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對於阿東而言非常新鮮。小西灣是被一色一樣的白色高樓包圍的世界，闊落的四綫馬路中間被草槽分隔，早上走出去乘特快公車的時候都會從富怡道右轉小西灣道，開始顯灰的大廈外牆與那幾棵長在對面馬路的大樹，單調的世界和鮮黃色的雙層公車，衝擊著剛睡醒的腦袋。長長卻又狹窄的天橋橫過下面車水馬龍的元朗大馬路，地鐵車廂中看出去一望無際的綠蔭樹林，全身紅色的公車在六條行車綫中顯得特別刺眼。老翁把蔬菜擺在放在地下的大帆布上叫賣，令天橋變得更加擠擁；被橄欖樹和摩天大樓包圍著的、村屋似三層高的十八鄉鄉事委員會，天橋生鏽的淺綠色支架，連接港鐵站和市區的行人天橋，和同樣擠擁的商場。阿梓穿著學校的體育服，大褸胸前綉有學校的校徽和英語縮寫，灰色的大褸和黑色的運動褲，過腰的黑髮綁成馬尾；跟在他後面的，就是小他兩年的阿貓，和拖著行李箱的阿霖。阿貓穿著同樣的運動褲，但是底下的運動衣卻是不同顔色的：也許他們學校分社，阿梓的運動服是紅色的，而阿貓的是藍色的。在天橋碰巧遇見一對在趕往地鐵站的女高中生，新界校服配色是港島學校的相反：白色的水手服配紅色醒目的領巾，淀藍色的裙子配白色的長襪，棉棕色的毛衣配深綠色的校褸。與她們擦身而過的阿東，會不會特別新鮮顯眼呢？灰色的明渠水面早已結冰，人行路的欄杆上已經開始積有一層白色的雪；離開廣闊的大馬路轉進狹窄的小街，阿霖的話還是這麽的少，深綠色的眼眸走路的時候看著地面早已磨黑的紅磚：在香港華人中深綠色的眼睛實在極其罕見，寳翠般的綠色甚至成爲了他的標記。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uyWWcAnf1
也許阿貓和阿霖都不怎麽怕冷，在這個下雪天竟然不穿大褸；阿梓提到阿貓一離開學校就把冬天强制穿上的大褸脫掉，雪粉黏在她藍色的衣服上，形成少數幾個白點。雖然下雪的願望是阿東許的，但是阿東卻要特意穿毛衣圍巾保暖：雖然她喜歡雪，但是她更怕冷。阿霖穿著白色的男生襯衫校服，深灰色的長褲，棕色的外套，刷著眉毛的劉海和稍長的鬢髮，深藍色的運動鞋。雪輕輕的打在她頭髮上，雪落在馬路上，雪聚在屋蓬上，她住在小西灣，學校在中環半山，早上十一點半的她走在元朗的街頭上，看著幾個路旁的老婦穿著避寒衣物聽著懷舊音樂在做晨操，看著熟食市場的檔主把蔬菜搬回有屋蓬擋雪的人行路。街道越窄，仿佛人流越多：人們擔著雨傘，拿著一個個裝滿水果蔬菜的塑膠袋，站在肉店菜店海味店外的馬路挑選著食物，把整條畫滿黃綫的馬路掩蓋了。在鮮肉腥味和藥材檔的中藥味之間有個只能讓一個人剛剛好通過的啞色鐵閘，鐵閘後的梯級有開始被人磨平的跡象；阿霖小心翼翼的拖著行李箱，嘗試避開牆壁上的電箱。遲到了兩個多小時喔，阿東和阿霖踏出西鐵站閘機的時候阿梓是這樣說的。樓梯的盡頭是更多的鐵閘，阿梓掏出鎖匙解開門鎖，推開還貼著揮春的木門：「我回來了——」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Hb7gKnSld
「今天朋友真多呢，」一位黑髮中滲著白、穿著深藍色毛衣的女士看著把書包扔在沙發上的阿梓說：「兒子你房間很亂喔，叫人家如何暫住？」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LtWE27R9
「我現在就去弄，」阿梓頭也不會的進了房間，關上房門之前對著阿貓阿東阿霖說了句「等等我」。電視機上播著元朗天水圍流浮山下雪的新聞，側欄的天氣報告寫著元朗區氣溫零下二度；阿貓熟練的移到沙發上最近阿梓房間的位置坐著。「我兒子令你見笑了，」阿梓的媽媽把沙發上的書包放好，從厨房裏拿出三個茶杯放在電視機前的矮卓上：「啊，西摩道天主教公立中學！你們從香港來的嗎？」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a2zHkg31
「阿，嗯，唔，」面對陌生的人阿東還是顯得比較害羞：「打擾了！」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tehBItca
「沒打擾這回事！」阿梓媽媽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阿貓又很自動的拿起茶杯喝起來：「聽聞你們學校很厲害喔。我家兒子讀書不好，有什麽學業上的煩惱還是要麻煩你們了！」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AaOjmsxj
「唔，我讀書其實不是很好…，」阿東説。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8DW8cqMET
「明明考得進中西區傳統名校，怎會讀不好！」阿梓媽媽回應道：「還有，我應該如何稱呼你們呢？」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Ko7Tj947l
「我叫阿東。」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zdZhy9tm
「阿霖。」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iHNpGXjb5
「所以阿霖你是要借住那位嗎？」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AxubAtf7
「嗯，」阿霖個子小，説話小聲，緊握的拳頭看得出他有點緊張。電視機說大帽山山頂溫度零下九度，但是阿霖的雙眼直直看著地板。阿梓家裏不算闊落，木做的地板有幾個地方磨損了，走在上面的時候會發出吱喳聲；電視機上放著開始褪色的家庭照，本身沙發、矮卓和電視機之間也沒什麽空位，四個人聚在這裏的時候就更顯得迫劫。阿梓打開了房門，從裏面探頭出來：「進來吧。」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1MSZAVQ1X
阿霖把行李箱泊在房門旁邊的地方，房門剛剛好可以關上。粉藍色的牆壁的角落放了書桌和發出微微彩虹光的電腦主機，旁邊放了一個兩個動漫角色模型。佔用房間最多地方的，反而是雙人床。「上層本來用做放雜物的，」阿梓解釋道：「現在雜物清走了，希望你不會介意…」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TTljw2QHe
阿霖沒有等阿梓把話説完，直接把阿梓壓在牆上雙手放在他的兩邊：「我喜歡…」穿著一件簡單白色長袖T恤和黑色外套的他，深綠色的眼睛放得越來越大；阿梓一臉不知所措，反動作的把眼睛別過另一邊。阿貓嘗試把自己插進阿梓和阿霖之間的空隙，打斷了阿霖的話：「阿梓是我的！」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1BG33rwWx
「你們三個的關係健全…」阿東開始説話的時候卻被阿貓打斷：「是我先我喜歡他的！」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IPPHZxCoG
阿東沒有試過聽見阿霖放大嗓門説話：「我比你更加喜歡他！」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FUcyfNoW
阿貓反駁說：「讓他穿女裝的是我！」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bGqhjeYJ
「我不能與阿梓一起的話誰都不要旨意可以與他一起！」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MpYXHX2f0
「但是他的初吻可是我！」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O4BXwLcV
「現在開始同居的是我！」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5vi9ovzgB
「我可是摸過阿梓的OO——」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mkF4mUng
「健全關係！」阿東用她最大的聲量喊。阿霖和阿貓把頭轉過來同時喊道：「不關你的事！」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pyI1bO6h
「…我們出去吃個飯如何？」阿梓小聲的説著，然後小心翼翼的彎下身子離開了兩人的身旁。離開阿梓的家的時候，阿東好像見到阿梓媽媽對著阿貓阿霖兩個人打了個加油的眼色。阿霖果然深不可測，阿東想著。「我們去YOHO吃？去雞地吃？還是下教育路吃？」阿梓問，感覺他刻意放慢脚了步走在阿東旁邊。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Vg4aEkOM
「雞地吧，」阿貓建議。阿梓推開大廈的鐵閘，回到了人頭擁擁的狹窄街道。雪還在下，但是無阻更加多的途人走來買飯買餸。「然後來我家玩一下電動吧？我已經準備好可愛的女裝讓阿梓穿喔，」阿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搶去了阿梓的左手，阿霖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開始緊握著阿梓的右手。路面開始變得明顯濕滑，不到十層高的舊式樓宇，和二三十層高的大樓形成對比；公園的樹枝上也染了一層白，雪積在地上，蓋住了本來的街磚。「之後我想去旺角，再看一次許願樹，」阿霖提議道。也許這就是阿梓和阿貓的生活：沒有電梯的舊房子，放在地下的攤檔，泊滿紅色小巴的窄街，變得越來越擠擁的人行道。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uohFfQfH
「我想與阿梓吃B仔船耶，」阿貓説道。藍色的運動衣黑色的運動褲和整齊的短髮，看似與她挺配的。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8A4U1ibS
「我也要餵他吃，」阿霖不甘示弱的說。他身高比阿梓稍高，白色的運動鞋踏在白色的雪上留下同樣白色的脚印。從轉角處看大馬路，輕鐵列車發出叮叮的鈴聲，急速駛在路中心的路軌上。在手掌中逐漸融化的雪，阿梓頭上飄逸的長髮，握著他不放的阿霖，變得不用上課的星期二——也許這就是雪的觸感，帶點不可思議的觸感，冷冷卻軟軟的浮游乾，最後融化在手掌上。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XKzDikUb
也許這就是一個什麽都會發生的二月吧。踏出旺角地鐵站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路面上純白色的雪被這麽多的行人染成灰黑色，在大型燈光招牌下顯得啞暗。阿東還在穿著她那身顯眼的校服，背著上學用的書包，阿梓卻穿著黑白過膝間條襪和有著格子圖案的花邊超短裙，過腰的頭髮被綁成長長的側馬尾。四人推開朗豪坊商場的大門，走上熟悉的扶手電梯，那過氣的巨型聖誕樹還在哪裏，掛著滿滿的聖誕裝飾。他們憑著記憶走到商場十樓那間快要結業的商店，卻發現店内什麽物品裝潢都沒有，玻璃門被兩重閉鎖著：通告上寫的結業日期，是三個月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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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J2V6bl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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