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45年 - 第十章．「預定之外的事情」

災厄來得如此突然，毫無預兆。

米迦勒只是坐在開往學校的巴士上滑著手機，巴士就重重地撞上前方的某個

東西，害他早餐的三明治掉在他腿上。

前後左右的乘客都在尖叫，絕對不是因為他褲子上都是番茄醬。

「喂喂……還沒睡醒呢，就把我撞得暈車了嗎……？」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不得不承認這一下其實是把他撞醒了，讓他能看清現在

到底是甚麼情況。

一隻卡通裡出現的惡魔打爛前方車陣裡一台藍色轎車的前座車窗，把乘客拉

下車撕爛，乘客們尖叫得更大聲。

周圍車輛上的人全部都下車逃走。

如果寫在小說裡，應該會形容這段情節「像在拍電影一樣」吧？但是……

別騙，誰會覺得這是在拍電影？

米迦勒用力捏捏臉頰，一陣彷彿說著「哈哈！笨蛋！」的痛處告訴他這不是

在作夢。

他好像應該打開緊急逃生門跳下車，但是他坐得離門太遠，只能被走道上爭

先恐後的乘客堵在自己的座位上。

左邊靠窗的座位坐著一個目測年齡三十來歲的女性上班族，看起來隨時會踩

過逃跑。

這群白癡，

米迦勒想著。

明明，只要乖乖排隊，大家都可以活下來；現在這樣，大家都要死了。

只不過，這時候還乖乖排隊的人，腦子是清楚還是不清楚呢？

他還在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巴士又被重重一撞，這次這次直接被撞得往左

翻倒。

「失禮了……」

他對被他壓在身下的女上班族說。

「你剛剛如果快點出去，現在那麼哪會這樣？」

女上班族沒好氣地回答。

米迦勒還在考慮要再說一次抱歉還是回答「我也想啊！」的時候，巴士的車

頂整個被掀飛。

一隻惡魔看著從翻倒的車裡滾出來的人，就像看著一群本來疊在一起曬太

陽、卻被人推倒的烏龜，或是推倒的購物車裡湧出的生鮮雜貨。

群眾的尖叫聲讓米迦勒快聾掉了。

惡魔將爪子伸向乘客們——

——然後，察覺背後有甚麼東西而回頭，並用爪子擋住一把砍來的劍。

從天而降的天使，跟油畫裡一樣潔淨無暇的米黃色長袍，修剪整齊的金髮，

耀眼奪目的劍，和雪白的天鵝翅膀。

群眾歡呼鼓譟起來，似乎認定這個為從未見過的生物就是來救他們的。

惡魔一聲咂嘴，尾巴像條蛇般兇惡的貫穿背後的司機大哥，把他扔向天使；

看到天使而忘記尖叫奔逃的人們現在才想起來要尖叫著逃走。

就是一定要尖叫，好像這對穩定別人的情緒有點幫助一樣。

天使見到有人類被扔過來，只得放開惡魔往後跳——

——然後劍尖從司機大哥身體穿出。

這一下出其不意，惡魔措不及防，被貫穿了身體、釘在巴士的椅背上。

「這樣不太好吧？」

惡魔並不因為這百死無生的情況表現出慌張，反而是譏道。

「他反正已經死了；而且為了大義犧牲，他們必會感到光榮。」

天使冷冷地說。

天使想用劍切裂惡魔的身體，惡魔卻一爪朝他抓來，逼得他只得拔出劍向後

躍開。

「你失格了！」

惡魔縱然負傷，仍要嘲諷對手；但他的自信其來有自。

「你是要不要起來？」

被米加勒壓著的女上班族大吼；米迦勒這才發現自己看得呆了，連忙移開身

子讓女上班族爬起來；女上班族起身逃走，但跑沒幾步立刻又被嚇得坐倒。

左邊空中又降下一個惡魔——長相與人類的不良少年模樣沒什麼不同，但從

他是從空中降落、落地後收起背上兩片蝙蝠翅膀來看，他絕不是人類。

不良少年惡魔高速襲向天使背後；天使急忙回身一砍，卻只讓劍被打飛了出

去。劍轉了幾轉，刺在米迦勒前面幾步之遙的地上。

天使失了劍，胸前馬上挨了一抓，

「我在此以唯一真神——上帝耶和華之名拔除你的職位！哈哈哈哈哈——」

惡魔嘲諷道，然後在一抓、再一抓……

天使要打輸了，那麼好像是時候逃走了。

這個想法並未成形，只是隱約浮現在米迦勒腦海。

不過，真的沒人要挺身對抗惡魔嗎？明明只要大家一起，應該就可以打贏

的……而且，如果沒人去消滅，他們遲早會找上自己，到時候如果又像這樣沒人挺身而出，那才真的完了。既然這樣為什麼要逃走呢？因為大家都在逃走嗎？

事實上，這台車上好像也只剩下還沒逃走了——

那我是不是應該也……？

前排座位緩緩爬出一個大叔。

——好吧，看起來他不是最後一個。

大叔本來被前排座位的椅背擋住，惡魔們沒注意到他；現在他爬出來了，惡

魔們立刻露出詭笑、將目標轉向他。

那一瞬間，米迦勒腦子彷彿被點亮一般。

「好像應該逃走」？

為什麼人生總是屈就於「好像應該ＯＯＸＸ」？

「好像應該聽話」、「好像應該討好誰誰誰」、「好像應該怎麼怎麼做」、「好像

應該笑」、「好像應該哭」、「好像應該生氣」……

現在，是「好像應該逃走」。

一個一個從他身旁跑過的人們這時彷彿都慢了下來。

此時，米迦勒想要……

他衝出座位、直直往不良少年惡魔跑去，經過那把劍時順手抄起、然後向上

斜砍，動作一氣呵成，竟然連惡魔也措手不及。

本來米迦勒還擔心自己力氣不夠，然而天使劍如觸之無物，將不良少年惡魔

斬成兩截。

不良少年惡魔連慘叫都沒有就爆裂成一堆塵埃，讓米迦勒與羊頭惡魔面對面

站著。

大哥在面前被殺，惡魔絲毫沒有悲傷和憤怒；甚至沒有慌張，或對眼前殺死

大哥的人感到恐懼。

「哼，偷襲啊？你這個比惡魔更卑鄙的小……」

他話還沒說完就一拍翅膀跳過來發動來發動偷襲。

米迦勒本不想硬接這個高他兩顆頭的大傢伙，無奈背後有人，如果閃開的

話，惡魔的攻擊便會衝著他背後的人而去，只得用劍架著。

「走啊！」

大叔哪裡需要它提醒？前一秒就連滾帶爬地跑了，而女上班族則是在他這一

聲喊之後才想起來要跑。

比他壯的大叔都跑了、天使也戰死了，米迦勒卻在這裡跟惡魔打架，用一句

話形容就是「找死」吧？

惡魔看著想死的男孩開懷大笑。

「想當英雄啊？那你的劍術老師會以你為榮的……他叫什麼名字啊？」

惡魔說著笑著舉起另一隻手……

「不是他耶，是她。」

米迦勒說著突然一個側身，劍向旁邊一擺，惡魔因為慣性而踉蹌往前，米迦

勒順勢往上斜砍，惡魔便被攔腰斬成兩段。

是的，她，那個老古板又固執的女孩。

忘記是第幾次與她的遊戲了，是孩子氣的他先提出要玩劍的，而女孩也不吝

於把她在教會學到的劍術交給他，從此這成了他們玩得最多的遊戲。。

當然拿著木劍和報紙。

慢慢兩人用的劍越換越重，他也會因為好玩而研究新的招式。

但他從沒贏過那個敏捷靈巧、而且出劍精準的女孩。

他看向周圍正與天使戰鬥的惡魔們。

這些她每天都掛在嘴上的東西既然出現了，那就表示她現在應該也正在某個

地方戰鬥吧？

那我也……

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忽然一個天使降落在他面前。

「跟我來，這件事情刻不容緩。」

「什麼？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米迦勒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幾乎扯斷他手的力道瞬間拽上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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