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45年 - 第三十一章．謊言

回到據點之後，大家的意志都很消沉；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還是得決定今

後怎麼走。

教會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並且根據各個據點傳來的報告，這個城市的惡魔也

幾乎都消滅……跟東歐和西亞——也就是聖地附近的惡魔比起來，世界各地的惡魔並不算多。

聽同行的伙伴說，自己失去意識之後，亨利一個人承受了術式的所有力量，

開啟了術式的最後一式，拯救了所有的——

——或者說，剩下的人。

這一仗，他們徹徹底底地輸了。

分散在各節車廂的組員會合的時候，發現失去意識的她躺在某一節車車廂的

座位上；至於是誰把她抱進去的，因為當時太混亂了，沒人看清；不過從車頂逃生門開著這點推測可能是天使。

天使。

瑪莉亞看著自己手中的劍，那聲音又在她腦中響起。

騙子。

是的，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欺騙了爸媽、欺騙了教會的所有人、欺騙

了米迦勒。

米迦勒。

失去意識之前腦中最後浮現的面孔；但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會浮現米迦

勒？為什麼不是牧師、不是父母、不是和她出生入死的夥伴們？比起米迦勒這個最不重要的小子，浮現仇人的臉或是瑪莉亞唸國中的時候暗戀的男生的臉都有可能多了……

不，現在該想的不是這個。

在學校宿舍頂樓的瑪莉亞甩甩頭，把頸上掛著的墜子扯下來丟得遠遠的，墜

子，轉眼消失在夜色中。

這個墜子是死去的亞倫牧師的天使劍；而根據牧師所說，這劍來自「謊言天

使」。

不管怎麼樣，這個會在生死關頭出聲干擾、危及性命的東西不能再用……

牛仔褲的口袋突然一沉，簡直像是有東西被丟進來一樣

震驚的瑪莉亞顫抖地將手伸進口袋，不可置信地摸出那個邪門的墜子。

之後瑪莉亞又試過埋在土裡、把它用力甩在水泥柱上企圖將之砸碎、甚至借了打火機來燒它，在所有的嘗試都徒勞之後她也放棄了

果然，謊言是甩不掉的——等等……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這個謊也太堅不

可摧了吧……

瑪莉亞長長一嘆。

＊＊＊

「教會沒有了」不代表「審判日」已經結束，惡魔還是在這個世界各處為亂

——也許要等到世界毀滅，「審判日」才會結束……

這一天早上，瑪莉亞的起床鬧鐘是一群飛進小社區的巴風特，牠們笑鬧著將

第５分會收容在小社區的一般民眾抓起來手撕。

一隻就能讓軍隊警隊傷透腦筋的巴風特，這次來了一整群。

在這末日，沒有地方是安全的。人類能做的，只有想盡辦法活下來而已。

作為聖徒，瑪莉亞等人自然不可能坐視，組員們拿起傢伙往外跑。

瑪莉亞抓起她的法杖。

組員們見她如此，用懷疑的眼神看向她。

「因為這把劍……」

瑪莉亞正想解釋這把劍的詭異時，被「地獄王子」踢中的地方忽然一陣劇痛，

痛得她發不出聲音。

「她上次傷得太重，讓她在後排吧。」

米耶見了她痛苦的表情便說道；語氣略顯焦急。

是的，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管這些了。

幸好，因為教會的事情解決了，分會的據點有比較多的聖徒留守，在米耶一

聲號令之下，聖徒們和自己的組員分別圍住了巴風特

瑪莉亞舉起法杖詠唱起咒文——

——接著她赫然發現手上的法杖不知道甚麼時候換成了那把邪門的劍。

法陣的另外三個角亮了起來，艾莉見只剩她那端沒亮，困惑地望向她。

瑪莉亞慌了手腳，邁步踏進陣內……

「妳到底在幹嘛？」

一個其他分會來替補的女術師吼道。

「妳如果沒信心，這場就不要打了。」

艾莉這句話是變相的叫她不要勉強自己；跟艾莉相處久了才會知道，她的利

嘴是為了包裝她的溫柔。

陣內，米耶和惡魔纏鬥著；然而就像前幾天第一次與惡魔戰鬥時那樣，米耶

打得很辛苦；而另外三個其他分會的男劍士則根本插不上手。

世界末日了，瑪莉亞卻不能戰鬥。

連自己能不能活著都不能選擇。

瑪莉亞決定無視兩個朝她喊話的隊友，幫米耶一把。

她往前衝，將手中的劍舉高——

——劍突然不受她控制，拖著她的手刺入地裡。

劍一刺入地裡，法陣的亮度驟然加強，亮到所有人睜不開眼。

伊甸園殺陣第四式：午夜，自動發動了。

並不是陣內一片漆黑，而是光芒讓所有人甚麼都看不到、變相地所有人的視

界一片黑暗。

都說天堂裡沒有黑暗、只有純粹的光；但如果真的沒有黑暗、只有純粹的光，

就會像現在這樣。

在完全的黑暗中，還能藉由手電筒或火把之類的東西視物；但在完全的光明

中，又要怎麼辦呢？

完全的光明，才是真正的黑暗。，

「瑪莉亞！」

陣內隊長喊道。

「這是怎樣？」

「我……我不知道……」

「妳是內奸吧？」

術式的另一端，別的分會來替補的男術師吼道；從聲音聽來，他也被照得

痛苦地低下頭。

這句話讓瑪莉亞手足無措。

只要說過一次謊，自此以後說的所有話都將被當成謊話。

而隊友之間沒有信任的話，這場戰鬥，他們已經輸了。

輸了……意味著他們全都得死。

因為妳的謊言，妳的戰友們都得死。

「不要……」

瑪莉亞急得快要哭出來，她的手拚命想把刺進地裡的劍拔起，卻徒勞無功。

「快逃……」

這句話卡在瑪莉亞喉嚨裡。

只要知道她說謊的人——只要這些人都死了，她就從來沒說過謊。

腦中響起這麼一個聲音。

我怎麼會這麼想……

不，這一定是「謊言天使」的劍說的！這很像她會說的話！

瑪莉亞猛力甩頭想甩掉這個想法……這個聲音。

那為什麼牧師用這劍的時候從來沒出過問題？

這個問題讓瑪利亞冷靜下來。

也許……這個世界早就已經毀滅了，妳早就已經死了。

這個世界，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毀掉吧。

輕輕地，瑪莉亞拔出了刺進地裡的劍。

法陣的光芒在她拔出劍的同時消失。法陣內外的聖徒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從

光芒中恢復過來。

惡魔似乎也被這個狀況致盲——這大概就是她和等人組員們到現在還沒被

手撕的原因。

恢復視力之後，組員們看清發生了甚麼事，全都倒抽了一口氣。

法陣並不是消失了，而是在瑪莉亞身上收束。

伊甸園殺陣最後一式：黎明。

那時候，在火車站，亨利最後用來掩護同伴逃走的招式。

法陣的光芒是構成天使身體的火焰，現在在瑪莉亞身上集中了。

觀者皆知，這一式過後，瑪莉亞將被燒盡。

黎明，最為黑暗。

瑪莉亞朝惡魔揮出一劍，光芒構成巨大的刀刃朝惡魔劈去。惡魔閃避不及被

劈中，立刻發出哀號化為一堆灰燼。

「榮耀……歸於耶和華……」

瑪莉亞朝旁邊戰場的惡魔揮出一劍；光刃橫越小社區的中庭，、精準地沒劈

中該處的聖徒，將那裡的惡魔同樣劈成灰燼。

那裡的聖徒都轉過來，和組員們一樣屏息地看著渾身浴火的瑪莉亞走向下一

處戰場、重複一樣的事。

然後下一個、下一個……

最後，小社區裡全部的惡魔都被瑪莉亞的劍消滅。

最後一隻惡魔倒下的時候，艾莉和米耶眼眶含淚地望著身浴火的她。

但她身上的火焰倏地熄滅。艾莉和米耶睜大了眼。

「牧師說謊。」

瑪莉亞說道。她一直是個很好的演員，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沒有動搖。

「如果對那無上的沒有忠誠，怎麼可能拿得起天使劍？」

艾莉和米耶臉上綻開笑顏。

只要說謊的是別人，我說的就是真實。

只要說謊的是別人就好了，是謊話還是真實，從來就只是這樣而已。

只要……說我說謊的人死光，沒人能證明我說謊，我說的就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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