛紛跟進，教堂頓時成了人間煉獄；「信仰虔誠的教徒」恣意屠殺

無所適從的「異教徒」，慘叫囂和哀嚎聲混在一起。。

瑪莉亞在第一槍響起的前一秒就低頭鑽進了人群；她眼角餘光瞄到米耶拔出

劍將一把對準她的槍劈成碎片，一個第11組的組員用身體幫荷普擋了子彈。

瑪莉亞沒命似的逃竄，撞開所有拿槍指向她的人，並用人群當掩護防止被流

彈射中——幸好，似乎在世上所有人都得到引渡之前，這些信眾還不打算讓同伴上天堂，因此瑪莉亞可以用人群當掩護。

一顆子彈劃過瑪莉亞的臉頰，接著另一顆劃破她的褲管；她一邊跑一邊解下

自己的劍放倒左前方一個站在長凳上的女孩，拖著她當盾牌繼續往門口跑。

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人破窗逃跑；她心裡祈禱那是座位靠窗的彼得

和蘇菲——或者說，祈禱她們有這麼做。

這教堂再大也就幾十坪而已，她卻覺得一輩子都出不了門。

都是妳！

瑪莉亞抬頭看向飛過她頭上的女天使；展現了自己的力量之後，她就是飛來

飛去，其它的什麼都不做了彷彿看戲似地。

為什麼……？

這個她沒問出口的問題馬上就得到了回答。

在她眼前，天使雪白的天鵝翅膀，像被墨汁滴到一般漸漸染成黑色。

「她是黑天使！」

瑪利亞叫道。

「瑪伊亞彌！謊言天使！看她的翅膀變黑色了！」

她前面的黑長袍和信徒們聞言都看向天使——

——然後更憤怒的看向她，露出被騙了一般的憤怒表情。

「別被薩麥爾的謊言騙了！」

顯然在她們看來，這天使的翅膀仍是白色。

「把她抓起來支解！燒掉！」

甚至出現了諸如此類的可怕言論

怎麼可能……

驀地左壁傳來一陣劇痛，痛得她大聲尖叫；被她拖著當盾牌的女孩沒有死

透，這時醒來一劍砍在她手臂上。

幸好這一下是往背後盲砍，終究是沒把她手臂砍斷。她咬著牙把女孩往前甩

去，女孩立刻被不及收槍的黑長袍掃成了蜂窩。

瑪莉亞縮到長凳後面，她右邊是被踢歪的長凳；左邊有個女孩被射倒了她認

出那是第十一組的組員，剛剛有站起來，於是用還在淌血的左臂接住女孩，並出劍刺倒射她的人。

瑪莉亞草草確認女孩身上沒有致命傷，只是失去意識就背起女孩。

那一聲「黑天使」估計讓教堂裡大部分的槍口都指向瑪莉亞了，失血讓她意

識開始渙散。

「殺出去！」

伴隨著一聲喊，十幾個第11組的組員向門口聚集，瑪莉亞的組員夾雜其中，

教堂內剩下的「異教徒」這時也爭先恐後的尾隨；瑪莉亞趕緊加入，但是「異教徒」們與門口之間還擋著一群拿槍的人——

——不知何時艾莉和安卓已經站在賭著門口的兩個黑長袍背後，她們砍倒黑

長袍，拾起他們的槍掩護「異教徒」們，於是「異教徒」們自門口湧出。

於此同時，瑪莉亞聽見背後無數人中彈發出哀嚎倒下。

若不是這些人，那些子彈就是打在瑪莉亞身上，等於是她變相地讓這些人擋

了子彈……

她趕緊甩開這一個想法。

這時一坨溫熱的黏稠滴到她臉上，她背上的女孩傷口仍在大量出血。

背後忽然有人粗魯地推開她往前跑，她被推得往旁邊跌倒，一隻腳踩在她身

上，接著另一隻、另一隻……

瑪莉亞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似乎聽見天使在笑，在這ㄉ一ˋ教ㄩˋ堂裡，銀鈴

般的笑聲是那麼悅耳，那麼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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