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紗：雙人舞 - 愛其所擇

潔西卡，海莉和艾芙瑞昨天到紐約舊地重遊了。

我在滑Instagram 的限時動態時看到的，她們穿戴著色彩鮮亮的圍巾和毛帽，妝容精緻，每張合照的眼睛都發著光，似乎美好無比的未來在她們心底永恆閃耀。

中央公園湖畔、布魯克林大橋、第五大道，以及華爾街的金牛雕像，還錄影她們環繞曼哈頓島近距離觀賞自由女神像的輪船之旅。

她們每個人都有工作，我也有，只是無法跟她們相比。

我沒有按讚，也沒有留言，當然也沒有截圖。

我只是感覺，自己已經徹底消失在她們的人生中了。

收起手機，我下樓前往國王飯店的餐廳。

爺爺今天早上約我一起吃午餐，顯然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談，希望不是房務經理跟他報告我工作上又出了什麼樣的差錯。

出乎意料的是，我剛踏進一樓大廳，就碰巧見到了「老朋友」。

「喲，這不是我們的繆思獎得主，當年學校裡的大紅人脫褲妞嗎？怎麼來到這裡打工了呢？」

頭髮依舊染得鮮豔炫目的康妮走在一群狐朋狗友中間，停下腳步大聲招呼我。

我沒理她，只是加快前往餐廳的腳步，但她依舊在我身後陰陽怪氣地大嚷：「哎呀，我知道了，格里芬的乾女兒太多了，他不小心把妳給忘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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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名叫「摩登風味」，一派現代時尚的裝潢。

落地玻璃窗讓整個餐廳充滿自然光，明亮通透得像藝術展覽，壁上掛著抽象畫，增添了幾分藝術氣息。

桌椅設計簡約，採用柔軟的靠墊和簡潔的線條，讓人一坐上去就能放鬆下來。

每張桌子上都鋪著咖啡色的桌布，配上銀色的餐具和晶瑩剔透的酒杯，桌面上擺放著精緻的花瓶，真花新鮮得像早晨剛採的，顯然花色與花瓶的顏色有精心搭配過。

客人們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有的低聲交談，有的靜靜品味美食。

靠窗坐的一對中年夫婦正享用著熱騰騰的餐食，女士點了一份香煎鱸魚，旁邊搭配著蒸嫩的蘆筍和細膩的土豆泥，先生則選擇了慢煮牛排，佐以紅酒醬汁和烤蔬菜。

不遠處，一群年輕人似乎正慶祝著某個特別的日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佳餚：金黃色的炸雞翅、香氣濃郁的披薩和炸魚薯條、色彩繽紛的壽司拼盤，以及一大碗豐富的水果沙拉，他們不時舉杯歡呼，享受這愉快的時刻。

在餐廳的角落，一位獨自用餐的女子正在品味一份精緻的海鮮拼盤，盤中擺放新鮮的牡蠣、大蝦、青口貝，配上特製的醬汁，她一邊細嚼慢嚥，一邊瀏覽著手機，十分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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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接待服務生報上自己的名字，讓他們領我到李察爺爺那一桌，她帶我穿過餐廳，來到靠近廚房的一張桌子旁。

李察爺爺已經在那裡等著我，他面前擺著一杯香氣濃郁的咖啡，小點心盤裡有幾塊巧克力曲奇餅乾。

他看到我，揮手示意我坐下。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神秘，讓人無法揣測，我心中忐忑，不知道接下來他要跟我說些什麼。

這四個月來，他從未帶我來過這裡。

我先拿起一旁的檸檬水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喝完之後，又倒了一杯來喝。

握著刀叉的時候，我有一種自己會把它們捏碎的錯覺。

桌上的白酒蛤蜊義大利麵散發出淡淡的酒香，胡蘿蔔燉羊肉的香氣撲鼻，奶油雞肉濃湯則在碗中緩緩冒著熱氣，綜合水果優格色彩斑斕，誘人食欲。

儘管食物精緻可口，我卻有些食不知味。

李察爺爺喝了一口咖啡，目光輕柔地落在我身上，他微微挑起眉梢，似乎在尋找合適的切入點。

「琴，我聽說了些事情。」他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好奇的興味：「艾瑞克前天來找過妳，對吧？」

「對，你應該也知道他講什麼了？」

「他說妳寧可不要用妳去年獲得的幸運幣，改變妳現在有點令人同情的處境。」

我點點頭，叉起滑溜的麵條送進嘴裡。

「我依然堅持我的看法。」

「那妳對自己的未來有計畫嗎？」李察放下餐具，雙手交握抵著下巴，直盯著我瞧。

「還是妳就打算這樣當清潔工一輩子？」

以前我就是對自己的未來太有計畫，現在計畫是完全亂了套，我才深刻到了解人生最好不要有任何計畫，否則只會更失望，更厭惡自己。

「我目前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但不保證我會一直做這個工作。」

他沒有回話或表態，只是將剩下的咖啡喝完，接著品嚐起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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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爺爺突然開口，而且很小聲，像在說悄悄話：「如果妳可以處置那個對妳暴力粗魯的房務經理，妳會怎麼做？」

我愣住了，叉子霎時困在燉肉裡頭。

我沒有立即回答，低頭用湯匙舀了一口水果優格，雖然有草莓，但口感依然很酸。

遠處悠揚動聽的鋼琴聲在我耳裡，像火車疾馳過鐵軌的噪音。

他看著我，眼神依然難以捉摸，片刻後，他試探性地問道：「需不需要……我把她炒魷魚？」

「不。」

我抬眼看向爺爺，慢慢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不，應該給她加薪。」

李察臉上浮現訝異的表情，眉毛微微上揚。

「加薪？太奇怪了，為什麼？」

我放下叉子，抬頭看著他。

「因為她不是針對我一個人雞蛋裡挑骨頭，也不是只對我發飆。我想本質上是因為她領的薪水不夠她在工作時表現得和顏悅色又和藹可親。」

我又喝了一口略顯油膩的湯，繼續解釋：「而且她的工作不是隨便找哪個人都可以替她接著幹的，雖然脾氣很糟糕，但國王不得不留著她。」

爺爺聽了，沉默了一會兒，眼神飄向桌上的羊肉燉菜，我注意到他眼角微微皺起的細紋。

他拿起湯匙，慢慢喝了一口奶油雞肉濃湯，然後突然笑了出來。

「琴。」

忽然，他放下湯匙，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

「妳可以接手繼承我的事業了。

妳已經有將近四個月的工作資歷，和堅強的心智，重點還有足以管理飯店的腦袋，這就夠了。」

這頓午餐實在五味雜陳，尤其爺爺說今天他就要向員工宣布這個消息，當然，也是在房務經理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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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半，李察爺爺在下班前將管理層召集到會議室，他正帶我前往，即將向所有下屬宣布他的計畫。

我沖過澡洗過頭，換了一件紅色的女式西裝，花半小時化妝，耳戴珍珠耳環，整個人看起來力量滿滿。

我努力讓自己保持平和冷靜，待會要面對的盡是豺狼虎豹，可容不得出錯。

走進休息室，我看見經理們已經聚集在那裡，低聲交談著。

爺爺闊步走向最前排的桌子，清了清嗓子，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我們。

「各位，我有一個重要的消息要宣布。」

李察爺爺開始說話了，語氣充滿不容質疑的權威和自信：「從今天開始，我的孫女，琴•埃樂蒂•勒費夫將逐步接手我的事業，成為國王飯店的經營者。」

這些人震驚的目光絕對可以震碎玻璃，有些人悄悄交頭接耳，有的則死死盯著我，試圖從我臉上看出什麼。

爺爺咳了幾聲嗽，會議室才安靜下來。

「她已經有將近四個月的工作經驗，展現了堅強的心智和足以管理飯店的智慧。」

他頓了頓，然後目光轉向站角落裡深皺眉頭的房務經理。

「還有，瑪麗，我聽說妳對工作有很多不滿和怨言。琴有一個提議，我認為非常有道理。」

我平靜地走到瑪麗面前，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品嚐一番她不安的眼神。

「我們決定給你加薪30%，希望這能解決你在工作上的一些問題。」

她的臉上瞬間閃過驚訝和懷疑，我可以理解她的錯愕，但這還沒完。

我從桌子底下拿起準備好的垃圾桶，直直地倒在她頭上，垃圾撒了一地，她狼狽不堪，所有人都驚呆了。

「妳有兩個選擇。」

我冷冷地說道，打量著她慌亂無助的樣子。

「要嘛接受加薪，改善妳對員工的態度；要嘛滾蛋，永遠不要再出現在這裡。」

整個房間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應，只有垃圾桶裡的殘渣輕輕掉落的聲音。

瑪麗看了我一眼，然後低頭清理自己。

片刻後，她站直身子，迎著我的面點了點頭，答道：「我接受加薪。」

我點點頭，轉身看向其他員工，露出一絲甜美的微笑。

「希望這次的改變能讓我們的工作環境更加和諧，也希望大家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一起把這個飯店變得更好。」

李察爺爺微笑著點頭，似乎對我的表現感到滿意，把我帶了出去。

「感覺怎麼樣？報仇很爽對吧？」

「……我們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哈，世上沒有絕對正確的抉擇，只有願意接受並且走到底的那條岔路。」

這真的是一個新的開始了，而我清楚，挑戰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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