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紗：雙人舞 - 藍莓憂傷（2）

　　「妳知道這是妳第幾次說『不行』了嗎？每一次，妳都拒絕得這麼快！」

　　其實我數不大清自己拒絕多少次這群朋友的晚餐、逛街、電影之約，但這是第一次，她們之中有人講出了自己的心聲，而且還是脾氣最火爆的潔西卡。

　　「我知道老是拒絕妳們很傷感情，可是相信我，我是真的很想去，也很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那你他媽的為什麼不答應？我們只有在瑜珈課才見得到妳耶，傳簡訊給妳過半年才會得到回覆！」

她一向對於拿捏說話的誇張尺度不太在意。

　　「門禁。每天六點前必須回到家，我解釋得夠明白了嗎？」

　　把每一個字說清楚幾乎耗掉渾身的力氣，我整個肩膀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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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芙瑞放下了她一直舔著的冰淇淋，抽離挽在我臂上的手，站到我的正對面。

　　海莉扶著前額背過身去，潔西卡更是來了個大大的白眼。

　　「妳以為我們就沒有門禁？」

　　凡妮莎口吻輕蔑地談到那兩個字時，舉手做了個雙引號的動作。

　　「雖然我們學校的門禁沒造麼嚴苛，可既然訂下規矩的是妳的爸媽，那至少還有商量空間吧。」

　　「要我們去跟學校商量門禁？哈，我們試過了，但目前我們還在靠跟門衛打交道才能出來透氣。」

　　她們四人皆就讀洛杉磯芭蕾學院，除了艾芙瑞，其他三人都寄宿在學校。

　　「妳難道不曾開口跟妳父母提過那其實是個不太合理的限制嗎？」

　　「沒有，我沒那個膽。」

　　該死，我又對艾芙瑞撒了謊。

　　回想上一次和約瑟芬抗議門禁時發生了什麼，對現在的我一點好處也沒有。

　　我很滿意在洛杉磯的生活，絕對不容許紐約發生的過去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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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真不敢相信！我們現在是要先當妳的『保姆』，上門和你那神秘的父母……聊聊，然後才能跟妳交朋友？拜託，琴，妳幾歲了？」

　　凡妮莎在學校的表現平平，不過外接模特業務的她吃穿用度不需仰仗他人，是最有資格發出這種吐槽的人。

　　保姆。

　　妳幾歲了？

　　去年有一個人對我說出一模一樣的話，每想起他心就痛一次。

　　但，這不能怪凡妮莎，不知者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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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琴，妳今晚要來嗎？」

　　艾芙瑞的表情給我一種感覺，似乎只要我說不，她會為此哭上一整晚。

　　「不行，很抱歉，但還是下次吧。」

　　「死心吧，艾芙瑞，她甚至不肯為妳破個例！」

　　潔西卡摟著艾芙瑞的肩，在她耳旁用我聽得見的音量說道。

　　「假如我們的邀約向來給你造成不小的困擾……放心吧，不會再有下次了！」

　　「我也不想跟打扮這麼土的人出去，丟臉死了。」

　　「凡妮莎！」

　　艾芙瑞用手肘撞了凡妮莎一下。

　　「我沒說錯！高馬尾，村衫配牛仔褲，還從不化妝，我以前就很想說琴的品味很『可怕』，想幫她加強一下，是她自己不要的。」

　　很好，原來我的穿衣風格也在她們的黑名單上。

　　「好了，姊妹們，我們該去看荷蘭弟新演的電影了，上個月就說好的，目前時間剩不到半小時。」

　　她們走了，留我在原地反覆琢磨潔西卡提到的電影。

　　事實上，不能怪她們從來沒問我要不要去，畢竟我的回答只會壞人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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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過幾天我會在Instagram的聊天室看到不只一個著火的「我需要妳，馬上！」對話框，接著我會把今天這群女孩說的那些話忘得一乾二淨，再次充當她們免費的法文、數學家教兼報告顧問。

　　啊，友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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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伽老師威爾森小姐晚上還有其他安排，提前下課，我才有時間和艾芙瑞她們到流動攤販區小逛一遭。

　　腕錶的指針得再過十五分鐘才會到五點的位置，我並不打算這麼早到校門口去見約瑟芬雇的司機——得先吃完這三球藍莓冰淇淋，不行讓媽媽有機會發現我私下吃這種對完美身材比例有威脅的「炸彈」。

　　不知不覺地，我步至校園一處疏於打理、雜草叢生的小磚造倉庫，忽然擔心待會可能會迷路，歇下脚步，回頭尋找來時的小逕。

　　「嘎——啊！嘎——啊！」

　　一陣刺激耳膜的詭異噪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恰巧來自身後的磚造倉庫。

　　不該這麼做的，可雙腿帶著我來到倉庫門，從門縫裡偷窺，發現兩個絕非在校學生的男人正摧殘著一隻野禽。

　　男人手上的刺青多得數不清，野禽的羽毛一根根地被粗魯地拔下。

　　小動物愛好者艾芙瑞在這種情況下勢必不會遲疑，當即出聲制止。

　　然而，就兩人的高壯程度，想必一拳就能把我揍的得滿地找牙。

　　晚餐，啊……家裏的晚餐大概要冷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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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嗚啊——啊！」

　　沒走幾步，野禽的哀鳴慘烈地喚醒了我心底的愧疚感。

　　「拿開你們的髒手，白癡，你們死定了。」

　　我推開倉庫門，不知哪來的勇氣迫使我放出這句警告。

　　「妳說誰死定了？」

　　「如果……我們不呢？妳……想拿我們怎麼樣？」

　　看樣子，他們很樂意換個摧殘的對象……

　　其中一人起身，踏著獵暴的似的步伐朝我走來，目光猥褻。

　　「跟我們出去兜個風，我可以考慮你的話。」

　　「大可不必，我只是想提醒你們……那個玩意兒的羽毛有毒，劇毒。」

　　野禽呈現寶石般的深藍色，鮮豔奪目的外觀讓我的胡扯聽起來有幾分道理。

　　「妳亂講。」

　　男人低吼道，但氣勢較方才減弱了幾分。

　　我搖了搖頭。

　　「這話就留著去跟醫護室的小姐講唄，不過你們現在更該叫救護車。你們不覺得身體開始發熱，有些頭暈了嗎？」

　　冗長的沉默後，我率先調頭離去。

　　「沒辦法，警告過你們了。」

　　繼續留在現場的話，可疑的就會是我。

　　「羅伯特，都是你提的爛主意，我們差點要把那傢伙烤來吃了！」

　　「我怎麼會知道牠有毒！你不也不曉得嗎？」

　　呵，兩個呆瓜，上當得還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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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認他倆走遠了後，我折回去察看那隻野禽的傷勢——好啦，事實是牠真的漂亮得叫人忍不住想多看牠幾眼。

　　「可憐的小傢伙，可惜了你的羽毛。」

　　我撥了一小塊甜筒餅試著餵給牠吃，牠卻別開頭，然後……

　　「嘿！我包包裡沒有吃的！」

　　牠像躲著什麼似的鑽進了我的帆布手提袋，我想把牠捉出來，牠卻死命咬著袋子邊緣不放。

　　怕牠咬壞艾芙瑞送我的手提袋，我無奈地兩手一攤。

　　好……牠可以跟我住個幾天——希望海莉家願意多收容一隻「寵物」。

　　有這個小東西在袋子裡，回家的二十分鐘車程形同一世紀那般漫長。

　　雖然牠安份得像是睡著了一樣，我仍舊不斷地跟司機沒話找話聊。

　　老天，我跟史密斯先生一點也不熟，他會懷疑我吃錯藥了吧。

　　當我正愁著如何延續無聊的交通法規話題時，車內的時況轉播化解了尷尬。

　　「各位駕駛請注意，馬丁路德金大道和南華特街交會處附近發生數起嚴重的連環車禍，目前瞭解已有八人當場死亡，請即將路經事發路段的駕駛儘快繞道行駛…… 」

　　怎麼回事？有人大白天酒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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